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黑得嚇人。聲控燈又罷工了。我罵了句破物業(yè)，只能摸黑往上爬。
指尖在冰涼的墻上摸索，卻猛地碰到一片滾燙的皮膚。“誰？！”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一個年輕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帶著點啞：“...姐姐？”聲控燈被我那一聲吼驚醒了。
昏暗的光線下，鄰居家那小子直愣愣杵在我家門口。渾身濕透，頭發(fā)貼在額角，
水順著下巴往下滴。眼睫低垂著，像只被暴雨打蔫了的大狗。“陳默？”我皺著眉，
“你杵這兒干嘛？”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悶悶的：“鑰匙...丟了。
”雨水順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線往下淌。白T恤濕透了，緊貼著年輕的身體。肩很寬，
腰卻窄。狼狽，又莫名有點...可口。樓道里穿堂風一吹，他打了個哆嗦。嘖。麻煩。
我掏出鑰匙，咔噠一聲擰開門?！跋冗M來?！甭曇粲舶畎畹摹Ｋ麤]動，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我，
帶著點遲疑?！暗戎忻埃俊蔽覜]好氣地補了一句。他這才動了，高大的身體帶著一身水汽，
擠進了我小小的玄關。濕透的運動鞋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印?！靶撏饷妗?/p>
”我指了指門口。他立刻彎腰，動作有點急。“砰！”他腦袋直接撞在我低矮的鞋柜上角。
聲音悶響?！八?..”他捂著額頭，疼得齜牙咧嘴，臉瞬間皺成一團。我差點沒憋住笑。
“笨手笨腳的?！鞭D身往里走，“衛(wèi)生間在那邊，自己沖個熱水澡?！彼嬷~頭，
含糊地應了聲“哦”，悶頭就往我指的方向走。背影透著股傻氣的倔強。衛(wèi)生間門關上了。
里面很快傳來嘩嘩的水聲。我倒了杯熱水，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
水聲停了。磨砂玻璃門上映出他模糊的輪廓。他似乎在擦頭發(fā)。門開了條縫。
他探出半個身子，頭發(fā)還在滴水。水珠沿著他修長的脖頸滑下去?！敖憬?，
”他聲音被水汽蒸得有點軟，“有吹風機嗎？”他腰上只圍著一條我的白色浴巾。
浴巾對他而言有點短，松垮垮地卡在緊窄的腰胯連接處。水珠從他濕漉漉的發(fā)梢滾落，
滑過起伏的胸肌，順著清晰分明的腹肌線條一路向下，沒入浴巾邊緣那片引人遐想的陰影里。
年輕的身體帶著剛沐浴完的熱氣和水汽。腰腹的肌肉線條流暢又充滿力量感，
水珠在上面蜿蜒，亮晶晶的。我呼吸一滯，眼神有點飄?？蛷d的空氣好像突然變稀薄了。
喉嚨有點干?！坝??！蔽移鹕碜呦螂娨暪?。拉開抽屜，翻找。指尖有點不聽使喚，
心跳得有點快。找到了。我拿著吹風機，轉身朝他走過去。他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沒動。
水珠還在順著他緊實的小腿往下淌，滴在光潔的地磚上。啪嗒。啪嗒。聲音清晰得過分。
我走到他面前。距離很近，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混著年輕肌膚的熱氣撲面而來。他很高，
我微微仰著頭。“給?！蔽野汛碉L機遞過去。他伸手來接。
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吹風機的時候，我的手腕“不經(jīng)意”地一偏。冰涼的塑料機身，
擦過他緊實溫熱的腹肌。觸感堅硬又滾燙。他像被電到一樣，猛地向后彈開一大步。
動作大得差點把腰間的浴巾扯掉?！斑旬?！”他結實的后背狠狠撞在衛(wèi)生間的木質門框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圓，直直地看著我。臉頰連同耳根，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
連帶著脖子都紅了一片。像只受驚過度的兔子，又燙又慌?？諝饽塘?。我挑了挑眉，
晃了晃手里的吹風機：“怎么，怕我吃了你？”他嘴唇動了動，一個字沒擠出來。臉更紅了，
手死死抓著腰間的浴巾邊，指關節(jié)都泛了白。眼神慌亂地飄向別處?！澳萌??！蔽彝耙徊?，
