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惡臭的垃圾堆里,被一個少年用披風(fēng)裹著帶回了家。他叫我布魯斯,
只因我有一雙像波斯琉璃的藍(lán)眼睛。我們一起追過偷蟠桃的猴妖,咬過哪吒的風(fēng)火輪,
甚至啃過老君煉丹爐的磚。那天他喝醉了,望著月亮說:“布魯斯,我姓楊,叫楊戩。
”后來天庭震動,孫悟空大鬧天宮。楊戩奉命出戰(zhàn),天眼睜開時金光萬丈,
眾仙高呼“清源妙道真君”。那我是……?---垃圾堆的氣味,
是我對這個世界最初的記憶。腐爛的菜葉、帶著腥臊的魚腸、還有不知什么東西漚出的酸水,
混在一處,熬成一鍋濃稠刺鼻的毒湯,熏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只能徒勞地發(fā)出微弱如蟲鳴的嚶嚶聲。饑餓像冰冷的爪子,反復(fù)抓撓著我空空如也的肚腹。
這堆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穢物,就是我睜眼所見、鼻尖所聞的全部世界?;煦绲囊庾R里,
只有一種本能越來越清晰:冷,徹骨的冷。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
幾乎要把我幼小的生命凍僵。我本能地蜷縮,想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diǎn),更不起眼一點(diǎn),
或許能躲過那無所不在的寒意和死神的窺探。就在意識快要被寒冷徹底吞噬的邊緣,
一陣截然不同的風(fēng)驟然攪動了濃稠的惡臭。那是……某種干凈、清爽的布料摩擦聲,
還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莫名心安的氣息,像冬日里穿透陰云的第一縷陽光。接著,
身體一輕。我被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了起來。骯臟冰冷的垃圾堆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干燥、柔韌的包裹感。一件帶著體溫的織物將我整個裹住,
隔絕了外界刺骨的寒冷和污濁的空氣。那布料質(zhì)地光滑微涼,但里面透出的暖意卻如此真實(shí),
一點(diǎn)點(diǎn)驅(qū)散著我體內(nèi)的冰寒。我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勉強(qiáng)撐開被污穢黏連的眼皮。
逆著光,一張臉孔模糊地懸在上方。看不清具體模樣,只記得那雙眼,
深邃得如同夏夜里最寧靜的星河,此刻正專注地凝視著我。那目光里沒有厭惡,
沒有施舍的憐憫,只有一種純粹的、探究的好奇,如同在打量一件意外落入凡塵的稀罕物事。
“嘖,”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訝異,“這雙眼睛……” 他湊近了些,
溫?zé)岬暮粑鬟^我的頭頂,“倒像是極西之地傳來的波斯琉璃,藍(lán)得透亮?!彼坪跣α诵?,
那笑聲很輕,卻奇異地讓我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耙院?,就叫你布魯斯吧。”布魯斯?
這陌生的音節(jié)在我混沌的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是名字嗎?這溫暖包裹著我的地方,是哪里?
