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小風(fēng)是孿生姐妹,在娘胎時,她就差點(diǎn)用臍帶勒死我。結(jié)果我大腦缺氧成了腦癱兒,
沒活到十歲就夭折。重生睜眼時,我正躺在搖籃里,對上她冰冷的眼睛。我知道她也重生了。
搖籃在輕輕搖晃,發(fā)出吱呀的輕響。我費(fèi)力地轉(zhuǎn)動脖頸,小小的骨頭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視線對上旁邊那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林小風(fēng)。她也在看我。那雙本該屬于嬰兒的眼睛里,
沒有懵懂,只有一片化不開的寒冰。冰得刺骨。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墜入萬年冰窟。她記得。
娘胎里那場無聲的絞殺,臍帶纏繞脖頸的窒息感,
還有前世十歲夭折前的混沌與不甘……全都回來了。她也重生了。那雙冰冷的眼珠,
像兩顆浸透了毒液的寒星,死死釘在我臉上?!鞍⑴L(fēng),”娘親溫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帶著濃濃的疲憊,“該喝點(diǎn)米湯了?!蹦_步聲靠近。搖籃的晃動加劇了一瞬。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一只肉乎乎、帶著奶香的小手,毫無征兆地從旁邊伸了過來。
動作快得不像嬰兒。冰冷的手指帶著不屬于嬰兒的力氣,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呼吸瞬間被截斷。眼前發(fā)黑。前世的窒息感和死亡的陰影轟然降臨,幾乎將我淹沒。
求生的本能像巖漿一樣在小小的身體里炸開。我蜷起兩只腳,用盡吃奶的力氣,
狠狠地向旁邊蹬去!“咚!”一聲悶響。林小風(fēng)小小的身體被我踹得撞在搖籃的木質(zhì)圍欄上。
捂住我的小手松開了。我貪婪地大口吸氣,喉嚨里發(fā)出嘶嘶的聲響。林小風(fēng)沒有哭。
她只是靠在圍欄上,那雙冰寒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一個冰冷的、屬于勝利者的嘲笑。娘親端著碗快步走到搖籃邊,看到我們分開躺著,
松了口氣。“兩個小祖宗,今天倒沒打架?!彼龥]注意到剛才的兇險,
只當(dāng)是尋常的嬰兒蹬腿。她用小勺舀起一點(diǎn)溫?zé)岬拿诇?,小心地遞到我嘴邊。
米湯的溫?zé)峄^喉嚨,稍稍驅(qū)散了心頭的寒意。我看著搖籃另一邊的林小風(fēng)。
她也正被娘親喂著湯,小嘴機(jī)械地嚅動,眼睛卻越過娘親的手臂,穿透搖籃的縫隙,
陰冷地鎖著我。這只是一個開始。* * *日子在表面的平靜下,流淌著看不見的硝煙。
我像一個驚弓之鳥,睡眠極淺,時刻提防著身邊那顆定時炸彈。林小風(fēng)的每一次靠近,
都讓我后背的肌肉瞬間繃緊。她似乎也收斂了,沒有再發(fā)動直接的襲擊,
但那雙眼睛里的算計,從未消散。六歲那年的夏天,格外燥熱。村后的老槐樹下,
蟬鳴聒噪得讓人心煩。林小風(fēng)難得主動湊到我面前,臉上竟帶著一絲孩童該有的好奇和興奮。
“姐,”她聲音清脆,眼神卻像淬了冰,“后山潭水那邊,我發(fā)現(xiàn)個地方,
有好大一片野莓子,紅彤彤的,可甜了!我們?nèi)フ??”陽光穿過濃密的槐樹葉,
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光影晃動,讓她眼底深處那一抹隱藏的惡意,若隱若現(xiàn)。
野莓子?騙鬼呢。我心里冷笑。前世死前混沌的十年,這附近的山山水水早刻在記憶里。
后山寒潭附近,只有一個地方野莓子茂盛——緊挨著那條兇猛水蛇盤踞的深水洞。
那是它的老巢?!昂醚健!蔽覔P(yáng)起臉,露出一個毫無心機(jī)的笑容,天真又期待,“妹妹帶路!