直接把吹風機塞到他僵在身前的手里。他手忙腳亂地接住。“吹干頭發(fā)。”我語氣平淡，
轉身走回沙發(fā)，“別感冒了賴上我?！鄙砗髠鱽硭缑纱笊獍闼蓺獾穆曇?，
然后是砰一聲關緊的衛(wèi)生間門。門板都在輕微震動。我重新坐下，
端起那杯已經(jīng)涼透了的水喝了一大口。嘖。小屁孩。不經(jīng)嚇。
衛(wèi)生間里傳來嗡嗡的吹風機噪音。持續(xù)了好一會兒才停下。門開了。他走出來，
換上了我扔給他的那套灰色舊運動服。袖子褲腿都短了一截，露出手腕和腳踝。頭發(fā)吹干了，
亂糟糟地支棱著，像某種大型犬的絨毛。臉上的紅暈還沒完全褪盡，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謝...謝謝姐姐。”他聲音悶悶的。我抬了抬下巴：“沙發(fā)歸你。毯子自己拿。
”茶幾上扔著一條薄毯。“哦?！彼麘?，慢吞吞地挪到沙發(fā)邊坐下。
沙發(fā)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他蜷起長腿，顯得有點委屈巴巴?！霸琰c睡?！蔽移鹕恚?/p>
關掉客廳的大燈，只留了一盞昏黃的小壁燈，“我去睡了。”他立刻點頭，幅度很大：“嗯！
姐姐晚安！”我走進臥室，關上門。沒鎖?？蛷d徹底安靜下來。
靜得能聽見窗外雨滴敲打空調外機的聲音。嗒。嗒。嗒。我在黑暗里睜著眼睛。
腦子里是他撞在門框上那聲悶響。還有他瞬間紅透的耳根和驚慌失措的眼睛。
年輕男孩的體溫，透過指尖殘留的觸感，有點燙人。翻了個身。這破沙發(fā)，他能睡好才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蛷d里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掀開被子，
輕手輕腳地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擰動門把手，門開了條縫。
客廳壁燈的光線昏黃暗淡。他蜷在對他來說太小的沙發(fā)上，背對著我的方向。
薄毯只蓋到腰間，露出一截穿著短一截運動褲的小腿和光著的腳。呼吸均勻綿長，
像是睡著了。我輕輕帶上門，走到茶幾邊。動作很輕。茶幾上除了毯子，還放著他的手機，
屏幕朝下。旁邊是...我的素描本？心猛地一跳。睡前我明明把它放在臥室書桌上了！
怎么會在這里？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拿我的素描本。指尖卻碰到了旁邊他那冰涼堅硬的手機殼。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他的手機。屏幕感應到觸碰，忽然亮了起來。
刺眼的光線瞬間驅散了眼前的昏暗。屏保照片，毫無防備地撞進我眼里。照片是偷拍的視角。
明顯是在樓道里。光線很暗，畫質有點糊。照片里，我背對著鏡頭，正彎腰在開自家的門鎖。
穿著一條淺色的連衣裙。裙擺下，兩條腿的線條流暢地延伸下去。照片的焦點，
似乎就落在我的小腿和腳踝上。拍得不高明，但意圖...昭然若揭。
我像被那屏幕的光燙到了手，猛地縮回手指。手機屏幕暗了下去，
客廳重新陷入昏黃的光影里。心臟在胸腔里怦怦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喉嚨干得厲害。
這小混蛋...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震動。目光再次落到那本素描本上。
它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個危險的秘密。他看到了？看到了多少？翻開了嗎？
指尖有點發(fā)涼。我拿起素描本，緊緊攥在手里。紙張邊緣硌著掌心。悄無聲息地轉身，
像逃離犯罪現(xiàn)場一樣，飛快地溜回了臥室。輕輕關上門，背靠在冰涼的門板上，
才敢大口喘氣。黑暗里，我低頭看著手里緊攥的素描本。封皮摸起來有點粗糙。我慢慢地，
翻開了它。嘩啦。紙張翻動的聲音在死寂的臥室里格外清晰。素描本里的內容，
隨著我的翻動，一頁頁暴露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弱的光線下。一頁。又一頁。
全是同一個人的輪廓。各種角度。各種姿態(tài)。樓道里低頭的側影。陽光下靠在墻邊的懶散。
偶爾在電梯里相遇時，他那高瘦挺拔的背影。線條由最初的生澀試探，
到后面越來越流暢精準，捕捉著他肩胛骨的形狀，后頸棘突的弧度，
