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誠抱著剛買的狗籠進家門時,林芳正對著沙發(fā)上的狗毛嘆氣。那籠子比想象中大得多,拆開包裝后幾乎占了客廳一角,金屬欄桿閃著冷光,像個迷你監(jiān)獄?!百I這么大干什么?” 她用手指戳了戳欄桿,“這狗現在才巴掌大?!?/p>
“總要長大的嘛。” 程誠擦了把汗,他特意選了最大號的中型犬籠,想著能用到拉布拉多成年??僧斕焱砩暇桶l(fā)現失算了 —— 剛斷奶的小狗像團泥鰍,居然從欄桿縫隙里鉆了出來,正咬著小杰的拖鞋滿屋瘋跑。程誠連夜去五金店買了鐵絲,蹲在地上一圈圈纏繞欄桿,奶奶在后面看著,“慢點弄,別扎著手。”
加固后的籠子總算能困住小狗了,新的問題卻接踵而至。只要客廳的燈一滅,籠子里就傳來 “汪汪” 的叫聲,像根細針反復扎著耳膜。程誠第一晚起來三次,每次開燈后小狗就乖乖趴下,可一關燈又開始叫。凌晨兩點,他盯著鏡子里的黑眼圈,突然想起同事說過幼犬會怕黑。
“我睡沙發(fā)吧。” 程誠把枕頭搬到客廳,籠子旁邊的地板上還放著本翻開的訓犬手冊。網上說要建立安全感,他試著把小杰的舊毛衣鋪在狗窩里,果然安靜了不少??僧斔悦院齽傄?,小狗又開始扒籠子,濕漉漉的鼻子在欄桿上蹭來蹭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半個月,程誠的黑眼圈深得像煙熏妝。林芳早上遞給他眼霜時,語氣里帶著點不忍,“要不還是送走吧?看你熬的?!?奶奶在廚房煮雞蛋,聞言接話,“小狗跟小孩一樣,離了人就哭?!?程誠咬著雞蛋沒說話,手機里存著十幾個訓犬視頻,其中 “分離焦慮癥” 幾個字被他標了紅。
最讓林芳崩潰的是排便問題。某天她踩著拖鞋去廚房,腳心突然傳來黏膩的觸感 —— 小狗不知什么時候鉆出來,在玄關拉了坨屎?!俺陶\!” 她的尖叫差點震碎窗戶,“你不是說在學訓犬嗎?這就是成果?” 奶奶拿著消毒水過來,“消消氣,我來弄?!?可清潔劑的味道和若有若無的腥氣,還是讓客廳的氣氛變得壓抑。
程誠決定正式開始訓練。周末早上,他把小杰叫到陽臺,那里用圍欄隔出了塊小空間,鋪著藍色的尿墊?!翱春昧耍?他抱著小狗放在墊子上,“說‘尿尿’的時候,就要在這里?!?小杰似懂非懂地點頭,手里還攥著包零食 —— 那是網上說的獎勵用的。
起初完全是場災難。小狗要么對著墻壁撒尿,要么在程誠的拖鞋上留下 “驚喜”。林芳打掃時摔了次拖把,“我看這狗是教不會了。” 程誠沒放棄,他把每次排便的時間記在本子上,發(fā)現吃完飯后半小時準會排泄,于是到點就抱去陽臺,重復訓練。
吃飯訓練也同步進行著。程誠拿著狗糧袋晃了晃,“坐下?!?小狗歪著頭看他,反而撲上來咬袋子。他按住狗的屁股輕輕往下按,重復了二十多次,小狗終于笨拙地坐下了?!罢姘?!” 程誠立刻丟了顆狗糧,小杰在旁邊拍手,“棉花糖好厲害!”