”林小風(fēng)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得逞的光芒,轉(zhuǎn)身走在前頭。她的背影小小的,蹦蹦跳跳,
卻像一條蜿蜒的毒蛇,引我走向陷阱。山路崎嶇,野草沒過膝蓋。越靠近寒潭,
空氣里的濕冷氣息就越重。水汽彌漫,帶著一種水腥味。終于,
繞過一片長滿滑膩青苔的巨石,那黑黢黢、不斷往外滲著寒氣的深水洞出現(xiàn)在眼前。
洞口上方,垂掛著茂密的藤蔓,像怪獸垂下的涎水。洞口附近,
確實(shí)長著一些稀疏的紅色野莓。潭水幽深,綠得發(fā)黑,看不到底?!翱矗【驮谀莾?!
”林小風(fēng)指著洞口的野莓叢,聲音帶著刻意的歡快,“姐,你個子高,你去摘吧!
我在這兒給你看著!”她說著,腳步不著痕跡地挪動,恰好堵在了我回身的路線上。
她的意圖,昭然若揭。我沒有動,目光掃過那片看似平靜的幽深水面。
前世被水蛇拖入水底撕咬的恐懼感,冰冷地纏繞上來。但這一次,我早有準(zhǔn)備。出門前,
我悄悄揣上了那顆偶然在溪邊撿到的、散發(fā)著奇異腥氣的暗綠色石頭——龍膽石。
據(jù)說水蛇最愛這東西的氣味。“妹妹,”我轉(zhuǎn)過頭,對著林小風(fēng)甜甜一笑,“你站得太遠(yuǎn)了,
都看不清果子好不好。過來點(diǎn),幫我挑挑嘛?!蔽蚁蛩斐鍪?,帶著邀請的意味。
林小風(fēng)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主動叫她靠近。她猶豫了一瞬,
眼神狐疑地在我臉上和我伸出的手之間逡巡。大概是覺得一個六歲的孩子不可能有什么心機(jī),
加上對即將成功的渴望壓過了警惕,她終于邁步朝我走來。一步,兩步,距離洞口越來越近。
就是現(xiàn)在!在她離我只有半步之遙,身體重心剛好踩在潭邊那塊濕滑的青苔石上時,
我臉上天真的笑容瞬間褪去,眼神變得凌厲如刀!我猛地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踹在她的小腿上!“啊——!”林小風(fēng)猝不及防,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她小小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被那股力量猛地推離地面,
直直朝著那冒著寒氣的深水洞落去!“噗通!”巨大的水花濺起。冰冷的潭水瞬間將她吞沒。
她驚恐地掙扎著冒出頭,臉上全是水珠和恐懼,徒勞地?fù)潋v著,想往岸邊爬。然而,水面下,
一道巨大的、扭曲的陰影,正以恐怖的速度破開綠波,無聲無息地朝她沖去!水蛇!
它深褐色的鱗片在水下閃著幽光,三角形的頭顱昂起,冰冷的豎瞳鎖定了水中的獵物。
林小風(fēng)也看見了。她的尖叫卡在喉嚨里,只剩下絕望的嘶氣聲,手腳并用地想逃,
卻被冰冷的潭水和恐懼死死釘在原地。水蛇巨大的頭顱猛地沖出水面,帶起一片水簾。
它張開的巨口,足以吞下一個成年人的頭顱!腥風(fēng)撲面,尖利的獠牙閃著寒光,
朝著林小風(fēng)當(dāng)頭咬下!千鈞一發(fā)!“等等!”我站在岸邊的巖石上,用盡力氣大喊。同時,
飛快地從懷里掏出那顆暗綠色的龍膽石,用力朝水蛇張開的大口旁邊扔去!
