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枯竭,妖界體制內卷,一只卑微的小豬妖苦熬三年,終得編外一職,
卻在發(fā)小背叛中九死一生。當他被人類孩童的純善救贖,燃起報恩之念,
欲向唐僧師徒示警時,卻被“路過”的齊天大圣一棒“打死”!這突如其來的“死劫”,
究竟是終結,還是命運反轉的驚天序章?1一股腥臊惡臭,鉆進了我的鼻腔。我佝僂著腰,
正用一把豁了口的木耙,費力地扒拉著腳下黏稠滑膩的穢物。這里是大王洞的最底層。陰暗,
潮濕,沒有光。我是一只妖,也是這里的社畜。為了進這大王洞,我考了三年,年年落榜。
最后,還是托了發(fā)小蛤蟆精他二舅的關系,才當上一個沒編制的聘用工。月錢三兩碎銀,
干的卻是全洞最腌臜的活。頭頂?shù)墓饩€忽然被一道陰影遮蔽。我脖子一涼,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豹統(tǒng)領?!芭尽!币粔K爛肉砸在我的豬毛上,腐臭的黏膩汁水順著鬃毛往下淌?!按镭洠?/p>
擋路了?!彼穆曇衾餂]有情緒,只有純粹的蔑視。我不敢抬頭,也不敢去擦。
我只是把頭埋得更低,讓自己的姿態(tài)看起來更卑微?!笆牵⊙撍?。
”豹統(tǒng)領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冷哼,邁著步子走了。我僵在原地,
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敢緩緩直起腰。爛肉的臭味,混著鞭傷舊疤的刺痛,
提醒著我這里的生存法則。我不是沒有“表現(xiàn)”過。為了把煮唐僧肉的大鍋刷得更亮,
我曾拔下自己身上最硬的豬鬃當刷子用,哪怕血把鍋底都染紅了。換來的,
是同事嫉妒的構陷,和豹統(tǒng)領一頓“磨滅大王墨寶”罪名的毒打。我據(jù)理力爭,
但卻沒有絲毫用處。呵,就因為我是新來的,我過于表現(xiàn),我沒有留痕。我不服!后來造箭,
我發(fā)現(xiàn)箭尾粘上羽毛,能射得更遠、更準。我熬了幾個通宵,拔光了洞里所有野雞的尾巴,
精心做了三十支羽毛箭。我以為這次能證明我的價值。豹統(tǒng)領接過箭,看了許久。然后,
他當著我的面,一根一根,把箭全部拗斷。斷裂的箭桿,像抽鞭子一樣,狠狠砸在我的臉上。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大王要的是普通箭,不是你這花里胡哨的廢物!”又是一頓鞭子,
讓我背上的舊傷摞著新傷。我終于懂了。在大王洞,聰明和勤奮是原罪。服從,愚蠢的服從,
才是活下去的唯一憑證。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自己那方狹小的洞穴?;璋档挠蜔粝?,
媽媽和幾個瘦弱的弟妹正眼巴巴地望著我?!案纭泵妹玫穆曇粲旨氂秩?,帶著期待。
我從懷里掏出那塊沾滿污穢的爛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翱矗笸踬p的,今天加餐。
”媽媽的眼神顫動了一下,那里面是藏不住的心疼。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地接過肉,
轉身走向那口破鍋。我們都懂,但我們都選擇沉默。這時,一個腦袋從洞口探了進來。
是蛤蟆精,我的發(fā)小,一個有正式編制的妖。他穿著干凈的短褂,與我這一身污穢格格不入。
“喲,還沒吃呢?””他信步走進來,隨手將一顆還帶著露水的靈果丟進我懷里。動作熟練,
像是投喂。“給你的。”他湊到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股過來人的優(yōu)越感。“兄弟,
不是我說你,別太實在了,你那套在咱們這兒,行不通。”我攥緊了那顆冰冷的靈果,
指甲深深陷進果皮。我看著他優(yōu)越感十足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我們曾是一起在泥潭里打滾的伙伴?,F(xiàn)在,他已經學會了這里的規(guī)則,而我,像個笑話。
夜深了。家人都已睡下,呼吸聲微弱。我獨自坐在洞口,山里的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子在刮。
遠處,大王的宮殿燈火輝煌,隱約能聽到絲竹之聲。那里的光,永遠照不到我這里。
我摸了摸背上凹凸不平的鞭痕,又看了看手中那顆靈果。它散發(fā)著微光,卻暖不了我的手。
我掰開果子,將一半小心翼翼地放在母親枕邊,然后將另一半,整個吞了下去。果肉冰冷,
帶著一絲苦澀的甜。未來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
我還要去清理那些永遠也清理不完的穢物。僅此而已。
2洞里的鐘聲破天荒地在非飯點時響起,沉悶,急促。所有小妖都停下手里的活,面面相覷,
空氣中彌漫著不安。豹統(tǒng)領站在高臺上,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張臉。
“斷魂谷的‘七葉斷腸草’開了。”“誰能采來,大王重賞!”“沒編制的,入正式編制!
