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遠一腳踏進沈浪家的院門,臉色鐵青地沖了進來。
"沈浪!你爹的事我聽說了!"他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劉二那個狗東西,仗著在衙門當(dāng)差就敢這樣欺負人?我就說,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沈浪坐在院中的磨刀石旁,手中握著一把剛開刃的短刀,刀鋒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寒光。這些年來,他習(xí)慣了磨刀,既是實際需要,同時也在嚯嚯的磨刀聲中思考。他緩緩抬頭,眼神如刀鋒般銳利,看得林遠心頭一顫。
"你打算怎么辦?"林遠咽了口唾沫,聲音低了幾分。
沈浪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指輕輕撫過刀刃,眼神冷得可怕。
這時,林老根從門外走了進來,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布包。他看了看沈浪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兒子沖動的樣子,嘆了口氣。沈天立那事,只要是個明白人一聽就知道是個什么情況。戰(zhàn)場上能和敵人廝殺搏命又如何,最終還不是要被這狗屁的世道磨滅了血性。心中同情,更多的是悲涼。
"小子,聽叔一句勸。"林老根將布包放在桌上,解開一角,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銀子,"這是三十兩,你先拿著。咱現(xiàn)在不能沖動,事情還有緩和的余地?!?/p>
沈浪紅著眼抬起頭,眉頭微皺:"林叔,這錢我不能收。"
"傻孩子,現(xiàn)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林老根搖頭,"你爹被關(guān)在縣衙大牢,劉二那伙人肯定會借機敲詐。有錢能使鬼推磨,先把人弄出來再說。"
沈浪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記住,別沖動。"林老根拍了拍他的肩膀,"劉二背后是縣衙的刑房書吏劉德才,硬碰硬只會吃虧。"
林遠在一旁聽得咬牙切齒:"難道就這么算了?"
"不是算了,是要用對方法。"林老根瞪了兒子一眼,"沈浪,你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為了這事把自己搭進去。"
沈浪的手指微微收緊,刀鋒割破了他的指尖,一滴血珠緩緩滑落。
"……我知道了。"
林遠和他爹走了,沈浪很感激在這樣的情況下,林遠和他爹還能來送銀子,想辦法。換了其他人,早就避的遠遠的,害怕扯上官司。
私塾里,宋夫子手持戒尺,目光嚴厲地掃過學(xué)堂內(nèi)的學(xué)生。
"沈浪呢?"他冷聲問道,"逃課了?"
學(xué)堂內(nèi)一片寂靜,沒人敢回答。
林遠猛地站了起來:"夫子,沈浪他爹被縣衙抓了!他今天來不了!"
宋夫子眉頭一皺:"怎么回事?"
林遠憤憤不平地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們聽得目瞪口呆,有幾個甚至拍案而起。
"劉二那個潑皮竟敢這么囂張?"
"沈叔平時多正直的人??!"
宋夫子抬手制止了喧嘩,臉色凝重。他沉吟片刻,最終嘆了口氣:"今日提前放學(xué)。"
午時過后,宋夫子踏入沈浪家的院子時,沈浪正在往水缸里倒水。
宋夫子看著沈浪的背影,心中一震——這個平日里最沉穩(wěn)的學(xué)生,此刻渾身散發(fā)著一股令人心驚的殺意。
"沈浪。"他輕聲喚道。
沈浪的動作一頓,緩緩回頭。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像是深淵里的寒潭,沒有一絲波瀾。
"夫子。"他抱拳一禮低聲道,聲音沙啞。
宋夫子走到他身旁坐下,沉默片刻,開口道:"你打算怎么做?"
沈浪的手指微微收緊:"……還沒想好。"
"不,其實你已經(jīng)想好了。"宋夫子搖頭。
沈浪沒有否認。
宋夫子嘆了口氣:"沈浪,你是我最得意的學(xué)生,聰慧、堅韌、有血性。但血性若失了分寸,就會變成禍端。"
沈浪冷笑一聲:"夫子是來勸我忍的?"
"不是勸你忍,是勸你想清楚。"宋夫子目光深邃,"對與錯,不是非黑即白。你爹被關(guān)進大牢,你現(xiàn)在有任何妄動,都會讓你爹的情況雪上加霜,而你本身也避免不了被追責(zé);你若去殺人,更是錯上加錯,這件事到現(xiàn)在并沒有出人命,如果因為你的沖動造成后果無法挽回,你仔細想想,這是不是你的初衷?"
"那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我爹受苦?"沈浪的聲音陡然提高,眼中閃過一絲猩紅。
"當(dāng)然不是。"宋夫子沉聲道,"但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最愚蠢的一種,就是讓自己也變成惡人。"
沈浪沉默良久,最終低聲道:"……夫子,我該怎么做?"
宋夫子看著他,緩緩道:"第一,籌錢打點,先把人保出來;第二,若真要討個公道,就用光明正大的法子。"
"光明正大?"沈浪嗤笑,"劉二背后有縣衙的人,我們拿什么討公道?"
"你有腦子,有本事,還有我這個夫子。"宋夫子淡淡道,"縣衙再黑,也怕見光。"
沈浪怔住,眼中的殺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思索。
宋夫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真正的強者,不是靠刀殺人,而是靠智慧贏人。"
沈浪低頭看著手中的刀,良久,緩緩將它收入鞘中。
"……我明白了。"沈浪朝宋夫子鄭重一禮。
夜里,沈浪坐在油燈前,桌上攤開一張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林遠坐在他對面,皺眉道:"你真打算按夫子說的做?"
"嗯。"沈浪點頭,"劫獄是下策,殺人明顯有些過了。既然要討公道,就要讓他們無話可說。"
"可劉二背后有劉德才,縣衙的人不會幫我們的。"
"那就找比劉德才更大的人。"沈浪冷笑。
林遠一愣:"誰?"
沈浪的手指在紙上輕輕一點:"縣令。"
"縣令?他怎么可能管這種小事?"
"如果這事鬧大了呢?"沈浪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如果全縣的人都知道,縣衙的差役欺壓百姓、勒索錢財,甚至逼得良民拔刀反抗呢?"
林遠瞪大了眼睛:"你是想……"
"輿論。"沈浪低聲道,"宋夫子認識縣學(xué)的幾位秀才,他們可以聯(lián)名上書。而我,會親自去見縣令。"
輿論是什么林遠并不清楚,但聽沈浪要去見縣令,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你瘋了?縣令怎么會見你?"
"他會見的。"沈浪緩緩握緊拳頭看著林遠,"因為我會讓他不得不見,不過你要幫我個忙。"
前世里輿論的殺傷力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輕則讓人身敗名裂,重則家破人亡。但是沈浪忽視了一點,那就是:“輿論可以被制造,可以被引導(dǎo),但也能被強權(quán)所鎮(zhèn)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