我太小了,想不明白,只覺得那包裹著我的披風(fēng)很暖,托著我的臂彎很穩(wěn),
那雙眼里的星光……很安心。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上,淹沒了所有疑問和恐懼,
我在那片溫暖的星光注視下,沉沉睡去。垃圾堆的惡臭和瀕死的冰冷,
仿佛只是一場遙遠(yuǎn)的噩夢。從此,我有了一個家,一個名字——布魯斯。初來乍到,
這座巨大、空曠、彌漫著清冷香火氣的廟宇讓我無所適從。
光滑如鏡的地面讓我四只爪子打滑,高聳的廊柱投下森然的影子,
連空氣中浮動的檀香都帶著一種疏離的莊嚴(yán)。我本能地感到一種渺小和格格不入,
總是夾著尾巴,緊貼著主人的袍角,亦步亦趨,生怕一個眨眼,
這片陌生的仙境和這唯一的依靠就會消失。那些在神像前肅立或飄然而過的仙官力士,
目光掃過我時,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無聲地提醒著我的“凡俗”與“卑賤”。
主人似乎察覺了我的惶恐。他很少說話,但會用行動安撫。處理繁雜公務(wù)時,
他會允許我伏在他腳邊,感受他袍角垂落的微涼絲緞觸感。偶爾,
他會隨手丟下一小塊剔除了骨頭的熟肉,或是掰開一顆飽滿的蟠桃,
將最甜軟的果肉部分喂給我。那滋味,清甜馥郁的汁水在口中迸開,帶著難以言喻的靈氣,
瞬間驅(qū)散了我心中所有的不安,也讓我第一次模糊地明白,
那些仙官力士眼中高高在上的“蟠桃”,原來是可以這樣輕易入口的滋味。更多的時候,
他帶著我走出廟宇,踏入真正的風(fēng)云之中。記得那一次,
天空忽地竄過一道快得只剩殘影的金光,還伴隨著幾聲囂張又得意的尖笑,
幾顆碩大飽滿、靈氣四溢的蟠桃被那金光裹挾著,眼看就要消失在云端?!白?!
”主人只吐出一個字,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掠出。我毫不猶豫地跟上,四爪蹬地,
用盡全力狂奔??耧L(fēng)在耳邊呼嘯,灌進(jìn)我的口鼻。那猴妖快得離譜,
像一道捉摸不定的金色閃電,在云層里左沖右突。我的肺葉火燒火燎,四條腿仿佛灌了鉛,
距離卻越拉越遠(yuǎn)。就在我?guī)缀跻^望放棄時,一道清冽的寒光撕裂長空!
是主人的三尖兩刃槍!槍尖精準(zhǔn)地點(diǎn)在猴妖前方一朵厚實(shí)的云團(tuán)上。
那云團(tuán)瞬間凝結(jié)成一面巨大的冰鏡。猴妖猝不及防,金光猛地撞在光滑堅硬的冰面上,
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去勢頓止,暈頭暈?zāi)X地顯出身形,竟是一只金毛燦燦的猴子。機(jī)會!
一股莫名的兇悍之氣沖上腦門。我后腿猛地發(fā)力,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決絕的弧線,
狠狠撲向那猴子的小腿。尖利的犬牙深深嵌入那覆蓋著金毛的皮肉!“嗷!
”猴子發(fā)出一聲又驚又怒的痛呼,猛地甩腿。一股巨力傳來,我像顆石子般被甩飛出去,
天旋地轉(zhuǎn)。預(yù)想中撞擊硬物的劇痛并未降臨,一只沉穩(wěn)有力的手在半空中托住了我的身體,
輕輕卸去了那股沖力。“好樣的,布魯斯?!敝魅说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穩(wěn)穩(wěn)落地,將我放下。那猴子齜牙咧嘴地揉著小腿上的牙印,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金光一閃,終究還是丟下兩顆蟠桃,罵罵咧咧地遁走了。主人沒再追,彎腰撿起蟠桃,
隨手拋了一顆給我。我抱著桃子,顧不上腿腳的酸麻,大口啃噬著,
滿嘴的香甜和剛才撲咬成功的興奮感交織在一起,讓我渾身都在微微發(fā)抖。原來,
我并非一無是處。后來,還遇見過一個踩著兩只噴火輪子的小娃娃,那輪子轉(zhuǎn)得飛快,
火焰呼呼作響,聲音刺耳得像一百只馬蜂在同時振翅。小娃娃自稱哪吒,脾氣火爆得很,
似乎與主人有什么舊怨,一言不合就踩著輪子沖過來,小小的拳頭裹挾著風(fēng)雷之勢。
我本能地?fù)踉谥魅松砬埃韲道锇l(fā)出低沉的咆哮警告。那燃燒的風(fēng)火輪貼著地面掃過,
灼熱的氣浪幾乎要燎焦我的皮毛。不知哪里來的勇氣,
