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聲浪如同實質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巨大的環(huán)形競技場穹頂，又被堅硬的合金結構反彈回來，形成更加狂暴的轟鳴。熾熱的聚光燈束在場地中央瘋狂掃射，將每一寸合金地面都烤得滾燙，蒸騰起扭曲空氣的熱浪。空氣中彌漫著高能粒子逸散的臭氧味、機甲引擎燃燒的焦糊味，還有數(shù)十萬觀眾近乎瘋狂的吶喊和口哨混合而成的、足以讓人血液沸騰的喧囂。
“雷霆主宰者！碾碎他！”
“凱斯少爺！必勝！”
“蘭開斯特！榮耀！”
巨大的全息投影懸浮在競技場中央，清晰地捕捉著場內的每一個細節(jié)。此刻，畫面牢牢鎖定在一臺如同移動堡壘般的巨型機甲上——蘭開斯特家族斥巨資打造的“銀翼裁決者”。流線型的銀灰色裝甲在強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背后兩排巨大的、如同天使羽翼般的矢量推進器正噴吐著幽藍的尾焰，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威壓。它僅僅是矗立在那里，就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而在它對面，場地另一端的角落里……
我坐在“工蟻-IV”的駕駛艙里。沒錯，就是那臺被凱斯唾棄為“墊腳貨”的工蟻-III的升級版——雖然升級幅度微乎其微。艙內依舊是那股熟悉的機油味混雜著冷卻液的刺鼻氣息。儀表盤還是那幾盞昏黃的燈，光線暗淡。座椅的破皮革摩擦著后背，發(fā)出細微的聲響。周圍山呼海嘯的歡呼和尖叫，似乎都被這層破舊的金屬殼隔絕在外，顯得遙遠而模糊。
我的目光，穿過布滿細微劃痕的觀察窗，死死鎖定在場地中央那臺光芒萬丈的“銀翼裁決者”上。凱斯那張臉，仿佛就貼在對面駕駛艙的強化玻璃后面，帶著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嘔的傲慢和嘲弄。
擴音器里傳來解說員激昂得有些變調的聲音：“……難以置信！來自后勤維修部的挑戰(zhàn)者沈河，駕駛著……呃，一臺‘工蟻-IV’維修機甲，竟然一路闖入了決賽！這簡直是本屆機甲聯(lián)賽最大的黑馬！或者說……最大的笑話？”
“但此刻，他面對的是蘭開斯特家族的驕傲，‘銀翼裁決者’！由我們的明星學員凱斯·馮·蘭開斯特駕駛！這是一場螞蟻撼山的對決嗎？結果似乎已經(jīng)毫無懸念！讓我們拭目以待，凱斯少爺將如何優(yōu)雅地終結這場鬧??！”
解說員的話音剛落，觀眾席上爆發(fā)出更響亮的、幾乎是一邊倒的歡呼和口哨聲。那聲音里充滿了對弱者的嘲弄和對強者的狂熱崇拜。
“凱斯！撕碎那堆廢鐵！”
“讓他滾回垃圾堆去！”
“舔鞋的垃圾！跪下！”
那些尖銳的字眼，清晰地透過通訊頻道傳入我的耳中。每一個詞，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心上。鞋面上那早已消失的口香糖印記，仿佛又傳來了黏膩冰涼的觸感。屈辱的毒火，在胸腔里無聲地燃燒，冰冷而熾烈。
擴音器里突然切換成一個清晰、傲慢、帶著毫不掩飾輕蔑的聲音，是凱斯通過公共頻道直接喊話，響徹全場：
“沈河？哦，那個清潔工？”他故意拖長了調子，聲音里充滿了惡意的愉悅，“真沒想到你能爬到這兒。怎么，打算用你的拖把給我拋光機甲嗎？還是說，想重溫一下舔鞋的感覺？放心，等我踩扁你那堆破銅爛鐵，我不介意再賞你一塊口香糖，讓你回味回味！”
哄——！
整個競技場瞬間被引爆！狂笑聲、口哨聲、尖叫聲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穹頂掀翻。巨大的全息投影上，甚至捕捉到了凱斯在駕駛艙內那抹得意而殘忍的笑容。
我的手指，緊緊扣在工蟻-IV那冰冷粗糙的操縱桿上。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尚未完全愈合的月牙形凹痕里，傳來一陣清晰的刺痛。但這痛感，此刻卻像投入油鍋的火星，讓胸腔里那團冰冷的怒火轟然炸裂！
凱斯……蘭開斯特……
公共頻道里，裁判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決賽，倒計時準備！五！”
“銀翼裁決者”背后的矢量推進器爆發(fā)出更加刺目的幽藍光芒，巨大的機體微微下沉，擺出了標準的沖鋒姿態(tài)，如同一頭蓄勢待發(fā)的鋼鐵兇獸。
“四！”
觀眾席的聲浪達到了頂點，幾乎要將耳膜撕裂。
“三！”
我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全息投影上那臺閃耀的機甲。腦海深處，那臺“銀翼裁決者”完整、精密到極點的內部結構圖，如同烙印般清晰浮現(xiàn)。每一個能量節(jié)點，每一個動力傳輸通道，每一個控制核心的脆弱連接處……都纖毫畢現(xiàn)！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在意識中奔騰，精確地計算著距離、角度、能量輸出峰值……
