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齊飛,一個靠鍵盤吃飯的碼農(nóng),為了省倆錢,搬進了個老破小。本以為是省錢,
沒想到是續(xù)命。樓下,那個空了半年的602,每到半夜,就開始彈琴。不是音樂,是噪音。
一個鍵一個鍵地砸,砸得我太陽穴跟著跳。物業(yè)說602沒人。中介發(fā)誓鑰匙在他手里。
鄰居們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神經(jīng)病。他們聽不見。只有我,
夜夜被那幽靈一樣的琴聲折磨得生不如死。我試過報警,警察說沒證據(jù)。我試過錄音,
那聲音比鬼還精,一開錄音就停。我快瘋了。直到那個晚上,我拿著一根鋼絲,
站在了602的門前。我對自己說,就算是鬼,今天也得出來跟我談?wù)?,要么他滾,
要么我滾。門開了。我看到的不是鬼,是比鬼更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東西。這下,
事情變得好玩了。不是他滾,也不是我滾。是我們,得玩?zhèn)€你死我活的游戲。
1搬家是個體力活,能把人骨頭縫里的油都榨干。我叫齊飛,
一個標準的、靠手指在鍵盤上跳踢踏舞換飯吃的程序員。
為了省下市中心那筆能割掉人腰子的房租,我選了這棟位于城市邊緣的老破小。陽光小區(qū)。
名字挺陽光,樓是真不咋地。墻皮跟得了牛皮癬似的,一塊一塊往下掉。
樓道里堆滿了鄰居家的破爛,一股子陳年老腌菜混合著灰塵的味道。但我不在乎。便宜。
一個月一千五,還要啥自行車。我住703,頂樓,帶個小閣樓。
搬家公司的人把最后一個紙箱子扔進客廳,喘著粗氣說:“哥們,你這可真夠高的,
還沒電梯?!蔽疫f過去幾瓶水,笑著說:“鍛煉身體?!毙睦锵氲氖?,高好,清靜。
沒人能在你腦袋頂上開運動會。我花了一整天,把這個不到四十平的小窩收拾得人模狗樣。
電腦桌安在窗邊,一抬頭就能看見遠處灰蒙蒙的天際線。挺好。對于我這種靠腦子吃飯的,
環(huán)境不重要,網(wǎng)速和安靜才是一切。第一晚,我累得像條死狗,洗完澡倒在床上,
三秒鐘就睡著了。夢都沒做一個。變故發(fā)生在第三天夜里。我正在改一個該死的BUG,
客戶催命似的在微信里“滴滴滴”。時鐘指向凌晨一點半。萬籟俱寂。整個世界都睡了,
只有我的機械鍵盤在孤獨地唱歌。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聲“咚”。很輕,
但在這死一樣的安靜里,特別突兀。像有人用指關(guān)節(jié),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木頭桌子。
我停下手里的動作,豎起耳朵。沒聲音了。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神經(jīng)衰弱,
程序員的職業(yè)病。我晃晃腦袋,繼續(xù)跟代碼搏斗。過了大概五分鐘,“咚”的一聲又來了。
這次我聽清了。是從我腳底下傳來的。603。不對,602。我住703,下面是602。
我皺了皺眉。中介帶我看房的時候,特意指著樓下說過:“小齊,你算撿著了,
602空了快半年了,房東在國外,不打算租也不打算賣,你樓下等于沒人,清靜。
”我當(dāng)時還挺高興。現(xiàn)在看來,中介的話,跟渣男的保證書一樣,一個字都不能信。
可能是新鄰居搬進來了。行吧,人家搬家有點動靜也正常。我戴上降噪耳機,把音樂聲開大,
世界清靜了。但事情沒那么簡單。從那天起,“咚咚”聲成了我后半夜的固定伴侶。
它沒什么規(guī)律。有時候是幾聲沉悶的敲擊,有時候是那種琴鍵被笨拙地按下去,
又沒成調(diào)的聲音。不成曲,不成調(diào),就是單純的噪音。一個音,隔個十幾秒,再來一個音。
像有個三歲小孩,在用一根手指頭,戳著一臺快報廢的鋼琴。更要命的是,
它只在后半夜出現(xiàn)。白天,602死氣沉沉,門口連根毛都沒有。我趴在地上聽過,
啥也聽不見。一到凌晨一點以后,它就準時上班。一個星期后,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找到了物業(yè)。物業(yè)辦公室里,一個大媽正在織毛衣,眼皮都沒抬:“哪個樓?”“7號樓,
703的。我想問下,602是不是搬來新鄰居了?”“602?”大媽手里的毛線針停了,
抬起頭,像看傻子一樣看我,“小伙子,你沒搞錯吧?602空著呢,都空大半年了。
”“不可能,”我急了,“我天天晚上聽見樓下有聲音,彈鋼琴的聲音?!薄皬椾撉??
