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畢業(yè)爸媽說帶我去吃大餐慶祝。到后發(fā)現(xiàn)，
這是我和一個五十歲離異帶兩娃大叔的結(jié)婚宴?！皨?，我一定要嫁嗎？”母親跪在我面前，
痛哭流涕：“然然，你不能這么自私。而且，你嫁過去之后他會對你很好的?！蔽胰倘?，
接受了這場鬧劇?；楹笏冶┏鲕?，我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如果能重來，我絕對不會嫁。
再睜眼時，我站在婚禮的現(xiàn)場，他們虎視眈眈。當(dāng)痛意和憤恨交織，我卻脫口而出：“我嫁。
”1上一輩子的詛咒似乎是個圈，我永遠(yuǎn)也走不出這個怪圈。彷佛驗(yàn)證了李偉那一句話。
這就是我的命。我嚇了一跳，逃也似的。一臉失魂落魄往后撤開。不可以，不能嫁給他，
我不可以嫁給他。絕對不可以！“爸！”他默不作聲，站在一旁瘋狂抽煙。好久好久，
他悠長的嘆出一口氣?！叭蝗唬阏J(rèn)命吧?！比珗龅娜硕伎聪蛭?，什么眼神都有。
猥瑣的、鄙夷的、不屑的，看好戲的……李偉抱拳站在中間，那雙瞇瞇眼不懷好意地彎著。
如果仔細(xì)看就能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里充斥著秋后算賬的惡劣。他張開雙臂，沖我晃了晃。
巨大的眩暈撞向我，我的耳朵嗡嗡作響。胸脯悶的喘不過氣，
喉嚨里滲出血液的鐵銹味我苦澀地想，我現(xiàn)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明明是老天爺重新給了我一次生命，我卻不能反抗。甚至隱約有步入上一輩子慘狀的趨勢。
我無力的笑了笑，看向我媽，她還在跪著。我靠近她，“撲通”跪下去。我們兩個對著跪，
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她弄得一愣。“媽，我問你？”或許是我的行為太反常，
不符合我的風(fēng)格她真的愣愣地說：“你問?！薄叭绻沂钦f如果我嫁給他，
我過的不幸福呢？”她立刻反駁：“不會的，然然，我打聽過了，他是好人?！蔽姨鹗?，
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我把這句話放在嘴里咀嚼一遍，瘋了一般大笑：“好人？哈哈哈哈哈，
好人？”淚水不知道什么時候遍布我的臉頰，精心花好的妝花了一片。
粉底液蹭到潔白的婚紗上，成片成片，顯得我很狼狽癲狂。
我淚眼模糊地看著媽媽口中那個所謂的好人。2上一輩子，那個男人許諾給我，
說會對我好一輩子。讓我把實(shí)習(xí)工作辭了，在家備孕給他生個大胖兒子。他對我很好，
雖然年紀(jì)很大。但該有的浪漫一點(diǎn)也不少，彌補(bǔ)了我在童年時期所缺少的親情。
我聽信了他的話，在家好好備孕，給他生個大胖兒子。我像是中蠱了一樣去尋找民間偏方，
但凡是說能生兒子的我都吃。據(jù)說三百個野生螞蚱能生兒子，我吃。
聽說田里的死老鼠能生兒子，我吃。到最后，我甚至吃了少女的經(jīng)血。
說這樣可以活絡(luò)全身氣血，能生兒子。這經(jīng)血還是我拜托李偉和他前妻生的女兒給的，
這樣生出來的兒子才更親。那時候我的狀態(tài)彷佛走火入魔了一般。就這樣，
在眾人期盼下誕生的孩子，是一個畸形兒。李偉暴怒，說我是個掃把星，給李家招來禍害。
他把剛生下孩子第二天的我拖下床暴打了一頓。想到這，我面無表情的望著媽媽，
把苦痛往回咽。“我一定要嫁是嗎？”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一味的扇自己巴掌，