石頭劃出一道弧線,“咚”地一聲砸在水蛇粗壯的脖頸處。水蛇的動作猛地一滯。
它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東西和聲音驚擾了一下,那顆巨大的、正要噬咬下去的頭顱,
硬生生在半空頓住。冰冷的豎瞳疑惑地轉(zhuǎn)動,掃向砸中它的東西。龍膽石奇異的腥氣,
在水中彌漫開。它嗅到了。那冰冷的豎瞳里,貪婪的光芒瞬間壓過了兇戾。
它放棄了近在咫尺的獵物,巨大的頭顱猛地一轉(zhuǎn),精準(zhǔn)地叼住了正緩緩下沉的龍膽石。
趁著這寶貴的間隙,我飛快地?fù)炱鸢哆呉桓L樹枝,
伸向還在水里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沉底的林小風(fēng)?!白プ?!”我厲聲喝道。
林小風(fēng)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樹枝。我使出吃奶的力氣,連拖帶拽,
終于把她濕淋淋、抖得像篩糠一樣的小身體拖上了岸邊的巖石。她癱在冰冷的石頭上,
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劫后余生的劇烈喘息。
冰冷的潭水順著她的頭發(fā)、衣服往下淌。水蛇巨大的身體在潭水中翻滾了一下,
叼著那塊龍膽石,沉入了幽深的潭底,只留下一圈圈擴(kuò)散的漣漪。我站在旁邊,
低頭看著狼狽不堪、瑟瑟發(fā)抖的林小風(fēng)。濕透的頭發(fā)緊貼著她的臉頰,
更顯得那張小臉毫無血色??謶肿屗龝簳r失去了所有的冰冷偽裝,
只剩下一個被死亡嚇壞了的小女孩模樣。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牙齒咯咯作響,
眼神空洞地望著那吞噬了她的潭水,似乎還沒從剛才那血盆大口的陰影中回過神。“好玩嗎?
”我蹲下身,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像一條貼著皮膚爬行的毒蛇,“妹妹?
”林小風(fēng)猛地一顫,渙散的瞳孔驟然聚焦,死死地釘在我臉上。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恐懼,
而是混雜了難以置信、刻骨怨毒和一絲……更深的忌憚。
她看清了我眼底深處那與她如出一轍的冰冷和了然——那絕不是六歲孩童該有的眼神。
* * *那次水蛇洞的“意外”之后,林小風(fēng)似乎老實(shí)了許多。她不再輕易靠近水邊,
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復(fù)雜,忌憚和怨毒交織,像深冬的冰面下涌動的暗流。
我們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平靜,各自在父母的眼皮底下長大,
像兩株被命運(yùn)強(qiáng)行種在一起的毒草,根系在地下無聲地纏斗、撕咬。轉(zhuǎn)眼到了十二歲。
仲夏的午后,悶熱得沒有一絲風(fēng)。廚房里彌漫著燉肉的香氣。娘親在灶臺邊忙碌,
額頭沁著細(xì)密的汗珠?!鞍⑴?,阿風(fēng),”她頭也不抬地吩咐,“去把外面曬的蘑菇收進(jìn)來,
晚點(diǎn)給你們燉湯喝。”“我去吧!”林小風(fēng)立刻應(yīng)聲,聲音清脆,帶著一種刻意的積極。
她飛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一閃而逝,快得幾乎抓不住,
但我還是捕捉到了里面一絲壓抑的興奮。像獵人終于看到了獵物踏入陷阱。
她像只輕盈的蝴蝶,轉(zhuǎn)身跑出了廚房。我心頭警鈴大作。
前世被毒蘑菇折磨得肝腸寸斷的痛苦記憶,瞬間翻涌上來。那種絞痛,
那種膽汁都要嘔出來的絕望……是她!就是在這個年紀(jì),她第一次用了毒蘑菇!目標(biāo)是我!
我悄悄跟了出去,躲在廚房門框的陰影里。院子里陽光刺眼。林小風(fēng)背對著我,
正蹲在屋檐下的簸箕前,翻檢著曬干的蘑菇。她的小手動作麻利,看似在認(rèn)真挑選。然而,
就在簸箕旁邊,靠近墻角陰影的地方,還放著另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草編小簍。她的手,
極其隱蔽地伸向了那個小簍,
飛快地從里面抓出一小把顏色異常鮮艷、傘蓋上帶著詭異白點(diǎn)的蘑菇干。這種蘑菇,
村里人都叫它“鬼打傘”,劇毒無比。我的心瞬間沉到谷底。果然!她還是要動手!