也許是上次咬中猴妖的經(jīng)歷給了我一種錯覺,我猛地低頭,
一口咬向其中一只旋轉(zhuǎn)的輪子邊緣!“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伴隨著哪吒一聲驚怒交加的“孽畜!”。輪子沒碎,
但我鋒利的犬牙竟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更詭異的是,
輪子上燃燒的火焰似乎被我咬得滯澀了一下,
一股灼熱滾燙的氣息順著牙齒瞬間涌入我的喉嚨,燙得我舌頭都麻了,慌忙松口,原地跳腳,
嗚嗚直叫。主人似乎也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輕笑。他上前一步,
三尖兩刃槍的槍桿輕輕一磕,蕩開了哪吒緊隨而至的火尖槍。兩人乒乒乓乓打作一團(tuán),
金鐵交鳴之聲響徹云霄。我則蹲在一旁,吐著被燙麻的舌頭,
心有余悸地看著那輪子上被我留下的牙印,喉嚨里那股灼熱感久久不散。這輪子,
比那猴腿還硌牙!再后來,竟連太上老君那森嚴(yán)的兜率宮,我也跟著主人闖進(jìn)去過。
那次似乎是主人奉命去取什么緊要的丹藥。巨大的八卦丹爐矗立在大殿中央,爐火純青,
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高溫和難以言喻的藥石氣息。爐壁上鑲嵌著無數(shù)玄奧的符文,
流淌著暗沉的光。主人與老君交談,我則被那丹爐散發(fā)出的奇異氣息吸引,
忍不住好奇地湊近,伸出鼻子嗅了嗅。爐壁滾燙,卻又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鬼使神差地,
我張開嘴,試探著用牙齒輕輕啃了一下爐壁上凸起的一塊磚石。
“滋啦——”一股無法形容的焦糊味伴隨著劇烈的灼痛瞬間從舌尖炸開!
比哪吒的風(fēng)火輪還要燙上千百倍!我慘嚎一聲,猛地跳開,瘋狂地甩著頭,舌頭火辣辣地疼,
眼淚都飚出來了?!邦B皮?!敝魅寺詭o奈的聲音傳來,他彎腰查看了一下我被燙到的嘴,
指尖拂過,一絲清涼的氣息瞬間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劇痛。
而丹爐旁侍立的童子早已驚得目瞪口呆,老君則是撫著長須,
目光在我和那爐壁上殘留的淺淺牙印之間來回掃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訝異。
日子就在這看似驚險、實(shí)則安穩(wěn)的追捕、打鬧和偶爾的闖禍中流淌而過。我以為,
這便是我漫長狗生的全部了。有主人,有架打,有仙果吃,
偶爾還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法寶上留下點(diǎn)“布魯斯到此一咬”的印記,足矣。
直到那個清冷的夜晚。月光如水銀瀉地,將庭院里的玉樹瓊枝映照得如同冰雕。
主人罕見地沒有處理公務(wù),也沒有練功,只是獨(dú)自一人坐在后院的石階上,
面前放著一個玉壺,兩只玉杯。他罕見地沒有束發(fā),墨色的長發(fā)披散下來,
襯得側(cè)臉線條在月色下顯得有些模糊的柔和,卻又透著一股化不開的孤寂。他斟了一杯酒,
沒有喝,只是望著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那眼神,比月光還要清冷寂寥,
仿佛穿透了萬古長空,落在了某個遙不可及的地方??諝饫飶浡环N沉重而陌生的氣息,
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我悄悄走過去,挨著他的腿趴下,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膝蓋。他低下頭,
星河般的眼眸里映著月光,也映著我困惑的藍(lán)眼睛。他伸出手,
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撫過我的頭頂,動作是難得的溫柔?!安剪斔?,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被夜露浸潤過,
“你知道嗎……我姓楊?!彼D了頓,端起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清冽的酒液順著他優(yōu)美的下頜線滑落,沒入衣襟。那動作帶著一種決然的意味?!皸顟?。
