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絕對的死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下一秒,這具穿著破爛龍袍的“僵尸”動了!
他那僵硬如同朽木的脖子,極其緩慢、極其滯澀地轉(zhuǎn)動著,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著,最終,竟然死死地、精準(zhǔn)地鎖定在了魂飛魄散、癱軟在椅子上的李富貴臉上!
然后,一個干澀、沙啞、如同兩塊生銹鐵片在摩擦的、卻又帶著一種古老威嚴(yán)腔調(diào)的聲音,艱難地從他那幾乎粘連在一起的、干癟的嘴唇里擠了出來,在死寂的會議室里清晰地回蕩:
“愛……愛卿……”
這聲“愛卿”像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了在場每一個石化的人。
“僵…僵尸皇帝?!” 一個靠得最近的女經(jīng)理終于從極致的恐懼中掙脫出來,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猛地向后仰倒,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發(fā)出巨大的噪音。
這聲尖叫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整個會議室!
“啊——?。?!”
“鬼?。。?!”
“救命?。。 ?/p>
驚恐的尖叫聲、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文件散落一地的嘩啦聲、有人慌亂中撞到墻的悶響……瞬間交織成一片混亂至極的死亡交響曲!高管們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風(fēng)度威嚴(yán),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爭先恐后地從座位上彈起來,像沒頭蒼蠅一樣朝著門口瘋狂逃竄!推搡、踩踏、尖叫,場面徹底失控!
王胖子離得稍遠(yuǎn),但也嚇得面無人色,肥胖的身體抖得像篩糠,兩腿發(fā)軟,想跑卻挪不動步,只能驚恐地看著那個“怪物”。
主位上的徐總,這位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向來以冷靜鐵腕著稱的大老板,此刻也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從容。他臉色煞白,瞳孔地震,指間那支昂貴的雪茄早已掉落在昂貴的羊毛地毯上,燙出一個焦黑的洞。他下意識地用手死死護住自己那梳理得一絲不茍的油亮背頭——這是他最珍視的形象象征。
而就在這片極致的混亂中,那個穿著破爛龍袍的“僵尸皇帝”,似乎對周圍的尖叫和混亂充耳不聞。他那雙渾濁、死氣沉沉的眼睛,依舊死死釘在李富貴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他僵硬地抬起一只枯槁的、指甲又長又黑的手,指向癱軟在椅子上、仿佛靈魂出竅的李富貴。干癟的嘴唇再次翕動,那個干澀、沙啞、帶著濃濃腐朽氣息和古老腔調(diào)的聲音,穿透了混亂的噪音,更加清晰地響起,充滿了某種執(zhí)拗的、不容置疑的質(zhì)問:
“愛卿!朕…朕的江山呢?!朕的龍椅呢?!”
他一邊嘶啞地質(zhì)問著,一邊竟邁開了僵硬如木樁的雙腿,以一種極其不協(xié)調(diào)的、仿佛隨時會散架的姿勢,嘎吱作響地、一步一頓地,朝著已經(jīng)被嚇傻的李富貴,搖搖晃晃地逼了過來!
“江山……龍椅……還朕江山……還朕龍椅……”
那沙啞、執(zhí)拗、如同魔咒般的聲音,伴隨著沉重、拖沓、如同腐朽木樁撞擊地面的腳步聲,在尖叫四起、人群奔逃的地獄繪圖里,劃開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軌跡,直指癱在椅子上的李富貴。
他像一座移動的千年古墓,裹挾著濃烈的土腥與腐朽氣息,步步逼近。
整個世界在尖叫和奔逃中坍塌、旋轉(zhuǎn)。李富貴癱在椅子上,像一具被抽掉了脊椎的軟體動物,靈魂早已被那聲“愛卿”震得粉碎,飄在頭頂三尺高的地方,麻木地俯視著這場由他引發(fā)的、荒誕絕倫的恐怖喜劇。
腐爛的土腥味混合著高級古龍水,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地獄廚房般的氣息。僵尸皇帝那雙渾濁得如同蒙塵玻璃珠的眼睛,依舊死死鎖在他臉上,枯槁的手指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直直指向他:
“愛卿!朕的江山呢?!朕的龍椅呢?!”