林小風(fēng)將那把鮮艷的毒蘑菇若無其事地混進(jìn)了簸箕里正常的蘑菇中,手指靈活地?fù)芘藥紫拢?/p>
讓它們徹底混雜在一起。然后,她端起簸箕,臉上帶著完成任務(wù)的天真笑容,
轉(zhuǎn)身朝廚房走來。我立刻閃身,退回到廚房案板邊,假裝在擺弄碗筷?!澳?,蘑菇收好啦!
”林小風(fēng)把簸箕放在灶臺上,聲音甜甜的?!肮浴!蹦镉H隨口應(yīng)著,
將簸箕里的蘑菇倒進(jìn)一個陶盆里,舀水清洗。晚飯時分?;椟S的油燈下,
一大盆香氣四溢的蘑菇肉片湯擺在桌子中央。熱氣騰騰。娘親拿起勺子,準(zhǔn)備給我們盛湯。
“娘,我來幫姐姐盛!”林小風(fēng)又一次搶著表現(xiàn),動作快得像一陣風(fēng)。她拿起我的碗,
滿滿地舀了一大勺湯,湯里漂浮著好幾片顏色特別鮮艷的蘑菇片。她的手很穩(wěn),
臉上帶著“姐妹情深”的微笑,將碗遞給我。“謝謝妹妹。”我接過碗,同樣回以微笑,
指尖冰涼。娘親滿意地看著我們:“姐妹倆就該這樣,互相照顧。
”林小風(fēng)這才給自己也盛了一碗,湯里的蘑菇顯得正常許多。飯桌上,爹娘說著家常。
我用勺子,極其緩慢地攪動著碗里的湯,看著那些鮮艷的蘑菇片在渾濁的湯里沉浮。
熱氣模糊了對面林小風(fēng)的臉,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看似平靜吃飯下,
那幾乎要按捺不住的期待目光。她在等我喝下去,等我毒發(fā),等我痛苦地蜷縮在地。
時機(jī)到了?!鞍パ剑 蔽沂忠欢?,勺子“哐當(dāng)”一聲掉在桌子上。身體也跟著一歪,
胳膊肘“不小心”地撞翻了林小風(fēng)放在桌邊的那碗湯!
“嘩啦——”溫?zé)岬臏疂娏肆中★L(fēng)半身,碗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湯和蘑菇片濺得到處都是?!敖悖∧愀陕镅?!”林小風(fēng)驚叫著跳起來,
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又氣又急,小臉漲得通紅?!皩Σ黄饘Σ黄穑∥也皇枪室獾?!
”我慌忙道歉,一臉的無措和懊惱,“快擦擦!
”我手忙腳亂地抓起旁邊一塊抹布就往她身上擦?!昂昧撕昧耍∶置_的!”娘親皺著眉,
趕緊起身去找干凈布巾,“阿風(fēng),快去換件衣服。阿暖,你……你把自己的湯喝了,別浪費(fèi)!
”混亂中,沒人注意那只被打翻的碗,也沒人注意地上潑灑的湯水里那些“正?!钡哪⒐狡?/p>
娘親的注意力全在林小風(fēng)濕透的衣服上。我坐回自己的位置,
端起我那碗依舊滿滿的、漂浮著鮮艷蘑菇片的湯,臉上帶著歉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看著林小風(fēng)被娘親拉著去里屋換衣服。很快,林小風(fēng)換好衣服出來,小臉還繃著,
顯然氣得不輕。“快坐下,湯都涼了?!蹦镉H重新給她盛了一碗新的蘑菇湯,放在她面前,
“喝吧?!绷中★L(fēng)憋著一肚子氣,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拿起勺子,舀起一大勺湯,
連湯帶蘑菇,狠狠地塞進(jìn)嘴里,用力咀嚼著,像是在嚼我的骨頭。她吃得很快,
帶著一種發(fā)泄的狠勁,一碗湯很快見了底。我小口地喝著自己碗里正常的湯,眼睛的余光,
像最精準(zhǔn)的尺子,測量著她咽下每一口毒蘑菇的時間。片刻的死寂。突然,
林小風(fēng)咀嚼的動作猛地頓住。她手里的勺子“當(dāng)啷”掉在桌上。她的臉色在油燈下,
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憤怒的紅轉(zhuǎn)為駭人的青灰。
豆大的冷汗瞬間從她額頭、鬢角冒了出來。
“呃……”一聲痛苦的、壓抑的呻吟從她喉嚨深處擠出來。她猛地用手捂住肚子,
身體像蝦米一樣蜷縮下去,額頭重重地磕在桌沿上?!鞍L(fēng)?!”爹娘同時驚呼,
嚇得臉色大變?!疤邸绷中★L(fēng)的聲音已經(jīng)變了調(diào),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
她猛地張開嘴,不是說話,而是控制不住地嘔吐!黃綠色的、帶著血絲的穢物,
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噴涌而出,帶著刺鼻的酸腐和膽汁的苦味,瞬間潑灑在桌子和地面上。
“嘔——!哇——!”她根本停不下來,身體劇烈地抽搐痙攣,
每一次嘔吐都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掏出來。
刺鼻的酸腐味和濃烈的膽汁苦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令人作嘔?!疤炷模∵@是怎么了?!