”大媽樂了,“那房子里連根毛都沒有,哪來的鋼琴?你是不是聽錯了?
是不是601或者604的?”“絕對不是!聲音就是從我腳底下傳來的!
”大媽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行了,知道了,我?guī)湍銌枂?。你這小伙子,火氣別那么大。
”我憋著一肚子火回到家。我知道這事沒下文了。在這種老小區(qū),物業(yè)基本等于擺設(shè)。
當(dāng)天晚上,那聲音變本加厲了。除了“咚咚”的琴鍵聲,還夾雜著一種……拖拽家具的聲音。
刺啦——那聲音像是有人拖著一把瘸了腿的椅子,在水泥地上摩擦。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他媽的……不會是鬧鬼吧?我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二十多年信奉科學(xué),此刻腦子里卻控制不住地冒出各種恐怖片情節(jié)。我沖到樓下,
猛地敲602的門。“砰!砰!砰!”“誰在里面!開門!我知道有人!”我吼得聲嘶力竭。
樓道里的聲控?zé)袅亮?,昏黃的光照著我扭曲的臉。沒人開門。里面死一樣的寂靜。
連剛才那該死的琴聲都消失了。對門601的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大爺探出頭:“小伙子,
你干啥呢?大半夜不睡覺,砸門干什么?”我喘著粗氣,指著602的門:“大爺,
您聽見這屋有聲音沒?”大爺一臉莫名其妙:“什么聲音?這屋不是沒人嗎?”“有!
有人在里面彈琴!”大爺用一種關(guān)愛智障的眼神看著我,搖搖頭,把門關(guān)上了。
我靠在冰冷的墻上,感覺一陣無力。他們都聽不見。只有我。難道,我真的瘋了?2第二天,
我破天荒地請了半天假。不是為了休息,是為了搞清楚602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我又去了一趟物業(yè)。這次我學(xué)乖了,提了兩斤水果??椕碌拇髬尶匆娝樕每戳它c。
“阿姨,我就是昨天那個703的。您再幫我查查,602的房東聯(lián)系方式有嗎?
我實在是被吵得沒辦法了?!贝髬尫_一個泛黃的本子,用手指頭一行一行地找。“找到了。
房東姓姜,叫姜衛(wèi)國。電話……哎,這是個座機號,好多年沒更新了。他女兒好像在國外,
之前手續(xù)都是他女兒辦的,留的也是國外的號?!薄澳侵薪槟??
這房子之前不是掛在中介那嗎?”“早撤了。人家不租不賣,掛著干嘛?!本€索斷了。
我心里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一個不存在的人,住在一個空房子里,夜夜用噪音騷擾我。
這事怎么想怎么詭異。下午,我給當(dāng)初帶我看房的中介小王打了個電話?!巴醺纾χ??
”“小齊啊,怎么了?住得還習(xí)慣不?”小王的聲音一如既往地?zé)崆椤!巴玫摹?/p>
就是想問問你,602那房子,鑰匙是不是真的只有你那一把?”小王愣了一下:“對啊,
房東把獨家鑰匙給我們的,后來他不租了,鑰匙也一直在我這兒。怎么了?