念叨自己當(dāng)媽的沒用?？吹剿@樣，我收回目光。麻木地說：“我嫁?！?“簡然，
你是否愿意嫁給李偉為妻?！彪p眼發(fā)眩，耳朵轟鳴。我艱難睜著眼，努力要看清眼前人。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李偉雙手抓住我的肩膀，使勁晃：“然然，然然，
你沒事吧?！泵媲澳腥说哪樦饾u放大，一同的還有他焦急不安的神情。怎么回事，
我不是死了嗎？我怎么還能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叭蝗唬?/p>
然然——”不知道是誰嗓門那么大，一下把我吼清醒了。我掙脫死亡的恐懼，喘著粗氣。
意識逐漸回籠，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來。我下意識摸了摸小腹，平的，也沒有成片的污血。
李偉見到我終于清醒了，松了一口氣。他唇畔扯出一個微笑，上前要抱我：“然然，
你剛才怎么了，司儀問你愿不愿意嫁給我呢？”他的手還沒碰到我，我驚叫著拍開他。
心“咚咚”直跳，手臂生出細(xì)細(xì)的顫。我真正看清了他的臉，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李偉——那個害了我一輩子的人。憤怒哀傷來勢洶洶，瞬間席卷我，使我的面部變得扭曲。
我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囂著要?dú)⒘嗣媲斑@個男人。我的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像是把面前男人的骨頭吞進(jìn)嘴里嚼了一遍。我死死盯著李偉的眼睛，一字一頓說：“我，不，
愿，意。”全場嘩然。一個女人從座位上猛地站起來，滿臉不可置信。她著急大喊：“然然，
我們剛才說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白色的蕾絲頭紗遮擋住我的視線，
女人的樣子看的不真切，但她的聲音我聽的明明白白。4我一把扯開頭紗，往地上用力一扔。
無盡的委屈涌上心頭，變成了眼眶永久的濕潤。我滿眼淚花，顫顫地喊了一聲：“媽！
”女人似乎征住了，欲言又止，身邊的男人扯了扯她的衣角。我踢掉腳下的高跟鞋，
提著沉重的婚紗要往臺下跑。李偉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回扯，不讓我離開。
他表情不耐：“你在鬧什么？”“放開我！”我被扯的一個踉蹌?！胺砰_你？
”李偉也不裝了，那張大臉上的橫肉狠狠一抖，威脅說：“你爸媽收了我的錢，
你嫁給我是你的命，女人天生就是要嫁人的，你嫁給我不還是一樣。”我偏著頭看他，
聽著他嘴里的那句“那是你的命”。我冷笑一聲，垂著頭，喉嚨里滾出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笑。
這下我是真的確定自己重生了。上一輩子，他也是這么說。臨死那天，
我躺在大雪紛飛的夜晚，身下血紅一片。我聲淚俱下。祈求他救救我，也救救我們的孩子。
“好不好？”他呢？他在我的肚子上來回碾，抱著新妻離開，頭也不回?！斑@就是你的命。
”5如果可以重來，就算付出一切代價，我也絕對不會答應(yīng)這場“吃人”婚禮。那一天，
我大學(xué)剛畢業(yè)?！叭蝗?，我們今天去紀(jì)華酒樓吃飯好不好啊?！彼穆曇粲悬c(diǎn)發(fā)虛。
媽媽一反常態(tài)，比平時和善了很多，那時候她因?yàn)榻憬愕牟】偝蠲伎嗄槨?/p>
紀(jì)華是我們市最奢華的飯店，我奇怪地看著她：“媽，這飯店很貴的，
姐姐治病不是急用錢嗎，我們——”媽媽急忙打斷我，輕輕地抱住我：“然然啊，
