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沒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直奔王府深處徐謙處理公務(wù)的書房。
書房內(nèi),徐謙正對著幾卷文書凝眉思索,那聲沉悶的爆炸讓他手中的筆一頓。緊接著,書房門被猛地推開,林墨帶著一身硝煙和泥土氣息闖了進(jìn)來,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冷靜銳利。
“徐先生!”林墨語速極快,“周顯借故生事,誣陷于我,方才在花園欲強(qiáng)行搜身。屬下情急之下,用了自制的‘掌心雷’脫身。此物動靜雖大,威力有限,周顯等人只是受驚,并未重傷?!?/p>
徐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凝重。他放下筆,沉聲問:“可有人看見?”
“動靜太大,花園仆役恐已驚動?!绷帜鐚嵒卮?,“周顯必借題發(fā)揮,構(gòu)陷屬下心懷叵測,私藏違禁火器,意圖不軌!甚至…攀扯王爺!”
徐謙站起身,在狹小的書房內(nèi)踱了兩步。林墨的價值,尤其是那神臂弩在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中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顯及其背后的勢力,代表的正是京城中樞對靖王的忌憚和打壓。
“你待如何?”徐謙停下腳步,目光如電,射向林墨。
林墨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請先生立刻帶屬下覲見王爺!屬下有破敵利器獻(xiàn)上!此物一成,狄戎十萬鐵騎,不足為懼!或可解靖州之危,亦能為王爺正名!周顯之流,宵小構(gòu)陷,在破城滅國之危前,不值一提!”
他必須賭!賭靖王對力量的絕對渴望!賭靖王能看清大局!
徐謙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他徹底看穿。僅僅幾個呼吸的沉默,卻漫長得令人窒息。
“走!”徐謙猛地一揮手,再無半分猶豫,率先大步向靖王處理軍務(wù)的偏殿走去。林墨緊緊跟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偏殿內(nèi),氣氛肅殺。靖王趙弘毅一身戎裝未卸,正與幾名心腹將領(lǐng)圍在巨大的沙盤前。沙盤上,代表狄戎大軍的黑色小旗,已如烏云般壓在了靖州城以北不足百里的地方!斥候剛傳回的消息,狄戎左賢王親率十萬鐵騎,前鋒已至五十里外的黑風(fēng)峪!兵鋒直指靖州!
殿內(nèi)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將領(lǐng)們個個面色凝重,眉頭緊鎖。守軍不足三萬,面對十萬彪悍的草原鐵騎,縱有堅城,也難言必勝。破城,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王爺!徐先生與工曹林墨求見!言有十萬火急軍情!”殿外侍衛(wèi)高聲通傳。
“進(jìn)!”靖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
林墨跟在徐謙身后踏入殿內(nèi),立刻感受到數(shù)道沉重而銳利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如同實質(zhì)的壓力。他強(qiáng)自鎮(zhèn)定,目光快速掃過沙盤上那令人絕望的兵力對比。
“林墨!”靖王的目光如同鷹隼,瞬間鎖定了他,“此刻求見,有何要事?莫非工械坊又出了紕漏?”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的煩躁。顯然,周顯那邊的告狀,可能已經(jīng)先一步傳到了他的耳中。
林墨撩起衣袍下擺,單膝跪地,聲音清晰而有力,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啟稟王爺!工械坊一切安好!神臂弩正日夜趕制!然敵寇十萬鐵騎壓境,神臂弩雖利,終是單兵之器,難以撼動千軍萬馬!屬下另有一物,名曰‘三弓床子弩’!若得此物,置于城頭,一箭可貫重甲,洞穿數(shù)人!千步之外,取敵上將首級亦如探囊取物!必可震懾狄戎,揚我軍威,保靖州無虞!”
“千步之外?取敵上將首級?”一名滿臉虬髯的將領(lǐng)失聲叫了出來,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懷疑,“小子!軍國大事,豈容兒戲?!你可知謊報軍情,是何等大罪!”
“王爺!”另一名將領(lǐng)也急聲道,“周參軍方才來報,此子私藏不明火器,在府中花園悍然引爆,驚擾內(nèi)眷!此等行跡詭異、身懷兇器之徒,其言豈可輕信?當(dāng)立即拿下,嚴(yán)加審訊才是!”
周顯的惡狀果然到了!而且時機(jī)拿捏得如此狠毒!林墨心頭一凜,但他此刻已無退路。
“王爺明鑒!”林墨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直視靖王,聲音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花園之事,實乃周參軍無端構(gòu)陷,屬下為保王爺所賜秘典不落他人之手,迫不得已才以自保之物驚退宵小!此物聲響大于殺傷,周參軍等人毫發(fā)無損,王爺可即刻派人查驗!”
他語速極快,不給旁人插話的機(jī)會:“至于三弓床弩!圖紙在此!”他從懷中掏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比神臂弩草圖詳盡數(shù)倍的圖紙,雙手高舉過頭?!按隋笠匀龔垙?qiáng)弓復(fù)合,以絞盤、輪軸蓄力!弩身需巨木為基,弩箭如椽!一箭射出,摧城破甲!此非虛言!古之‘八牛弩’,便有貫甲之威!屬下之法,更勝古弩十倍!若王爺不信,屬下愿立軍令狀!若此弩于守城戰(zhàn)中不能洞穿敵酋帥旗,屬下甘愿受軍法處置,人頭獻(xiàn)于城樓!”
“人頭獻(xiàn)于城樓”幾個字,如同重錘砸在殿內(nèi)每一個人的心上!那份破釜沉舟的狠厲與自信,讓質(zhì)疑的將領(lǐng)都為之一窒。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靖王趙弘毅。
靖王的目光死死盯住林墨高舉的圖紙,那上面復(fù)雜而充滿力量感的線條,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他又看向沙盤上那代表十萬狄戎鐵騎的、令人窒息的黑色浪潮。守城之戰(zhàn),九死一生。任何一絲可能逆轉(zhuǎn)的希望,都值得用性命去搏!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籠罩住跪在地上的林墨。殿內(nèi)落針可聞,空氣仿佛凝固了。
“徐謙!”靖王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死寂。
“臣在!”
“著你即刻親赴工械坊!王府上下,所有人手物料,盡歸林墨調(diào)配!晝夜不停,全力趕制此‘三弓床弩’!若有阻撓懈怠者,無論何人,軍法從事!”靖王的目光掃過剛才出言質(zhì)疑的將領(lǐng),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林墨!”靖王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墨身上,銳利如刀,“本王給你三日!三日內(nèi),城頭之上,本王要見到此弩!若成,你為首功!若敗…”他頓了頓,語氣森然,“本王親自取你項上人頭!”
“諾!屬下領(lǐng)命!必不負(fù)王爺所托!”林墨重重叩首,額頭撞擊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三日!這是與死神的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