”“那房子……最近有沒有人進去過?”“不可能啊。鑰匙在我保險柜里鎖著呢,
除了我誰也拿不到。你問這個干嘛?”我把晚上聽到聲音的事說了一遍。
小王在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壓低聲音說:“齊哥,你……你別嚇我。
那房子,以前出過事。”我心里咯噔一下。“出過什么事?”“就……之前的租戶,
也是個小年輕,自己在家,煤氣中毒,沒了。后來房東就把房子收回來了,一直沒再租。
”我掛了電話,手心冰涼。難怪。難怪那聲音陰魂不散。難怪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操。
老子住進兇宅了。我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灰沉沉的天,
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跟我開玩笑。我不信邪。我沖進衛(wèi)生間,用冷水澆了把臉,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世界上沒有鬼。一切反?,F(xiàn)象,背后一定有科學(xué)的解釋。一定是有人,
用某種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住進了602。但他是怎么進去的?我決定自己找證據(jù)。
當(dāng)天晚上,我沒開燈,像個獵人一樣,潛伏在客廳里。我買了個錄音筆,最高靈敏度的那種。
只要有一點聲音,它就能捕捉到。我還把我那個舊手機架在門縫邊上,打開錄像模式,
對準樓梯口。萬事俱備,只等“鬼”上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十一點。十二點。
凌晨一點。周圍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我緊張得手心冒汗。一點半。來了?!斑?。
”還是那個聲音,沉悶,短促,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心臟上。我猛地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guān)。
紅燈閃爍?!斑恕诉恕甭曇魯鄶嗬m(xù)續(xù)地響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我甚至能聽到琴鍵被按下后,里面機械結(jié)構(gòu)輕微的摩擦聲。還有那該死的拖椅子的聲音。
“刺啦——”錄下來了!全都錄下來了!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等了大概半小時,聲音停了。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錄音筆,插上耳機。我把音量開到最大。耳機里,
只有一片平穩(wěn)的“滋滋”聲。是電流的底噪聲。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沒有琴聲,
沒有拖拽聲,什么都沒有。我反復(fù)播放了好幾遍。結(jié)果都一樣。我錄了個寂寞。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怎么會這樣?我明明聽得一清二楚!
難道……這聲音真的只有我能聽見?我癱坐在地上,看著窗外墨一樣的夜色,
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不是對鬼的恐懼,而是對未知的、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的恐懼。我的理智,
我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動搖了。我一夜沒睡。天亮的時候,我檢查門口的手機。
視頻錄了一整夜,除了樓道里聲控?zé)襞紶柫疗鹩窒纾瑳]有任何人經(jīng)過。我像個傻逼一樣,
跟空氣斗智斗勇了一晚上。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沒等鬼把我怎么樣,
我自己就先把自己逼瘋了。我需要幫助。我打開電腦,
在搜索框里輸入了幾個字:“本地有名的……大師。”我他媽要找人驅(qū)鬼了。
3我從網(wǎng)上找了個據(jù)說是“圈內(nèi)”很有名的大師。網(wǎng)名“龍虎山第一帥”。
頭像是個穿著道袍的動漫帥哥。看主頁,業(yè)務(wù)范圍很廣,風(fēng)水、算命、驅(qū)邪、情感挽回,
無所不包。下面一堆好評,說大師法力無邊,手到病除。我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
加了他微信。對方秒通過?!熬壷鳎问聼n?”開場白很專業(yè)。
我噼里啪啦把我的遭遇打了一遍發(fā)過去。大師回得很快:“小事。此乃地縛靈作祟,
因執(zhí)念未消,盤踞故地,夜半作響,擾動生人陽氣。久之,緣主必將精力耗損,百病纏身。