因?yàn)榻憬阄覀兤綍r總是忽視你，今天你大學(xué)畢業(yè)，我們得為你慶祝啊?！睋肀У木壒?，
我看不見媽媽的臉，我抱住媽媽，加深了這個擁抱。她說要為我慶祝。我說，好，媽媽。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就那一次，我有來無回。其實(shí)也怪我蠢，明明一切那么拙劣，
我卻看不出來。誰家里人一起吃飯，要穿婚紗，要化好妝。我打趣著說：“媽，吃個飯而已，
要那么隆重嗎？”媽媽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說：“啊啊，哦！要的要的，
這是你的大日子嘛?！蔽倚闹幸还膳鳌ＳX得他們終于也看的到我了，
眼里并不總是只有姐姐。我再一次抱住媽媽，在她的身上蹭了蹭。今天的我很漂亮，
我笑著推開包廂的門，四面八方的燈光打過來，我下意識閉上眼睛，頭偏向一邊，
燈光太刺眼了。再睜開眼時，我的笑容凝固在我漂亮的臉上。里面很大，有很多人，
他們齊刷刷回頭，眼也不眨地盯著我。中間站著一個男人，虎視眈眈。他身材肥腫，
年齡看著也很大了。我渾身的血都在沸騰，愣愣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一刻，
我覺得自己彷佛是一個獵物，掉進(jìn)了獵人精心布置好的陷阱。6我用盡全身力氣，
“砰”的一聲，慌亂地關(guān)上大門。我回過頭，看著媽媽。我強(qiáng)顏歡笑，小心翼翼地問：“媽，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彼椭^沒有看向我，沉默不語。我瞪大雙眼，不敢相信。
我像個溺水的人，拼了命要抓住身邊一切浮木。不安地看向爸爸：“爸，我們走錯了，
對不對？”爸爸也沒有說話，站在一旁拼命抽煙，良久后嘆了一口氣。媽媽終于有所動作，
她猛地跪下來。我像驚兔一樣往后退。我退一步，她挪著膝蓋向前一步，一定要跪在我面前。
她哭嚎：“然然，是我對不起你，我沒用?！笨粗麄兊姆磻?yīng)，我冷笑一聲。
身上沸騰的血在這一刻冷了下來，原來……都是騙人的?！岸际菫榱四憬憬惆?，她需要錢，
我們拿不出這么多錢，只能……”“只能犧牲我是嗎？”我補(bǔ)充她沒說完的話。
她偷看我一眼，看我沒有動搖就狂扇自己巴掌，一邊扯著嗓子哭嚎。我依舊不為所動，
地上跪著的人扯的我搖晃不已。7姐姐姐姐，又是姐姐。從始至終，你們愛的只有姐姐。
我苦澀地問：“媽，你知道那個男的有多大了嗎？”見我有所動容，
她停止哀嚎抱住我的膝蓋：“他也就五十，可能還沒到五十呢，然然你乖啊，
他值得你托付的，媽媽不會讓你不幸福的。”她的話理直氣壯到我心顫?！斑€有呢？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同意的?！彼龂肃橹?，眼神閃躲。都到這時候了，她還想著騙我。
憤怒摧殘著我的理智，我大吼一聲：「說啊！」“他離過婚，帶著兩個女兒，剛上大學(xué)！
”她一口氣說了出來，絲毫沒有停頓，彷佛排練過無數(shù)次怎么說服我。
膝蓋上扒拉我的手掉下去，她坐在地上。不說話，只是眼淚掉。我猛吸一口氣，
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說要把我嫁給一個五十歲離異帶著兩個孩子的大叔。我還是說，好，媽媽。我轉(zhuǎn)過身，
忍著惡心，走進(jìn)了爸媽替獵人親手布置的精美奢華的陷阱。就像眼前這個陷阱，一模一樣，
精美奢華。8我深吸一口氣，用恨意憋住即將滾出的淚水。大聲的，有力的，再次重申。
“我，不，愿，意。”我一根一根掰開李偉鉗制的手指，在眾人的驚呼中沖下臺，
跑到我爸媽身邊?！鞍謰?，我不想嫁給他?！蔽覔湎驄寢專袢胨念i窩。