“二！”
我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葉，帶著機油和金屬的氣息。胸腔里燃燒的毒火，在這一刻被強行壓縮、凝練，化作了一種絕對的、冰封萬物的冷靜。所有的喧囂，所有的嘲笑，所有的屈辱……仿佛都在這一刻被徹底屏蔽。
“一！”
“開始！”
“轟——！??！”
“銀翼裁決者”背后的兩排矢量推進器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幽藍色的尾焰瞬間拉長，如同兩道狂暴的雷霆！巨大的銀灰色機甲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銀色閃光，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氣勢，悍然啟動！合金地面在它沉重的腳步下劇烈震顫，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它以超越視覺捕捉極限的速度，朝著場地另一端角落里的“工蟻-IV”，發(fā)起了毀滅性的沖鋒！
觀眾席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幾乎瘋狂的歡呼！
“碾碎他！凱斯！”
“沖??！銀翼裁決者！”
解說員的聲音因激動而尖銳破音：“沖鋒！凱斯少爺發(fā)動了招牌式的毀滅沖鋒！沒有任何花哨！絕對的暴力碾壓！那臺可憐的工蟻……天啊，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移動！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銀色的毀滅洪流，裹挾著無與倫比的動能和凱斯猙獰的狂笑，瞬間跨越了大半個場地！那巨大的合金重拳，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工蟻-IV渺小的機體，悍然轟至！
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
就在那閃耀著死亡光芒的合金巨拳即將觸碰到工蟻-IV銹跡斑斑的外殼，看臺上無數(shù)觀眾已經(jīng)興奮地站起，準備迎接那必然的、鋼鐵扭曲爆炸的絢爛瞬間——
我的手指，在工蟻-IV那布滿油污的、毫不起眼的控制面板上，一個不起眼的備用指令鍵上，輕輕按下。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只是一個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的物理動作。
嗡……
一股無形的、卻仿佛能扭曲空間的強大波動，以我的意識為核心，無視了物理距離，無視了能量護盾，精準無比地、如同最鋒利的尖針，瞬間刺入了那臺狂暴沖鋒的“銀翼裁決者”最核心的平衡控制系統(tǒng)！沿著我腦海中那清晰無比的“銀翼裁決者”結構圖，精準地找到了那個預設的、致命的“節(jié)點”！
時間，在那一剎那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拉長、凝固。
在全場數(shù)十萬雙眼睛的注視下，在那巨大全息投影的實時捕捉中——
那臺正以毀滅姿態(tài)、帶著無可匹敵氣勢沖鋒的“銀翼裁決者”，它抬起的、即將轟出的右臂，動作猛地一僵！
緊接著，它左腿的液壓系統(tǒng)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發(fā)出“嗤——”一聲刺耳至極的、失控的泄壓聲！
龐大的機體，瞬間失去了所有平衡！巨大的慣性依舊在推動著它向前，但支撐點卻驟然崩塌！
它那閃耀著銀灰色光芒、如同神祇降臨般的巨大身軀，在距離工蟻-IV不到十米的距離上，在無數(shù)道驚駭欲絕的目光聚焦之下——
轟?。。?/p>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膝蓋，整臺“銀翼裁決者”以一種極其突兀、極其屈辱的姿勢，左腿的液壓關節(jié)猛地向內彎曲、塌陷！
伴隨著金屬結構扭曲變形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嘭！?。 钡木揄?，這臺代表著蘭開斯特家族榮耀和凱斯絕對力量的戰(zhàn)爭機器，竟然……竟然朝著對面那臺破舊渺小的工蟻-IV，單膝轟然跪地！
巨大的沖擊力讓沉重的機體猛地砸在合金地面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蛛網(wǎng)般的裂痕以跪地的膝蓋為中心，瞬間蔓延開數(shù)米！碎裂的合金碎片和激起的煙塵四處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