甚至T恤下隱約透出的脊椎溝壑。翻到最新一頁。墨跡還很新。是今天下午畫的。
他穿著那件濕透前的白色T恤，站在小區(qū)花壇邊，似乎在等人。
陽光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緊窄的腰身。線條充滿了某種隱秘的張力。畫紙右下角，
用鉛筆潦草地寫著一個日期——正是今天。日期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力透紙背，
幾乎要劃破紙面：「……想碰?！刮颐偷睾仙纤孛璞?！心臟跳得像要沖出喉嚨。他看到了！
他肯定翻開了！他看到了我的秘密！那些隱秘的、日復一日的注視和描??！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猛地沖上頭頂，臉上燒得厲害。我怎么會把本子忘在客廳？蠢透了！
客廳里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我全身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屏住呼吸，耳朵貼在冰涼的門板上。
外面又恢復了寂靜。只有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隔著門板隱隱傳來。他醒了嗎？
剛才的動靜是什么？他聽到我翻本子的聲音了？他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屏保？
他知道我發(fā)現(xiàn)他偷看了我的畫？無數(shù)個問題在腦子里炸開，亂成一團。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著我。手里的素描本像塊燒紅的烙鐵?？蛷d里的呼吸聲，一下，
又一下，敲打著我的耳膜。時間變得無比漫長。終于，我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輕輕擰開門把手?？蛷d壁燈的光線昏黃依舊。沙發(fā)上的人影動了動，翻了個身，
面朝沙發(fā)靠背，似乎睡得更沉了。毯子滑落到了地上。我赤著腳，
像只貓一樣無聲地走到沙發(fā)邊。地毯吸收了所有足音。他側躺著，臉埋在沙發(fā)靠背的陰影里。
呼吸均勻綿長。睡得很沉。我的目光落在他滑落在腳邊的薄毯上。又移到他蜷縮的身體上。
沙發(fā)太小，他睡得很不舒服。目光掃過茶幾。他的手機，屏幕朝下，安靜地躺在那里。
旁邊空著的位置，原本放著我的素描本。心里那根弦稍微松了一點點。他沒醒。我彎腰，
小心翼翼地撿起掉在地上的薄毯。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一場易碎的夢。毯子帶著點涼意。
我捏著毯子的一角，慢慢地、輕輕地，想把它重新蓋在他身上?？拷榭s的腰背。
就在毯子快要落下的瞬間——“姐姐？”一個沙啞的、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手一抖，毯子差點掉下去。沙發(fā)上的人動了。他緩緩地轉過身，面朝著我，睜開了眼睛。
客廳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神有些迷蒙，像是剛從深水里浮上來。額前的碎發(fā)凌亂地翹著。
“吵醒你了？”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捏著毯子的手卻沒地方放。他搖搖頭，
撐著沙發(fā)坐起來一點，揉了揉眼睛。動作牽扯到身上短小的運動服，領口歪斜，
露出一小片鎖骨和結實的胸膛?！皼]...我睡得淺。”他聲音還是啞的，
帶著剛睡醒的軟糯，“姐姐怎么...起來了？”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毯子上，又抬起眼，
直直地看著我。睡意朦朧的眼睛里，沒有了之前的驚慌躲閃，卻多了點我看不懂的東西，
濕漉漉的，像蒙著一層霧氣?？諝庥肿兊谜吵砥饋怼；椟S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曖昧的陰影。
他微微仰著頭看我，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芭履愀忻??！蔽覔P了揚手里的毯子，
聲音有點干，“毯子掉了?！彼麤]說話，只是看著我。眼神清亮了一些，
