1 意大利的告別意大利的夏季還是陽光燦爛,如十年前一樣。
這片草坪上四處都是穿著潔白紗裙和黑色西裝的新人,
純真的笑容里滿是對愛情和未來的向往。臨行眼神淡漠望著前方,
多少年前他也和身邊的人是其中的一份子。而現(xiàn)在,他卻不明白,
莫涯帶他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臨行早看不透他的心了?!盀槭裁催€要帶我來這?
”這是臨行來到意大利的一周里和莫涯說的第一句話。歲月流逝,
臨行與莫涯都不再是當初的青澀少年。年少的激情連同那股沖勁,消失在孤寂遼遠的夜里。
是莫涯親手斬斷的?!安挥X得熟悉嗎?”此刻的莫涯,似乎一晃回到了當年,
冷清的話語在眸里激起一層水光。臨行只覺得可笑。低頭輕搖,無奈嘆氣。
他曾天真的以為他們能一起分擔,一起奮斗,做互相最堅實的支柱。在那間小屋里,
他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澳摹镁脹]叫過你了?!迸R行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
開口說:“不用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是來和我離婚的?!蹦淖猿耙恍Γ?/p>
狐貍似的三角眼有了皺紋,盡顯疲態(tài)。他說的依然平淡:“我知道!”“其實,大可不必,
你不用擔心我會在當中算計你,我不像你,做不出那些事。
”臨行從始至終沒有給莫涯一個正臉。第一次發(fā)現(xiàn)莫涯那些事時,他憤怒,怨恨,難過,
不解……如今,一切都是淡淡的,他不會再有任何想法。就像他曾說的?!叭绻幸惶?,
你要是不要我了,我會自己躲得遠遠的,你也別想找到我?!蹦你读似蹋凵袷Ы箖擅?,
視野前方,恍忽出現(xiàn)兩個相似的身影,亂了他的心神。苦楚漫溢心頭,泛上鼻尖。
他不想在此處哭出來,低頭點上一只煙,沒有對白。轉(zhuǎn)身離開之際,小臂上,白色襯衫卷起,
一只手輕握在上,是臨行。莫涯愣怔地盯著那只久久未牽的手,
仿佛還能感受到上面熟悉的溫度。“少抽點煙?!迸R行還想再說點什么,然而只能苦笑。
莫涯甩開了手,扔下一句:“不勞你費心?!鞭D(zhuǎn)過小道,消失在陽光灑下的樹影里。何時,
臨行找不到當初的那個少年,是自己把他弄丟了,還是他不要自己了。
臨行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離婚,不過走個過場。莫涯穿了一身黑,甚至臉色都是陰沉的。
臨行穿著莫涯曾說的“上不得臺面”的那種純色短袖,輕松的樣子,仿佛是來參觀的游客。
儀式走完,臨行坐在外面的臺階上。煙味自上而下,莫涯擦得錚亮的皮鞋落在他的旁光里。
莫涯的嘴角叼著煙,眉頭卻是緊鎖,眼眸半合,一臉不耐煩的厭惡模樣。
臨行抬手嫌棄地扇走煙味,宛如一切都沒發(fā)生,自然地說?!澳?,下周就是大婚的日子,
怎么愁眉苦臉的?”抬手夾住燒了一半的煙,拇指對準燃燒的煙絲,將其在食指指節(jié)上按滅。
那里,上次的還未愈合的疤又擴大了一圈。臨行雙臂搭在打開的膝蓋上,腦袋埋在兩腿間,
等他再抬頭。只剩下他一人了。夜里,坐在候機室里,手機來了短信——匯款短信。
那么多個零,臨行粗略瞟了一眼,隨即刪掉。淡淡說:“真夠大方的。
”不知道嘲諷的是自己還是莫涯。2 婚禮的陰影年少意氣的誓言真到了要遵守的這一天,