那干澀嘶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生銹的鐵釘,狠狠鑿進李富貴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实劢┯驳纳眢w在嘎吱作響的關(guān)節(jié)摩擦聲中,一步,又一步,沉重地、執(zhí)拗地向他逼近!破爛的龍袍下擺拖過昂貴的會議桌,蹭掉了徐總掉落的雪茄,留下一條濕漉漉、散發(fā)著千年墓穴氣息的污痕。
“江山……龍椅……還朕江山……還朕龍椅……”
這魔咒般的低語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李富貴喉嚨里爆發(fā)出不似人聲的、撕心裂肺的嚎叫!求生的本能像電流般瞬間貫穿了他麻痹的四肢百??!跑!必須跑!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這個從手機里爬出來的怪物皇帝!
他猛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動作之迅猛,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腎上腺素在血管里瘋狂燃燒,壓榨出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他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不顧一切地撞開擋在身前的、已經(jīng)被嚇傻的王胖子。
“噗通!” 王胖子那兩百多斤的肥碩身軀像個巨大的布口袋,被李富貴這亡命一撞,直接失去平衡,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腦袋“咚”一聲磕在會議桌腿上,發(fā)出一聲悶哼,眼白一翻,竟然直接暈了過去!像個被隨手丟棄的障礙物。
李富貴看都沒看王胖子一眼,目標(biāo)只有一個——那扇象征著生路的會議室大門!他手腳并用地向前沖,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炸開!身后,是僵尸皇帝沉重而執(zhí)拗的腳步聲,還有那越來越近的、如同跗骨之蛆的腐朽氣息和沙啞質(zhì)問。
“愛卿……別跑……江山……朕的江山……”
近了!更近了!那腐朽的寒意幾乎要貼上他的后頸!
李富貴亡魂大冒,腎上腺素飆升到頂點!他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潛力,一個魚躍飛撲,像橄欖球運動員達陣一般,朝著那扇厚重的實木門撞去!
“砰!”
門被他撞開一條縫隙,他連滾帶爬地擠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走廊冰冷的墻壁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也帶來一絲劫后余生的清醒。他不敢停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沿著空曠的走廊向電梯口亡命狂奔!
走廊的盡頭,電梯指示燈幽幽地亮著,數(shù)字正在緩慢地跳動。那微弱的紅光,此刻在李富貴眼中,就是救贖的燈塔!
“等等!等等我!” 他嘶啞地喊著,用盡全身力氣撲向電梯按鈕,手指瘋狂地戳著下行鍵。
電梯門,在令人窒息的緩慢中,終于“?!钡囊宦?,緩緩向兩側(cè)滑開。
希望!
李富貴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不管不顧地就要往里沖!
就在他的身體即將擠進電梯轎廂的剎那——
“愛卿——?。?!”
一聲飽含著被拋棄的憤怒、威嚴(yán)受損的暴怒、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腐朽氣息的嘶吼,如同炸雷般在他身后走廊的拐角處轟然響起!緊接著,是沉重、拖沓、如同擂鼓般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嘎吱!嘎吱!
那聲音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壓迫感,仿佛整條走廊都在隨之震動!
李富貴的血都涼了!他猛地回頭!
只見走廊拐角處,那個穿著破爛龍袍的身影,以一種與其僵硬身體完全不符的速度,悍然出現(xiàn)!渾濁的眼睛死死鎖定電梯口的李富貴,干癟的嘴唇咧開一個極其恐怖的弧度,露出里面黑黃的牙齒。他高舉著枯槁的手臂,像索命的無常,一步踏出,走廊的聲控?zé)舳家蚰浅林氐哪_步而劇烈閃爍了一下!