”“有編制的,直升兩級!”“加賞……唐僧肉泥!”斷魂谷!三個字,
扎進所有小妖的心里。那地方毒瘴彌漫,進去的十個沒一個能活著出來。
可“唐僧肉”三個字,卻又點燃了所有妖的貪念。我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我只想活下去,
讓家人吃飽。唐僧肉?也得有命吃才行。身旁的蛤蟆精,眼睛卻“噌”地一下亮了。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光,混雜著貪婪、狂熱和一種不顧一切的賭性。出發(fā)前,
我看到蛤蟆精被他那位在洞里當后勤管事的二舅拉到一邊。我只隱約聽到飄來的幾個字。
“……前途……不擇手段……”“……別讓……拖后腿……”再回頭時,蛤蟆精看我的眼神,
有些變了。那份發(fā)小間的熟絡淡去,多了一絲審視和算計。我的心,莫名沉了一下。
斷魂谷里,灰色的毒瘴像濃得化不開的霧,散發(fā)著腐爛和酸臭的氣味。腳下是厚厚的腐殖質,
一腳踩下去,黏滑膩軟,能沒過腳踝。不知名的妖獸在遠處嘶吼,
林間回蕩著詭異的滴水聲和蟲豸爬行的“沙沙”聲,聽著毛骨悚然。我捏緊了腰間的藥鋤,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蛤蟆精卻異常興奮,在前面躥來躥去?!斑@邊!這邊!
”他忽然壓低聲音,朝一處峭壁下招手。我湊過去,心頭一跳。一株通體烏紫的藥草,
正靜靜地長在石縫里,七片葉子在毒瘴中泛著妖異的光。品相極佳!但它長得極為刁鉆,
根植在一塊凸出的懸?guī)r上,下面就是深不見底、黑霧翻滾的裂隙。那懸?guī)r看著就不結實,
布滿了裂紋。“這巖石怕是撐不住一個人的重量?!蔽野櫭嫉溃灸艿馗械轿kU。
蛤蟆精眼珠一轉,拍著我的肩膀,熱情得有些虛假:“兄弟,你力氣大,
你去下面那個石臺頂住懸?guī)r。”“我身子輕,上去把它摘下來!”“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咱倆一起立功,到時候風風光光回去,讓你媽和弟妹也跟著沾光!”他二舅的話,
他算計的眼神,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猶豫了??伞白寢寢尯偷苊谜垂狻边@句話,
精準地戳中了我的軟肋。或許……是我想多了?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兄弟!為了家人,
我選擇賭一把。我跳下石臺,用后背和肩膀死死抵住那塊搖搖欲墜的懸?guī)r。“我上去了!
”蛤蟆精喊了一聲,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我感到背上的巖石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呻吟,
碎石簌簌落下,砸得我頭皮生疼。“快點!”我咬著牙,感覺骨頭都在作響?!澳玫搅?!
”蛤蟆精興奮地大喊。就在他拿著藥草跳回安全地帶的瞬間,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冰冷。
“兄弟,謝了?!彪S即,他抬起腳,對著我頭頂?shù)膽規(guī)r猛地一踹!