楊樹的楊,干戈的戩?!彼畔戮票?,目光再次投向那輪孤月,聲音輕得像是在嘆息,
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名字……重得很啊。”夜風(fēng)吹過,帶著寒意,卷起他散落的長發(fā)。
他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望著月亮,周身彌漫著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巨大的悲傷和沉重。
那重量仿佛也壓在了我的心頭,沉甸甸的。我安靜地伏在他腳邊,聽著他緩慢而悠長的呼吸,
感受著那份無法言說的孤獨(d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的主人,
這個強(qiáng)大如天神般的男人,心底深處,似乎鎖著一段我無法觸及、也無法分擔(dān)的過往。
那輪明月,冰冷地映照著庭院,也映照著他不為人知的秘密。天庭的震動來得毫無預(yù)兆。
那一天,原本祥光瑞靄籠罩的三十三重天,像是被投入巨石的琉璃海,猛地炸開了鍋。
急促尖銳的鐘鳴聲撕裂了寧靜祥和的云海,一聲緊過一聲,帶著令人心悸的恐慌,
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每一片仙云。往日里步履從容、仙風(fēng)道骨的仙官神吏們,
此刻個個面無人色,像炸了窩的仙鶴,在云階玉道上驚慌失措地奔走、呼喊?!暗?zhǔn)铝耍?/p>
禍?zhǔn)铝?!”“那妖猴打上凌霄殿了!”“毀了!蟠桃園被毀了!瓊漿玉液全糟蹋了!
”“兜率宮!老君的仙丹……全被那猢猻當(dāng)炒豆吃了!
”混亂的呼喊聲、兵甲急促的碰撞聲、還有某種巨大力量撼動天宇的沉悶轟鳴,
交織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囂。肅穆莊嚴(yán)的天庭,此刻變成了一個巨大而混亂的蜂巢。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連空氣中浮動的靈氣都變得狂暴而紊亂,
帶著一股令人不安的焦灼氣息。我緊緊跟在主人楊戩身后,穿梭在這片混亂的洪流中。
巨大的不安攫住了我的心,渾身毛發(fā)不由自主地炸起。那些平日里看都懶得看我一眼的仙官,
此刻投來的目光卻充滿了驚惶、絕望,甚至是一絲病急亂投醫(yī)般的期盼。他們的視線越過我,
死死聚焦在我前方那個挺拔如孤峰的身影上。主人步履沉穩(wěn),每一步踏在震顫的云階上,
都異常堅定。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薄唇緊抿,唯有那雙星河般的眼眸深處,
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是凝重?是憤怒?
還是……一絲難以捕捉的、如同宿命來臨般的了然?終于,我們來到凌霄殿前。
這里更是混亂的旋渦中心。天兵天將組成的陣線早已七零八落,
殘破的旌旗、碎裂的兵刃散落一地。巨大的蟠龍柱上留下了猙獰的爪痕和灼燒的焦黑。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和一種狂暴的、屬于野獸的兇戾氣息。玉帝高坐御座之上,
臉色蒼白,帝冠都有些歪斜。他的聲音透過混亂傳來,
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和強(qiáng)行維持的威嚴(yán):“……妖猴神通廣大,眾卿……誰可降服?
”就在這一片狼藉與絕望之中,我的主人,楊戩,排眾而出。他沒有看玉帝,
也沒有看周圍那些或驚恐或期盼的神仙,他的目光,銳利如電,穿透了混亂的煙塵,
鎖定了遠(yuǎn)處云海中那個翻滾騰挪、桀驁不馴的金色身影——那正是當(dāng)年被我咬過一口的猴妖,
如今攪得天翻地覆的齊天大圣孫悟空!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主人眉心處,
那道平時幾乎隱沒不見的銀色豎痕,驟然裂開!不是緩慢睜開,
而是如同積蓄了萬載雷霆的閘門被猛然拉開!
