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關于青林縣污水處理廠整改不力的問題,”劉明遠匯報到一半突然結巴起來,“這個…責任主要在…”
“主要在領導思慮過多,抓不到重點?!敝茼采钔蝗唤釉?,聲音像淬了冰的刀,“但省環(huán)保廳的督導組去了兩次,次次都在報告上寫‘進展良好’,正穩(wěn)步推進?!?/p>
他將手中的文件扔到桌上,“這是能力問題?還是態(tài)度問題?”
會議室溫度驟降,劉明遠的額頭滲出冷汗。
前段時間的免職調崗之事,已經(jīng)在系統(tǒng)內(nèi)傳得沸沸揚揚。
這時候被點名批評,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陸處長?!敝茼采钔蝗婚_口,目光并未抬起,左手食指在桌面上點了兩下。
這個職位這個姓氏,在現(xiàn)場的只有陸振江一人。
他立刻抬起頭,鏗鏘有力地應:“我在?!?/p>
周聿深這才抬眼,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陸振江的臉,“上次遞交的關于青林縣初步實施方案,雖然存在許多瑕疵,”
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但思路清晰,有可取之處。”
周聿深頓了頓,視線在參會者中快速掃過,目光仿佛帶著無形的壓力,“方案主筆人是誰?”
這句話問出來,就是他要聽詳細說明的意思。
蔚汐瞬間從走神的情緒中驚醒。
陸處長遞上去的方案?
是她和祁晚熬了好幾個通宵、被打回修改的關于青林縣的方案?
蔚汐此刻才明白過來,為何領導會安排她和祁晚來參加這么重要的會議,為何秘書長會把她安排在座位第一排。
一個早就預料到了周聿深會提問方案相關。
一個早就預料到了周聿深會點她名要求匯報。
“主筆人是省住建廳城建處的副科長蔚汐,三年前通過選調生考試進的省廳?!标懻窠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緊張,迅速介紹道。
“周書記好,我叫蔚汐?!?/p>
蔚汐站起來時腿有些發(fā)軟,但聲音卻出奇地穩(wěn)。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眼,迎向主席臺投來的那道目光。
周聿深正看著她。
目光深邃、平靜、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審視。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只是在確認一個名字對應一張臉。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對視中——
蔚汐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又松開,在胸腔里失序地跳動。
“嗯?!敝茼采钪话l(fā)出了一個單音節(jié),算是回應了她的自我介紹。
下一秒,他便開門見山,精準切中了方案的核心難點,也完全無視了蔚汐可能存在的緊張情緒。
“具體說說你的構想,重點在最后,如何解決污水管網(wǎng)入戶和資金籌備問題?!?/p>
蔚汐壓下所有雜念,她迅速翻開手邊準備好的精簡版匯報提綱,“是,周書記?!?/p>
幸好陸處長還算體貼下屬,雖然方案交上去沒告訴她們,但提前打了招呼說領導可能會提問。
幸好,所有的核心思路她都爛熟于心。
“關于最后兩公里入戶問題,我們在方案中提出各方聯(lián)合同時推進的機制,務必減少重復開挖,提升居民配合意愿……”她語速適中,條理清晰,努力將復雜的專業(yè)問題用最精煉的語言表達出來。
周聿深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面。
他并沒有開口打斷。
但是那種無聲的審視感讓蔚汐后背的冷汗又冒出來許多。
一半是高強度匯報的巨大壓力,另一半,則是那場猝不及防的大雨,和給她遞傘的這個男人的高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