強(qiáng)忍的淚水終于決了堤，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蛟S是淚水太過于灼燙，又或是別的什么。
她沒有再說話。上輩子的非人虐待，這輩子的新生和不同，讓我燃起一絲希望。也許，
我和爸媽之間的關(guān)系不是不可挽回。只要，他們不讓自己嫁給那個畜生都不如的老家伙。
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探尋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他們又把目光拉長拉遠(yuǎn)，
放到臺上的李偉身上。“欸，你們說，這女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三十萬彩禮都不嫁。
”“要我說啊，她是真的貪?！逼渲幸粋€人搖頭嘆息：“長的那么漂亮，骨子里頭那么貪，
既要又要，當(dāng)了婊子還立貞潔牌坊。照我來看，就應(yīng)該摁住她強(qiáng)行進(jìn)行婚禮。
”9隱埋在人群中的一個年輕男人低著點(diǎn)頭。聽到動靜才堪堪抬起頭來看一眼，
眸子蓄著一點(diǎn)溫潤的光。因?yàn)樘^于不修邊幅，沒人敢太過于靠近他。他抬起手，
懶懶地托著酒杯，一眨不眨地看著婚禮上發(fā)生的鬧劇。李偉從臺上大步邁向我，步子很重。
我從懷抱中抬起眼看，他臉上浮現(xiàn)著勢在必得的猖狂笑容。他像在笑我愚鈍，
又像在笑我可憐。我看著媽媽，身子發(fā)顫，哭著說：“媽，我不想嫁給他！”她有點(diǎn)猶豫，
臉上為難：“這……”李偉越靠越近，笨重的身材堆滿油脂，大腹便便似的墜下。
我簡直不敢相信。上一輩子我居然替這樣的人生了兩個孩子，雖然最后有一個死在了腹中。
我忍著作嘔，搖晃媽媽，試圖喚醒她僅存的母愛?！澳惆巡识Y還給他，
你快說你不要那三十萬了，你還給他啊，媽——”她如夢初醒般，
像是點(diǎn)開了某種開關(guān)掙開我的手往后退，瞳孔收縮著驚恐?！叭蝗?，然然，
我們都是為了你姐姐啊，我們拿不出這么多錢啊，只能……然然啊?！彼蛳聛?，
給我磕了兩個響頭?！澳悴荒苓@么自私！”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媽，就算死也要嫁嗎？
”她直勾勾看著我：“你不嫁，我們沒辦法?！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了然。也許只有我真的死了，
你才可能會有一點(diǎn)點(diǎn)心疼。我自暴自棄。算了……我閉上眼，笑容帶著苦澀：“好。
”10這話一出，李偉嘴角一咧，森森白牙露出。他伸出右手，曲起胳膊，朝我甩了甩。
示意我這個新妻摟住他。他的樣子，實(shí)在令我作嘔，胃部一陣蜷縮。我不嫁。
得不到他給的彩禮姐姐就會永遠(yuǎn)閉上眼，在那張病床上。我嫁。
上輩子的苦難便會蔓延到這一世，關(guān)于我的痛苦和絕望，長久不息。重活一回，
我掌握先手信息，但還是無能為力。我整個人被無力感包裹。胸口一陣憤恨，思想來回拉鋸。
李偉又甩了甩手臂，笑的虛偽：“我的新娘子，來吧，別鬧了，讓大家都看笑話。
”我氣的咬牙切齒，強(qiáng)忍惡心慢慢地挽上他的手，肥膩的觸感透過白色的絲綢手襪傳來。
婚禮儀式繼續(xù)。司儀拿腔拿調(diào)的嗓音響起，一遍一遍的詢問我是否愿意嫁給李偉為妻。
李偉也不急，冷眼看著我，他的表情勢在必得。我渾身顫栗，抖著的唇無聲張了張。
“我……”就在我即將要說出口時，包廂的大門被推，場內(nèi)的燈光飛散又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