臨行卻是有點難以下定決心。他站在他們曾經(jīng)的家門口。北京,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
二環(huán)內(nèi),在那個房價炒的飛起的年代。
他們花了很大力氣才將老破小改造成如今溫暖舒適的樣子。十年,整整十年,
這里已經(jīng)成為臨行心中真正的家。可是,這個家也散了,像以前那個一樣。
臨行在門口呆站了很久,往昔像一張張幻燈片在眼前不斷播放。三年前,
莫涯沒回來的那個春節(jié),“新年快樂”字樣的窗花仍然貼在窗上。顏色褪去,還是紅得扎眼。
“莫——涯”臨行自言自語,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一聲聲輕喚。喉嚨里漸漸帶起了哭腔,
升起了哽咽,眼淚自眼角滑落。
“你說過......永遠不會丟下我的......”“騙子!”一周后,在全網(wǎng)直播下。
莫涯和林氏千金林霜的婚禮,在各方大佬的祝福下圓滿結(jié)束。臨行打開直播看了幾分鐘。
有那么一瞬間他真想沖到婚禮現(xiàn)場,向現(xiàn)場所有熱吶喊:“莫涯是我的!”可是不能,
他的涯仔不要他了。一想到這,臨行關(guān)了手機,悶頭干了一瓶莫涯最喜歡的葡萄酒。
他酒量一點都不好,可以說是一沾就倒。放到這時候,倒是顯得好了。沒過兩分鐘,
腦袋就暈了。眼里的世界開始旋轉(zhuǎn),腳下仿佛踩的不是地板,而是一團棉花。剛邁出去兩步,
臨行“砰”地倒在地板上。睡了不知道多久,臨行被冷醒了,空調(diào)溫度開的很低,
酒精過后頭疼欲裂。屋子里很黑,臨行想,應(yīng)該是天黑了。他步履蹣跚走到開關(guān)旁,
抬手按亮了屋里所有的燈。刺眼的光扎入雙眼,臨行抬手放在眉骨上方,瞇著眼,
適應(yīng)了幾秒。轉(zhuǎn)身,他的瞳孔驟然縮小,手不自覺自動垂落。沙發(fā)上,禮服加身的男人,
胸前還帶著花。頭發(fā)油亮地梳向腦后,那張臉,卻是無比的憔悴。莫涯盯著臨行,
以一個說不明道不清的眼神,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桌上空了的酒瓶此刻被他緊握在手里,
修長的手指用力按著酒紅色玻璃瓶,像是流了一手的血。“你怎么在這?
”臨行的酒醒了一半,他的眼里,曾經(jīng)深愛的莫涯和現(xiàn)在冷漠無情的莫涯不斷交替出現(xiàn)。
“你是誰?”臨行問出了這么一句奇怪的話。莫涯依舊沉默,只是眼眶里發(fā)了紅,含了淚。
“你是誰?”臨行又問了一遍,他已經(jīng)在崩潰的邊緣。“你,最不喜歡喝酒了。
”莫涯的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還有手里的酒瓶?!澳闶钦l!”臨行徹底爆發(fā),
可以說是借著酒勁,他將所有的委屈不堪全都放在這一句里。全都吼了出去。
那份壓抑在心中的愛從沒有消亡,反而更加茂盛。情緒也如決堤的大壩。現(xiàn)在,
全都隨著淚水涌了出來。3 雛菊的誓言銹跡斑斑的防盜窗框落在玻璃的水漬里。
一模一樣的酒瓶整齊在窗臺上擺了一排,長條的花圃里,雛菊迎風開的正盛。臨行雙腿一軟,
身體斜斜倒下。莫涯猛地奔來,趕在臨行跪地之際,穩(wěn)穩(wěn)接住了他。
臨行的頭沉沉落在莫涯胸前,無力地低垂著。淚珠滴落,在莫涯皮鞋上留下幾點痕。
“我……”莫涯低沉的聲音在臨行頭頂響起,停頓思索片刻。莫涯松開了手。
被他托著雙臂的臨行,在無法抗拒的重力之下,重重倒下?!拔沂悄?!