“關(guān)門!快關(guān)門?。。?!” 李富貴魂飛魄散,對著空無一人的電梯轎廂發(fā)出絕望的嘶吼,手指瘋狂地拍打著關(guān)門鍵!
電梯門仿佛一個遲鈍的巨人,依舊不緊不慢地向中間合攏。那縫隙,在李富貴眼中,正以蝸牛爬行的速度縮小!而走廊那頭,僵尸皇帝的身影在閃爍的燈光下,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魔神,正裹挾著腥風(fēng)腐氣,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狂沖而來!他那破爛的龍袍在奔跑中獵獵作響(如果那破布條還能發(fā)出聲音的話),冕旒冠上的斷珠瘋狂搖擺!
十米!五米!三米!
那腐朽的死亡氣息已經(jīng)撲面而來!
“不——?。?!” 李富貴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枯槁的爪子抓住自己的后頸。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嗤——!”
一聲輕微的液壓聲響起,電梯門終于在最后一刻,在僵尸皇帝的手爪幾乎要觸碰到李富貴后背衣料的瞬間,嚴(yán)絲合縫地關(guān)上了!
“嘭?。?!”
一聲沉悶得如同攻城錘撞擊的巨響,狠狠砸在緊閉的金屬電梯門上!整個轎廂都為之劇烈一震!李富貴被震得站立不穩(wěn),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廂壁上。
“呃!” 他悶哼一聲,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
門外,是更加狂暴、更加憤怒的撞擊!
“嘭!嘭!嘭!”
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戰(zhàn)鼓,連綿不絕!厚實的金屬電梯門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向內(nèi)凸起一個個恐怖的鼓包!門外,是僵尸皇帝那干啞、狂怒、穿透力極強的嘶吼:
“逆賊!開門!給朕開門!朕要誅你九族!誅你九族?。?!”
“江山!龍椅!還朕江山!還朕龍椅!”
那聲音充滿了被徹底背叛的狂怒和身為帝王尊嚴(yán)被踐踏的極致暴戾,如同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穿透厚重的金屬門板,狠狠扎進李富貴的耳朵和心臟!
電梯轎廂在狂暴的撞擊中劇烈搖晃,燈光瘋狂閃爍,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李富貴背靠著冰冷的廂壁,身體隨著每一次撞擊而篩糠般顫抖。他死死捂住耳朵,但那瘋狂的嘶吼和撞擊聲卻無孔不入。極致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將他徹底淹沒。冷汗浸透了他廉價的襯衫,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視線因為恐懼而模糊、旋轉(zhuǎn)。
誅九族?他李富貴祖上八代貧農(nóng),九族加起來可能都湊不齊十口人……但此刻,這古老的、血腥的威脅,配合著門外那非人怪物瘋狂的撞擊和嘶吼,卻帶著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真實感。
“叮咚!”
一聲清脆的電子音,如同天籟!
電梯終于……終于開始下降了!
數(shù)字開始跳動:25…24…23…
門外的撞擊聲和嘶吼聲,隨著電梯的下行,漸漸被拉遠(yuǎn)、模糊,最終被電梯井道的風(fēng)聲所取代。
“呼……呼……呼……” 李富貴癱軟在電梯角落里,像一條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他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了,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電梯門映出他模糊的影子:頭發(fā)像被電擊過一樣炸開,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空洞,嘴角還有一絲干涸的口水痕跡。西裝褲的口袋位置,布料被撐破了一個大口子,邊緣還掛著幾縷可疑的、像是某種腐朽織物纖維的東西——那是僵尸皇帝被強行“塞”回去時留下的痕跡。
安全了?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一股更深的、冰冷的絕望瞬間擊碎。
公司!會議室!徐總!王胖子!還有那么多高管!
他剛才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口袋里……彈出了一個……僵尸皇帝!
