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下側鍵。
屏幕亮了。
電量居然還有一小半。
有鎖屏密碼。
我試了陳明遠的生日。
不對。
我的生日。
不對。
我們結婚紀念日。
不對。
公司成立日。
不對。
小劉緊張地看著我。
“雷姐……我……我得走了。出來太久不好。您……您小心點?！彼麎旱兔遍堋?/p>
像做賊一樣。
飛快地溜走了。
我看著那部舊手機。
像捧著一顆定時炸彈。
小劉的話。
照片。
爭吵。
信封。
還有之前小楊提到的“麻煩”、“錢”……
陳明遠最后的日子。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密碼……
會是什么？
我盯著那裂開的屏幕。
忽然想起那張老照片背面。
那個潦草的、涂改過的字。
“坤”？
我試著輸入“kun”。
密碼錯誤。
難道是拼音首字母？
K？
不對。
全拼？
“kun”？
還是不對。
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動。
一個念頭閃過。
那個字……會不會是“堃”？
陳明遠有個毛病。
寫“坤”字的時候。
總喜歡寫成古體的“堃”。
說是有氣勢。
我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輸入了“kun”的全拼。
k-u-n。
屏幕閃了一下。
解鎖了！
心提到了嗓子眼。
手指有點抖。
點開相冊。
里面照片不多。
大部分是些無關緊要的截圖和文件翻拍。
往下滑。
最后幾張。
是同一個人的照片。
偷拍的。
角度隱蔽。
光線也不好。
但能看清。
一個男人。
三十多歲。
平頭。
臉上有道疤。
從左邊眉骨斜到顴骨。
眼神兇狠。
穿著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襯衫。
敞著懷。
露出脖子上小指粗的金鏈子。
正站在一個看起來像地下停車場的地方。
跟一個背對鏡頭的人說話。
滿臉不耐煩。
還有一張。
是這人開著一輛臟兮兮的黑色越野車。
車牌被泥巴糊了一半。
但能看清是本地的。
是他！
就是小劉說的那個在樓道里跟陳明遠吵架的人！
也是那張老照片里。
和陳明遠勾肩搭背的人！
雖然發(fā)型變了。
臉上多了疤。
但那眼神。
那股子邪氣。
錯不了！
我繼續(xù)翻。
手機里很干凈。
通話記錄和短信都被刪光了。
只有通訊錄里。
孤零零地存著一個號碼。
沒有名字。
只有一串數(shù)字。
歸屬地是本地的。
心跳得像擂鼓。
這個號碼。
會是這個刀疤臉的嗎？
陳明遠為什么單獨存著這個號碼？
還用一部舊手機？
他在躲什么？
怕什么？
我點開手機自帶的錄音功能。
里面只有一個錄音文件。
日期。
是陳明遠出事的前兩天。
我點開播放鍵。
把音量調到最小。
湊到耳邊。
先是一陣滋滋的電流雜音。
然后是一個男人沙啞粗糲的聲音。
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和毫不掩飾的威脅。
“陳老板，最后期限了！錢呢？哥幾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當咱們是開善堂的？再拖……哼哼，別怪我們不客氣！你那漂亮老婆，還有你城東那棟新別墅……地址我們可都門兒清！”
接著是陳明遠的聲音。
壓抑著極度的憤怒和……恐懼？
“王強！你們別亂來！錢……錢我正在湊！那么大一筆，總得給我點時間！動我家人？你們敢！”
“喲呵？嚇唬我？”那個叫王強的刀疤臉嗤笑一聲，聲音陡然變冷，“姓陳的，別給臉不要臉！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明天！就明天！看不到錢，或者看到條子……你老婆是叫雷驚蟄吧？嘖嘖，名字挺好聽……老子先給你寄點‘小禮物’過去！讓你長長記性！”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
在死寂的咖啡館角落響起。
高利貸。
刀疤臉王強。
威脅。
寄“小禮物”……
陳明遠惹上了高利貸！
被暴力催債！
甚至威脅到了我的安全！
他最后那晚開車出去……
是為了籌錢？
還是……去見了王強？
然后……
車禍？
真的是意外嗎？
手腳冰涼。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遺囑里那個冰冷的測謊條件。
“死亡原因……知情程度……”
原來他懷疑的。
是這個？
他怕我早就知道這筆債？
怕我參與其中？
或者……怕這筆債的禍端會牽連到我？
所以用這種方式……
逼我證明自己不知情？
用遺產(chǎn)作為交換？
混亂。
震驚。
還有一絲被欺騙的憤怒。
席卷了我。
他什么都不告訴我！
獨自承受這些！
把我蒙在鼓里！
最后還用一個“嫌疑人”的身份把我架在火上烤！
手機屏幕的光。
映著我慘白的臉。
像鬼一樣。
我撥通了那個舊手機上唯一的號碼。
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喂？誰??？”一個粗聲粗氣的男聲。
背景音很嘈雜。
有打臺球的撞擊聲。
還有男人的吆喝聲。
“我找王強?！蔽冶M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
“你他媽誰?。空覐姼缟妒?？”
“我是雷驚蟄。陳明遠的老婆。”我報出名字。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口哨。
然后是挪動腳步的聲音。
背景音小了點。
“喲？陳老板的漂亮媳婦兒??？”聲音換了一個。
更沙啞。
帶著一股子流里流氣的戲謔。
正是錄音里那個聲音！
王強！
“怎么著？陳老板剛走，嫂子就寂寞了？想起哥哥我了？”
一陣猥瑣的笑聲傳來。
我強忍著惡心。
“王強，明遠欠你的錢，我來還?！?/p>
笑聲戛然而止。
“你？”王強的聲音帶著狐疑，“你他媽有錢？”
“他遺囑留給我了。”我冷冷地說，“數(shù)目我知道。連本帶利。但我要當面給你?，F(xiàn)金。把事了了。以后別再來煩我?！?/p>
“嘿？有點意思?！蓖鯊姾吡艘宦暎靶邪?。嫂子爽快。時間？地點？”
“明天下午四點。西郊老木材廠，最里面那個廢棄倉庫。別帶人。就你一個。錢我準備好?！蔽疫x了個足夠偏僻的地方。
“喲呵？還挑地方？怕哥哥吃了你??？”王強又笑起來，“行！就依你！不過嫂子，我勸你別?；印８绺缥铱刹皇浅运氐?。要是讓我看見條子……或者別的什么幺蛾子……”
“就我一個人?，F(xiàn)金。只求清賬?！蔽掖驍嗨?/p>
“成！明天下午四點。老木材廠。不見不散?！蓖鯊姼纱嗟貟炝穗娫挕?/p>
放下電話。
手心全是冷汗。
第一步。
成了。
我必須見到王強。
必須從他嘴里撬出陳明遠最后那晚的真相！
這關系到我能不能洗脫嫌疑！
能不能拿到那該死的遺產(chǎn)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