睡意似乎在快速褪去。那目光不再閃躲，反而帶著一種安靜的、專注的探尋。
“哦...”他低低應了一聲，尾音拖得有點長。視線從我臉上，慢慢滑到我捏著毯子的手，
又移開，落到我光著的腳上。“地上涼。”他忽然說，聲音很輕。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識地把腳趾蜷縮了一下?！皼]事?！蔽冶荛_他的視線，把毯子胡亂塞到他懷里，“蓋好。
”毯子有點皺。他沒接穩(wěn)，毯子的一角滑落下去，掉在他并攏的膝蓋上。他沒去撿毯子。
依舊維持著那個半坐的姿勢，微微仰著頭看我?？蛷d里安靜得可怕，
只有窗外偶爾傳來汽車駛過濕漉漉路面的聲音?；椟S的光線籠罩著他，也籠罩著我。
距離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和我一樣的沐浴露清香。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喉結又明顯地滑動了一次。
“姐姐...”他再次開口，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試探性的沙啞，“...還不睡嗎？
”那聲音像帶著小鉤子，輕輕刮過我的耳膜。我站著沒動。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微微敞開的領口，落在他年輕而線條清晰的下頜線上。
客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也停滯不前。昏黃的燈光像一層暖昧的紗，
籠罩著我們之間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他半仰著臉看我，眼神里沒了白天的懵懂和慌亂，
只剩下一種安靜的、帶著點執(zhí)拗的探尋?？諝饫飶浡砩细蓛舻你逶÷段兜?，
還有一點屬于年輕男性的溫熱氣息。太近了。近得讓人心慌。我捏著毯子的手指緊了緊，
指節(jié)有點發(fā)白。“這就去。”聲音有點飄，沒什么底氣。剛想轉身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茶幾上他的手機屏幕突然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嗡——刺眼的白光在昏暗中猛地炸開！
伴隨著一陣低沉的震動嗡鳴。我們倆同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一震，
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光源。屏幕上清晰地跳動著來電顯示。來電人姓名赫然映入眼簾——「媽」
。我腦子嗡地一聲。陳默的臉色瞬間變了。剛才那點朦朧的、難以言說的氣氛，
像被這通電話的冷光瞬間擊碎、蒸發(fā)。他眼底那點濕漉漉的霧氣瞬間消散，
只剩下一種近乎空白的驚愕，還有一絲...恐慌？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
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分明?！拔?？媽？”他按下接聽鍵，
聲音繃得緊緊的，帶著極力掩飾的急促。他甚至下意識地側過身去，背對著我，壓低了聲音，
“這么晚了...還沒睡？”他弓著背，身體語言充滿了防御性。聲音壓得極低，
匙...沒事...真的...別擔心...這就回...嗯...知道了...”朋友家？
這就回？我站在原地，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剛才心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和慌亂，
瞬間被一種冰冷的、尖銳的東西取代。像一根細針，猛地扎進心口。他掛了電話，
手指用力得指節(jié)泛白。屏幕暗下去?？蛷d里死一樣的寂靜。窗外的雨聲似乎又大了起來，
嘩嘩地沖刷著玻璃。他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背對著我，肩膀微微聳著。沉默了幾秒鐘，
像是在積蓄勇氣。然后，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椟S的壁燈光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