“完了……全完了……” 李富貴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工作?鐵定沒了!這已經(jīng)不是能力問題,這是靈異事件!是恐怖襲擊!是……是他媽的解釋不清的彌天大禍!搞不好還要被當(dāng)成精神病抓起來,或者被那個暴怒的僵尸皇帝跨時空追殺!
他顫抖著,下意識地摸向褲兜。那個破洞還在,但里面……空空如也!
手機!那個該死的“Phoenix”手機呢?!
他猛地低頭,瘋狂地在身上摸索。西裝口袋?沒有!褲子口袋?只有那個破洞!公文包?剛才逃命時根本沒顧上拿!
丟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比面對僵尸皇帝時更加深沉的恐懼攫住了他!那玩意兒丟了?!丟在哪里了?會議室?走廊?還是……被那僵尸皇帝帶走了?!
無論哪種情況,都意味著災(zāi)難!
如果落在公司,被徐總他們撿到……天知道那個邪門玩意兒還會吐出什么!到時候追查起來,他李富貴就是第一嫌疑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如果被那僵尸皇帝帶走了……一個能自由活動的、疑似從手機里爬出來的、還執(zhí)著于尋找江山的古代僵尸皇帝,帶著一個能憑空變出活物的邪門手機……這組合,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fā)麻,脊背發(fā)涼!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吧?
“不行…得找回來…必須找回來…” 李富貴哆嗦著,掙扎著想站起來,但雙腿軟得像面條,根本使不上力。電梯還在平穩(wěn)下降,數(shù)字跳到了10層。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奇異蜂鳴,毫無征兆地、清晰地,從他屁股底下的電梯轎廂地板縫隙里……傳了出來!
李富貴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他猛地低頭,驚恐萬狀地看向自己坐著的地方!
嗡——!
又是一聲!比剛才更清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內(nèi)部有活物在掙扎的震顫感!那震動,清晰地透過冰冷的金屬地板,傳遞到他的尾椎骨,一路麻到頭頂!
那玩意兒……那該死的手機……它居然……跟著他進了電梯?!就藏在這轎廂的某個角落?!
它沒丟!它陰魂不散!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絕望如同巨蟒,瞬間纏緊了李富貴的脖頸,讓他幾乎窒息。這邪門的鬼東西,像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塊來自地獄的詛咒!它不僅毀了他的工作,毀了他的生活,現(xiàn)在還要像幽靈一樣纏著他!
“叮咚!一層到了。” 電梯發(fā)出毫無感情的電子播報。
門,緩緩滑開。
門外,是寫字樓明亮、整潔、人來人往的一樓大廳。衣著光鮮的白領(lǐng)們步履匆匆,咖啡的香氣彌漫,背景音樂輕柔舒緩,一派繁忙而有序的都市日常景象。
這與電梯內(nèi)李富貴所處的、充滿了恐懼、腐朽氣息和詭異蜂鳴的絕望世界,形成了地獄與人間的鮮明分割。
李富貴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從地上彈起來!他驚恐地看了一眼腳下還在微微震動的電梯地板縫隙,又看了一眼門外那看似正常卻危機四伏的“人間”。
跑!
這是他腦子里唯一的念頭!
他像一只受驚的兔子,爆發(fā)出最后的力氣,跌跌撞撞地沖出電梯門,一頭扎進大廳的人流之中。他不敢回頭,不敢停留,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寫字樓那巨大的、旋轉(zhuǎn)的玻璃門狂奔而去!他要逃離這里!逃離這個手機!逃離那個皇帝!逃離這一切!
陽光!外面有陽光!也許陽光能殺死僵尸?也許能曬壞那個邪門手機?
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個荒謬的念頭,驅(qū)動著他發(fā)軟的雙腿。
旋轉(zhuǎn)玻璃門近在眼前!他看到了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看到了刺眼的陽光!
希望!生的希望!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冰涼玻璃門邊框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