”他的回答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直直從后背插進心臟。關(guān)門聲如一道驚雷,炸響在臨行耳邊。
地板的冰涼從皮膚侵入每一個細胞,北京最熱的這兩天,臨行卻感覺他快要凍死在這屋里。
“好像,也挺好的……”黃色花蕊,白色花瓣的雛菊,象征深藏的愛。還記得……大三那年,
學校圖書館外開滿了這種小心綻放美麗的花。那天夜里,莫涯將臨行從宿舍拉出來。
他神秘地說,要帶臨行去一個地方。十點,圖書館閉館后,臺階旁的地燈一顆顆熄滅。
剛澆水后嬌艷的花朵像臨行聽見莫涯表白時的臉頰。柔著羞澀和不知所措。
周遭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少年青澀溫暖的雙唇輕輕,帶著試探,緩緩落下。
莫涯說:“答應(yīng)我吧!我會永遠對你好的?!笨墒请r菊只在春夏秋開花。
盡管窗前那些開的多么耀眼,臨行心中這最珍貴的一朵,迎來了寒冬。逐漸閉上的眼里,
最后滑出一滴淚?;秀钡墓饩袄锱R行看見莫涯在微笑,他再次叫了自己?!芭R行!
”那么溫柔。臨行昏死過去的前一秒,門又被打開了,他聽見了幾聲密碼鎖的滴滴聲。
“是莫涯嗎?”他這么想,他這么希望,可終究不是?!靶懈?,醒了?”一道好聽的女聲。
臨行抬頭看了一眼,是小希。大學時,莫涯資助的學生之一。莫家破產(chǎn)后,沒有落井下石的,
就她一個?,F(xiàn)在,她是莫涯的助理?!靶∠?.....”臨行想叫她,可是喉嚨疼的厲害,
根本說不出話?!半y受吧!燒了一夜?!毙∠6藖硪槐瓬厮蛶琢;ɑňG綠的藥片,
擔憂地喂臨行吃下。明明十多年了,他們都變了。小希還是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情緒一點都藏不住,全都表現(xiàn)在臉上。她問:“你和......”“別提他!
”臨行忍著嗓子撕裂般的劇痛,從喉嚨里生生擠出3個字。小希輕嘆一聲,
站在床邊看著那張臉,堅毅帥氣始終未變。只是眼中的火,是風雨中的燭火,就要熄滅了。
“行哥,那我上班去了,買了早餐,放廚房了,有什么事隨時打我電話?!遍T外,
陽光自走廊的窗里射入。朱紅的大門被光線切割成兩半,上暗,下明。因為長時間蹲著,
西褲皺了,也沒了光澤,水泥地面上,堆滿了煙頭。發(fā)絲垂落在額頭擋住了那人的眼睛。
“燒退了!”走出門的小希毫無情緒地說。陰影里,他額前的發(fā)輕微晃了兩下,“走吧!
”“麻煩你把煙頭處理一下,還有......”“我不會說的?!毙∠]等他說完,
出聲打斷了他?!澳蔷秃??!睋炱饾M地煙頭,小希后腳下樓。
事到如今小希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4 酒醉的回憶酒柜里還剩下五瓶,
這一周以來,臨行沒有一天是清醒的。感冒始終沒好,夜里又燒了兩次。
小希后面又來了兩次。第三次時,密碼鎖的密碼已經(jīng)被臨行換了。
臨行越來越覺得酒真是個好東西,醉醺醺的夜里,他總是能夢到從前的日子。幾次,
他踏上大學西操場的籃球場。那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周。莫涯是?;@球隊的,那天下午,
他說服了臨行來看他的比賽。臨行遵守約定,羞澀的遠遠站在綠色圍網(wǎng)的另一側(cè)。
4點比賽開始。太陽斜斜掛在天空,球場邊的楊樹投下大片陰影,
臨行的目光始終鎖定15號球衣。他矯健的身影躍動在樹蔭和燦爛陽光里。接球,傳球,
投籃……進了5個球,有一個遠距離3分球,一個點球……臨行記得很清楚。時間結(jié)束,
裁判宣布,贏得比賽的那一刻。莫涯沒有和他的兄弟們歡呼慶祝而是穿過鐵門,
直奔臨行而來。陽光在他的臉龐染上一層橘黃,汗水打濕了他的短發(fā),莫涯一邊沉重的喘息,
一邊問。“怎么離這么遠?害我差點以為你沒來。”“贏了,帥吧?
”青春洋溢在夏的酷熱空氣里,臨行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又從包里拿出一包衛(wèi)生紙?!皫?!
”聽到這話,莫涯笑了,一個比陽光還耀眼的笑。在所有人的圍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