”我看得心驚肉跳。這不就是我現(xiàn)在這樣嗎?“大師,有解嗎?”“有。解鈴還須系鈴人。
需布陣超度,方可送其往生?!薄霸趺床缄??需要多少錢?”我直奔主題。
大師發(fā)來一個微笑的表情:“緣主,道法自然,錢財乃身外之物。
不過貧道采買朱砂、黃紙、法器,也需成本??茨阄彝毒?,給你個友情價,三千八。
”我心疼得直抽抽。三千八,我兩個多月房租。但一想到那要命的琴聲,我咬咬牙,轉(zhuǎn)了。
“大師,錢轉(zhuǎn)過去了。什么時候能開始?”“緣主莫急。今晚子時,陽氣最弱,陰氣最盛,
乃作法最佳時機。屆時,你按我說的做即可?!薄昂?!”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師發(fā)來一長串指示。什么要在屋子四個角各放一碗糯米,要在門上用狗血畫符,
還要在子時三刻,身穿紅內(nèi)褲,手持桃木劍,面朝南方,大喊三聲“天清地明,邪祟退散”。
我看著那堆指示,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尤其是那個紅內(nèi)褲……我他媽上哪兒弄紅內(nèi)褲去?但三千八都花了,只能硬著頭皮上。
我跑遍了附近的小超市,總算在一家大媽開的內(nèi)衣店里,
買到了一條鮮紅的、上面還印著“必勝”倆字的三角褲。老板娘看我的眼神,
充滿了慈愛和同情。狗血沒地方弄,大師說可以用雞血代替。我跑到菜市場,
跟賣活禽的大叔磨了半天,才用二十塊錢買了一小瓶。桃木劍,淘寶下單,加急配送。
下午就到了。巴掌大,跟個玩具似的。晚上,我把家里搞得跟案發(fā)現(xiàn)場一樣。
一股子雞血的腥味,混合著糯米的香氣,那味道,絕了。我掐著點,
換上那條“必勝”紅內(nèi)褲,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英勇就義的變態(tài)。凌晨一點四十五分。
子時三刻。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手里的“桃木劍”,沖到客廳中央,面朝南方,
用盡全身力氣吼道:“天清地明,邪祟退散!”“天清地明,邪祟退散!”“天清地明,
邪祟退散!”喊完,我自己都想笑。整個屋子靜悄悄的。我緊張地等待著。一分鐘,
兩分鐘……十分鐘。什么都沒發(fā)生。樓下,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真的……有用?
我將信將疑地躺回床上。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感覺神清氣爽。
我激動地給大師發(fā)微信:“大師!真的沒聲音了!您太神了!”后面跟了一串彩虹屁。
大師回得很淡定:“舉手之勞。緣主記得多行善事,積累功德。”我千恩萬謝。三千八,值!
接下來的三天,我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清靜日子。白天寫代碼,晚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我甚至感覺自己的頭發(fā)都茂密了不少。我開始相信,科學(xué)的盡頭,真的是神學(xué)。
我把大師的微信置頂,逢人就推薦。然而,我高興得太早了。第四天晚上,我加了個班,
**點才回家。剛走到樓道口,我的腳步就僵住了。那聲音……又回來了。
還是那熟悉的“咚咚”聲,一下一下,像在敲我的腦殼。而且,比以前更響,更放肆。
我沖上樓,屋里的糯米還在,門上的雞血符也還在。那條“必勝”紅內(nèi)褲,
被我洗干凈晾在陽臺上,隨風(fēng)飄揚。一切都沒變。但那該死的琴聲,穿透了樓板,
穿透了我的耳膜,在我腦子里開起了派對。我感覺自己被耍了。被那個鬼,
也被那個狗屁大師。我點開微信,找到“龍虎山第一帥”,發(fā)了條信息過去?!按髱?,
聲音又有了?!币粋€紅色的感嘆號彈了出來?!獙Ψ揭褜⒛憷?。我操!
我盯著那個感嘆號,氣得渾身發(fā)抖。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那三天之所以沒聲音,
他媽的肯定就是個巧合!可能那個“鬼”正好出差了!我把手里的桃木劍狠狠掰成兩段,
扔進垃圾桶。還神學(xué),我神你個大頭鬼!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這事,還得靠自己。
我坐在電腦前,冷靜地分析。報警沒用,找物業(yè)沒用,求神拜佛更是純屬智商稅。現(xiàn)在,
只剩下一條路了。既然所有人都說602沒人,那我就親自進去看看。
看看里面到底藏著個什么東西。我打開淘寶,搜索框里,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鎖匠工具,新手入門套裝。”第二天,
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快遞包裹,送到了我的手上。打開盒子,
里面是各種型號的鋼絲、掛鉤、扳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我看著這些工具,深吸一口氣。
媽的。不就是撬鎖嗎。老子連操作系統(tǒng)的底層代碼都敢改,還怕你一把小小的防盜門鎖?