三周后的一個早上,林芳被陽臺傳來的歡呼聲吵醒。她推開門,看見小杰抱著棉花糖跑過來,“媽媽你看!棉花糖自己在尿墊上尿尿了!” 程誠站在陽臺笑,眼角的皺紋里還沾著點灰塵。小狗正蹲在墊子上,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花。
那天的早餐桌上,奶奶特意多煮了個雞蛋。“看來這狗不笨?!?她把蛋黃捏碎拌進狗糧,今天給棉花糖加個蛋黃,小狗聞到香味,居然主動坐在程誠腳邊,等著那句 “可以吃了” 的指令。林芳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客廳里消毒水的味道,好像沒那么刺鼻了。
夜里,程誠躺在床上翻了個身,驚訝地發(fā)現沒聽到狗叫。他躡手躡腳打開房門,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小狗蜷縮著靠著小毛絨玩具在籠子里睡得正香,旁邊的沙發(fā)空著 —— 這是半個月來,他第一次能睡在臥室。黑暗中,他仿佛聽見了自己輕輕的鼾聲,和小狗均勻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像首溫柔的夜曲??磥戆朐碌姆蛛x焦慮訓練終于得到成果了。
時光的沙漏無聲傾倒,三百六十五個晨昏如白駒過隙。曾經跌跌撞撞的小黑毛團,如今已長成威風凜凜的大狗,立起時蓬松的腦袋恰好與小杰的肩齊平。放學后的陽光里,總能看見小杰輕輕枕著棉花糖的肩膀,指尖撥弄著會發(fā)聲的毛絨玩具,細碎笑聲與狗爪輕拍地板的聲響交織成獨特的韻律。
自從棉花糖來到家里,小小的小杰便有了照顧它的責任感。從最初笨拙地灑落狗糧,甚至哭鬧著抱怨,說棉花糖是壞狗狗,到如今動作行云流水地添糧換水、清掃狗窩,8 歲的孩子認為添糧換水是和狗狗的互動,他非常喜歡,直到一天因為前一天玩太晚睡過頭了,匆匆忙忙就趕去學校,忘記給棉花糖添糧換水了,小杰下午回到家才想起來,抱著棉花糖邊哭邊道歉,糖糖呀 餓不餓,小杰壞壞。媽媽上前安慰道:小杰別哭,媽媽今天幫你喂了棉花糖的,沒餓著它啊。
看著孩子一天天成長,夫妻倆眼底滿是欣慰。雖然狗毛如同蒲公英般散落在屋內各個角落,消毒水與狗窩特有的氣息混合成特殊的 "家香",但神奇的是,這些曾令林芳困擾的 "副作用",竟悄然治愈了她多年的潔癖,她突然發(fā)現自己之前因每天洗手次數太多,手總有點兒蛻皮,而現在的手竟然光滑了。
這天傍晚,林芳將最后一把狗糧倒進食盆,轉頭對蹲在一旁的小杰說:"寶貝,今晚爸爸要帶棉花糖去打疫苗,你要不要一起去?醫(yī)生那邊我已經約好了。"
"好呀!" 小杰眼睛亮晶晶地應道。
原本安靜趴著的棉花糖突然豎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著林芳,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抗議聲,仿佛聽懂了 "醫(yī)生" 這個關鍵詞,蓬松的尾巴一下夾到了肚子底下,嘴里還不住地發(fā)出 "汪汪" 的叫聲,像是在說:"我才不要去打針!"
程誠蹲下身,指尖戳了戳棉花糖的臉頰,看著它耷拉的耳朵和濕漉漉的眼睛,故意板起臉:"知道怕啦?昨天偷吃小杰蛋糕的時候,怎么沒見你慫?" 他伸手捏了捏棉花糖軟乎乎的肉墊,語氣里藏著笑意,"今天必須帶你去打針,看你以后還敢不敢當小饞鬼。"
這一年里,棉花糖沒少和醫(yī)院打交道,驅蟲、看病、打針,每次都要被按住,疼得直叫。久而久之,在它心里,醫(yī)院成了最可怕的地方。小杰每次看到棉花糖縮頭縮腦就直心疼,有一次小杰抱著棉花糖說:醫(yī)生能不給棉花糖打針嗎?醫(yī)生回道:打疫苗對小狗狗和你都好呀,就像蚊子叮一下,沒事噠,寶貝。
如今只要一靠近醫(yī)院,哪怕還隔著老遠,棉花糖就像驚弓之鳥,拼命往犄角旮旯里鉆,怎么哄都不肯往前走,拽著牽引繩死活不松勁,說什么也不愿再踏進醫(yī)院半步,哎,帶它去醫(yī)院可不是啥省心的活。
機靈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