“嗡——”一道純粹到無法形容、威嚴(yán)到令人窒息的金色光柱,轟然爆發(fā)!那光芒并不刺眼,
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虛妄、鎮(zhèn)壓一切邪祟的煌煌神威。金光所及之處,
混亂的聲浪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平,狂暴紊亂的靈氣被強(qiáng)行梳理、安撫,
連彌漫的硝煙塵埃都在金光中湮滅無蹤。整個混亂不堪的凌霄寶殿前,
瞬間被一種肅穆、神圣、至高無上的威壓籠罩。時間仿佛在金光中凝固了一瞬。緊接著,
如同壓抑許久的火山終于找到了宣泄口,無數(shù)仙官神將激動得渾身顫抖,
紛紛朝著那道沐浴在金光中的身影,用盡全身力氣高呼,聲浪匯聚,
震得云海翻騰:“清源妙道真君!”“真君顯圣!”“請真君降妖!”清源妙道真君!
六個字如同六道驚雷,狠狠劈進(jìn)我的腦海!炸得我一片空白。
主人……楊戩……清源妙道真君?!
我蟠桃、容我啃丹爐、會在月下獨(dú)酌時露出寂寥神色的主人……竟是這至高無上的顯圣真君?
!巨大的驚駭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只能呆呆地仰望著那金光萬丈、如同九天神祇降臨般的身影。原來,他肩上扛著的,
遠(yuǎn)不止灌江口的一方香火。那“楊戩”二字的重?fù)?dān),竟重到能壓塌九霄!金光斂去,
主人眉心的天眼依舊威嚴(yán)地睜開著,射出洞穿一切的神光。他不再理會身后的山呼海嘯,
目光如冷電,牢牢鎖定那云海中的桀驁身影?!把?!休得猖狂!
”清朗的喝聲如同驚雷滾過天際。下一刻,他動了!沒有騰云,沒有駕霧,
身影卻比流光更快,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銀色匹練,帶著無匹的鋒銳和鎮(zhèn)壓一切的意志,
直撲孫悟空!“哈哈哈!楊戩小兒!來得好!”孫悟空發(fā)出震天狂笑,金箍棒攪動漫天風(fēng)云,
毫不畏懼地迎上。兩道身影,一銀一金,瞬間碰撞在一起!“轟隆?。。?/p>
”無法形容的巨響爆發(fā)開來,仿佛兩顆星辰在虛空中對撞!
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毀滅的颶風(fēng),瞬間橫掃而出!腳下的白玉云階寸寸碎裂,化為齏粉!
遠(yuǎn)處的仙宮玉宇猛烈搖晃,琉璃瓦片暴雨般傾瀉而下!
我被這毀天滅地的碰撞余波狠狠掀飛出去,如同狂濤中的一片落葉,
身不由己地在狂暴的氣流中翻滾、拋擲。耳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是金鐵交擊的刺耳銳響,
是孫悟空桀驁的狂笑和主人冷冽的呵斥。眼前是炸裂的能量流光,是破碎的空間碎片,
是兩道快得超越視覺極限的身影在瘋狂搏殺!這就是主人的戰(zhàn)場嗎?
這就是“清源妙道真君”所背負(fù)的重量嗎?渺小,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無力感將我死死攥住。
我甚至無法靠近那戰(zhàn)場的邊緣,光是逸散的能量亂流就足以將我撕碎!
我只能徒勞地翻滾、躲避著砸落的巨石和橫飛的碎刃,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
在神魔大戰(zhàn)的余燼中掙扎。在一次劇烈的翻滾中,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向一處坍塌了大半的宮闕殘骸。煙塵彌漫,斷壁殘垣間,
我瞥見那熟悉的巨大八卦爐歪倒在廢墟之中——是兜率宮!爐蓋早已不翼而飛,
爐內(nèi)殘余的六丁神火如同狂暴的火龍,瘋狂地舔舐著殘破的爐壁,發(fā)出可怕的咆哮。
爐身布滿裂痕,暗沉的符文瘋狂閃爍,似乎隨時可能徹底崩解。
就在我掙扎著想遠(yuǎn)離這危險之地時,戰(zhàn)場中心再次爆發(fā)出一聲震碎蒼穹的巨響!