游戲,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4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研究那套“新手入門套裝”。
賣家很貼心,送了個透明的掛鎖,讓我練習(xí)。我對著教學(xué)視頻,笨拙地把鋼絲插進鎖芯。
撥動,試探,感受里面彈子的跳動。這個過程,比寫代碼還考驗?zāi)托暮褪指?。剛開始,
我手抖得厲害,鋼絲在里面胡亂攪動,半天沒反應(yīng)。我索性關(guān)了視頻,把鎖湊到眼前,
仔細觀察它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彈子,鎖芯,制栓……我腦子里開始構(gòu)建它的三維模型。
這不就是一個機械版的加密算法嗎?找到正確的彈子序列,給它們一個合適的“力道”,
就能觸發(fā)“解鎖”這個函數(shù)。想通了這一點,我心里有底了。我不再把它當(dāng)成一把鎖,
而是當(dāng)成一個待解決的程序。我重新拿起鋼絲,再一次插進去。這一次,我的手很穩(wěn)。
我輕輕轉(zhuǎn)動扳手,給鎖芯一個微小的旋轉(zhuǎn)力。然后用掛鉤,從最里面的彈子開始,
一個一個地向上頂?!班??!钡谝粋€彈子到位?!班?。”第二個?!斑菄}?!币宦曒p響,
鎖開了。我看著手里的掛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成就感,
絲毫不亞于解決了一個困擾我三天的BUG。我感覺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脈。接下來一下午,
我把那把透明鎖拆了裝,裝了拆,開了關(guān),關(guān)了開。速度越來越快,手感越來越好。
到傍晚的時候,我閉著眼睛,都可以在三十秒內(nèi)把它打開。我,齊飛,
一個被編程耽誤的鎖匠天才。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這個“東風(fēng)”,就是行動的時機。
我不能白天去。白天樓道里人來人往,被人看見我撬鄰居的門,那不是自找麻煩。
必須是晚上。必須是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我要人贓并獲,不,是鬼贓并獲。我吃了晚飯,
把所有工具都準備好,放在一個帆布包里。然后,我開始睡覺。沒錯,睡覺。
我必須養(yǎng)精蓄銳,以最好的狀態(tài),迎接這場硬仗。我設(shè)了凌晨一點半的鬧鐘。
鬧鐘響起的時候,我像個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士兵,準時睜開眼。屋子里一片漆黑。我沒有開燈,
摸到客廳,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耳朵貼地。來了。那幽靈般的琴聲,準時響起。
“咚……刺啦……咚咚……”它像一個信號,點燃了我胸中的戰(zhàn)火。我背上帆布包,
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溜了出去。樓道里,聲控?zé)魶]亮,一片漆黑。我靠著墻,
一步一步地挪到樓下。站在602的門前。這扇暗紅色的防盜門,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我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拿出我的作案工具。小手電,咬在嘴里。扳手,插進鎖芯。鋼絲掛鉤,
緩緩探入。我的心跳得很快,但我的手,穩(wěn)如磐石。腦子里,只有那把透明鎖的結(jié)構(gòu)。
第一個彈子……第二個……樓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
和金屬在鎖芯里輕微摩擦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把鎖,比練習(xí)用的那把,復(fù)雜得多。里面的彈子又多又澀。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咔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鎖芯,轉(zhuǎn)動了。我成功了!
我狂喜地差點叫出聲,趕緊用手捂住嘴。我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把門推開一道縫。
里面的景象,讓我瞬間愣住了。5我原以為,推開門會看到一屋子灰塵,或者更驚悚的,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影子。但沒有。屋子里有光。昏黃的,柔和的燈光,從客廳里透出來。
空氣中,沒有發(fā)霉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和……藥味。一股濃濃的中藥味。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這他媽跟我想的不一樣啊。說好的兇宅呢?說好的地縛靈呢?