”娘親嚇得魂飛魄散,撲過去想扶她。“鬼打傘!是鬼打傘!
”爹一眼看到林小風(fēng)嘔吐物里那些鮮艷的蘑菇碎片,臉色煞白,“她吃到毒蘑菇了!
”屋子里瞬間炸開了鍋。爹娘手忙腳亂,嘶喊著去找大夫,去找催吐的藥草。
娘親哭喊著用力拍打林小風(fēng)的后背,試圖讓她吐出更多毒物。林小風(fēng)癱在滿地污穢中,
身體間歇性地劇烈抽搐。每一次嘔吐的間隙,她都痛苦地抬起頭,
眼神渙散地掃過混亂的爹娘,最后,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定定地、怨毒無比地刺向我。
我站在角落里,手里還端著那碗喝了一半的、安全的湯。碗沿的溫?zé)嵬高^指尖傳來。
我平靜地迎上她那雙被劇痛和膽汁染得赤紅的眼睛,
里面翻涌著滔天的恨意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她明白了。她一定明白了。這毒,
本該是我的。我看著她慘不忍睹的樣子,微微歪了歪頭,用只有她才能讀懂的口型,
無聲地吐出兩個字:“好喝?”林小風(fēng)身體猛地一抽,赤紅的眼睛里爆發(fā)出刻骨的怨毒,
隨即又被一陣更劇烈的嘔吐痙攣淹沒。她伏在地上,像一條垂死的魚,吐出的不再是食物,
而是粘稠的、帶著血絲的墨綠色膽汁,腥臭撲鼻。* * *林小風(fēng)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個月,
才撿回一條命。那一次,她幾乎把膽汁都吐空了,整個人瘦脫了形,臉色蠟黃,走路都打晃。
村里的大夫搖著頭說,傷了根本,以后怕是都難養(yǎng)好。她看我的眼神,
也從怨毒里添了更多的東西——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的毀滅欲。我知道,
平靜的日子徹底結(jié)束了。時間在表面的相安無事下,裹挾著暗流,滾滾向前。
毒蘑菇事件像一道深可見骨的疤,橫亙在我和林小風(fēng)之間,
也徹底撕碎了爹娘眼中那層薄薄的姐妹情誼的幻象。家里的氣氛變得沉悶而壓抑,
爹娘嘆息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看我們的眼神里充滿了疲憊和一種無法言說的痛楚。
終于熬到了十八歲。出嫁的日子定在深秋。風(fēng)里帶著蕭瑟的涼意,卷起地上的枯葉。
爹娘傾其所有,甚至借了債,想讓我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出門。新郎是鄰村一個老實(shí)巴交的木匠,
姓陳,家境尚可,人也敦厚。爹娘覺得,把我嫁出去,離開這個家,
離開林小風(fēng)這個“孽障”,或許能讓我平安。鑼鼓喧天,紅綢招展。
小小的院子里擠滿了看熱鬧的鄰里。我穿著大紅的嫁衣,蓋著紅蓋頭,
安靜地坐在自己那間窄小的閨房里,等著吉時。喧鬧聲透過薄薄的門板傳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