“給俺老孫開!”孫悟空狂吼,金箍棒爆發(fā)出刺破天宇的萬丈金光,
狠狠砸向主人手中的三尖兩刃槍!主人沉聲吐氣,天眼金光暴漲,神槍如怒龍般迎上!
“鐺——?。?!”無法想象的巨力碰撞!這一次,連空間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一道肉眼可見的恐怖沖擊環(huán),帶著湮滅一切物質(zhì)的力量,以兩人為中心,轟然擴(kuò)散!
沖擊波所過之處,本就搖搖欲墜的兜率宮殘骸如同沙堡般徹底崩塌!
那巨大的八卦丹爐首當(dāng)其沖!爐壁上本就布滿的裂痕,在這毀滅性的沖擊下,
如同蛛網(wǎng)般瞬間蔓延、擴(kuò)大!“咔嚓嚓——轟??!”一聲令人心膽俱裂的爆響!整個八卦爐,
這件太上老君的無上至寶,竟被硬生生震碎!爐壁四分五裂,
帶著熊熊燃燒的六丁神火四散飛濺!
最核心處積蓄了億萬載的熾熱精粹——如同巖漿般粘稠、閃爍著混沌迷離光華的“混元晶”,
如同天女散花般,裹挾著焚盡萬物的神火,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其中一道粘稠如漿、熾熱無比、包裹著刺目混沌光芒的流質(zhì),不偏不倚,
正朝著被沖擊波掀翻在地、頭暈?zāi)垦5奈遥?dāng)頭淋下!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那灼熱的光芒瞬間填滿了我的視野,一股足以焚毀星辰的恐怖熱浪先一步席卷而來,
幾乎要將我的皮毛和血肉直接氣化!出于求生的本能,在絕望的陰影徹底籠罩前,
我做出了唯一能做的動作——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當(dāng)頭澆下的毀滅光焰,
狠狠咬去!沒有想象中的劇烈碰撞。那團(tuán)粘稠、滾燙、散發(fā)著混沌迷離光華的“混元晶”,
在接觸到我牙齒的剎那,竟如同燒紅的烙鐵遇到了最柔韌的水流,瞬間軟化、變形!
它沒有爆開,反而像是有生命般,帶著一種詭異的順從,被我一口……囫圇吞了下去!
“咕咚?!毖屎頋L動的聲音,在驚天動地的戰(zhàn)場轟鳴中微不可聞。然而,
就在那團(tuán)混沌光華滑入喉嚨的瞬間,整個世界,在我感知里,徹底靜止了。時間凝固了。
的廝殺聲、法寶碰撞的巨響、云層崩塌的轟鳴……所有的聲音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
眼前翻騰的戰(zhàn)場、破碎的天庭、激斗的神魔……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模糊、褪色,
像一幅被水浸透的水墨畫。取而代之的,是體內(nèi)驟然爆發(fā)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劇痛!
那不是火焰灼燒的痛,也不是利刃切割的痛。
那是一種源自每一個最微小粒子、每一條靈魂本源深處的……崩裂與重塑之痛!
仿佛有億萬把無形的鑿子,正從我的骨骼、我的血肉、我的魂魄深處,同時狠狠地鑿下!
要將我整個存在,徹底敲碎,碾成最原始的塵埃!“嗚——嗷?。?!
”一聲凄厲到不似犬吠、反而如同洪荒巨獸瀕死咆哮的慘嚎,
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深處炸裂出來!那聲音穿透了凝固的時間,竟短暫地壓過了戰(zhàn)場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