我壯著膽子,把門縫推得更大了一些。客廳的景象,盡收眼底。屋子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
甚至有些老舊。一套深色的木制沙發(fā),一個玻璃茶幾,墻上掛著一臺老式的掛鐘。
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和我那亂得像狗窩的703,簡直是兩個世界。
一個人影,背對著我,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是個老人。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舊毛衣,
背脊微微佝僂著,頭發(fā)花白,但梳理得很整齊。他的面前,放著一架電子琴。
就是那種最簡單的,教學(xué)用的電子琴。那要命的“咚咚”聲,就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
我看見他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地,在琴鍵上按了一下?!斑恕!彪娮忧俦旧頉]有發(fā)出聲音。
那聲音,是從他戴著的耳機里,傳出來,然后又通過某種方式,微弱地傳到了樓上。
可能是通過琴架和地板的共振。老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我的到來毫無察覺。
他笨拙地,一個鍵一個鍵地按著。沒有旋律,沒有節(jié)奏。只是在重復(fù)最簡單的指法練習(xí)。
我愣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這就是折磨了我快一個月的“幽靈琴聲”?
這就是我花了三千八都沒能“驅(qū)散”的“地縛靈”?就是一個老大爺,在半夜三更,
戴著耳機,練電子琴?我感覺自己像個天大的傻逼。我撬了人家的門,
準備進來跟鬼大干一場。結(jié)果人家只是個熱愛音樂,又怕打擾鄰居的……深夜學(xué)徒?
我該怎么辦?沖進去質(zhì)問他?“大爺,你知不知道你練琴的動靜,快把我逼瘋了?”不行,
顯得我太沒品了。人家都戴耳機了,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還是悄悄退出去,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可我這一個多月的失眠,我那三千八的智商稅,就這么算了?我正糾結(jié)得抓心撓肝,
那個大爺突然停下了動作。他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我心里一驚,下意識地縮回腦袋,
躲在門后。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發(fā)現(xiàn)我了?我屏住呼吸,從門縫里偷偷往里看。
大爺并沒有看我這個方向。他只是扭過頭,看著沙發(fā)。他的眼神,很專注,很溫柔。
像是在看什么珍寶。沙發(fā)上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沙發(fā),
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有點羞澀,又有點得意?!袄掀抛?,你聽見沒?今天這個‘哆’,
我按準了。沒跑調(diào)?!彼穆曇?,蒼老,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渾身一震。
老婆子?他在跟誰說話?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沙發(fā)上,靠著一個相框。相框里,
是一個笑得很慈祥的老太太。黑白照片。我瞬間明白了什么。我靠在冰冷的門框上,
感覺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原來,中介小王說的,不全是假的。這房子,確實出過事。
但不是什么煤氣中毒。是生離死別。這個大爺,他不是在練琴。他是在跟他的愛人,
說著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我這個闖入者,像個小丑,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手里的撬鎖工具,此刻變得無比沉重。6我不知道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憤怒,尷尬,愧疚,還有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大爺還在對著相框絮絮叨叨。
“……今天護工給我燉的湯,鹽又放多了。還是你做的好喝……小區(qū)里的那只大橘貓,
今天又來討吃的了,胖得都快走不動道了,跟你一樣,
貪吃……”他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他的語氣,就像他的老伴,只是出門買了個菜,
馬上就會回來一樣。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輕輕地,把門又拉了回來,想悄無聲息地離開。
可天不遂人愿。那扇破門,在我關(guān)上的一瞬間,發(fā)出了“吱呀”一聲。聲音不大,
但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刺耳。屋里的說話聲,戛然而止。我心里一沉。完了。我僵在原地,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幾秒鐘后,我聽到了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門,
從里面被拉開了。我跟那個大爺,四目相對。他比我想象的要瘦小,
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毛衣,臉上布滿了皺紋,像干涸的河床。但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我手里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鋼絲和扳手。他渾濁的眼睛里,
沒有驚慌,沒有憤怒,只有一絲疑惑?!靶』镒?,你……找誰?”我臉上一陣燥熱,
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我該怎么說?說我懷疑你是鬼,特地來收了你?還是說我嫌你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