“轟——”巨大的巖石連同我一起,墜入無盡的黑暗。
“為什么……”我最后一聲絕望的嘶吼,被墜落的狂風撕碎?!靶值?,為了前途,
總要有人犧牲!”“我有編制,比你的命要金貴!”他二舅的話在我腦中炸開,
我瞬間明白了,但一切都晚了。裂隙的底部,是蠕動的毒蟲巢穴。
冰冷、黏膩的觸感爬滿全身,數(shù)不清的甲殼、黏液將我淹沒。尖銳的刺痛從四肢百骸傳來,
毒液瞬間侵蝕了我的身體。劇痛讓我?guī)缀趸柝?。就在意識即將消散時,
我腹中忽然涌起一絲微弱的清涼,是昨夜那顆靈果!它護住我的心脈,讓我沒有立刻斃命。
可腦海里,卻清晰地閃過媽媽和弟妹們期待的眼神。還有蛤蟆精那張?zhí)搨巍憾镜哪?!我恨?/p>
我恨我的蠢!我恨這該死的妖界!憑著最后一絲不甘,我用盡全身力氣,
指甲在石壁上劃出血痕,一寸一寸,爬出了那個地獄。我渾身沒有一塊好皮,
倒在裂隙邊緣的血泊中,意識漸漸模糊。世界,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但我知道,
我必須活下去。我是家里那唯一的“頂梁柱”!3我以為自己會死。
死在那個冰冷、黏膩、充滿腥臭的毒蟲巢穴里。但有什么東西,碰了碰我。那觸碰很輕,
帶著一種陌生的暖意,將我潰爛的皮肉從無邊無際的墜落感中,拽了回來。有什么東西,
涼涼的,濕潤的,在擦拭我流膿的傷口。我用盡全部力氣,才撐開腫脹的眼皮。一張臉。
一張人類孩童的臉,離我極近。他的眼睛很亮,像山澗里的清泉。那雙眼睛里,
沒有妖界司空見慣的厭惡,也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擔憂。見我醒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他把一團嚼爛的、還帶著他口中溫度的草藥,笨拙地敷在我肩上最深的那道傷口上。
做完這一切,他又捧來幾顆不知名的紅色野果。還有一捧用巨大葉子兜著的山泉水。
他把東西放在我嘴邊,然后就退開幾步,安靜地蹲在一旁,用那雙干凈的眼睛看著我。
不索取。不企圖。我僵住了。我是一頭妖,一頭在妖界最底層打滾,
為了幾塊碎肉就能和野狗打架的豬妖。我習慣了蔑視,習慣了利用,
甚至剛剛習慣了被除家人外,最親的發(fā)小踹下懸崖??涩F(xiàn)在,一個人類的孩童,
卻給了我一份……我從未奢求過的東西。這份不摻任何雜質的善意,
比我腹中那顆靈果的清涼更有效。它沒有治愈我的傷口,卻在我那顆被恨意填滿的心臟里,
燙出一個缺口。見我能動了,孩童也放松下來,開始托著下巴自言自語?!柏i豬,
你要快點好起來呀?!薄拔夷棠陶f,唐僧師傅很快就要從我們村子路過了。
”“他們是去西天取經的活佛,肯定能治好我奶奶的病?!彼刻於紒?。給我換藥,
給我?guī)С缘?。然后就坐在我身邊,望著西邊那條蜿蜒的小路。一遍遍念叨著他的奶奶,
和那個叫唐僧的圣僧。他的孝順。他眼中那種干凈的、不求回報的期盼。這些東西,
變成了一面鏡子。鏡子里,是我自己。是那個為讓媽媽和弟妹吃上一口飽飯,在泥潭里掙扎,
被迫扛起一切的自己。然后,鏡子碎了。蛤蟆精那張?zhí)搨蔚哪槪?/p>
和他踹下巨巖時那冰冷又得意的眼神,在每一塊鏡子的碎片里獰笑。
為什么救我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類?為什么害我的是我最信任的妖族發(fā)???
憑什么我的孝順,就只能是被人當墊腳石,摔進毒蟲巢穴里喂蟲子?憑什么!強烈的反差,
讓我的五臟六腑都像被毒蟲再次啃噬般,劇痛翻攪。幾天后,靠著孩童的照料和靈果的藥力,
我體內的毒清了。我能,站起來了??粗磉呥€在念叨著圣僧的孩童,一顆惡毒,
且瘋狂的種子,在我心底破土而出。報恩?不!是復仇!是更徹底,更誅心的復仇!
蛤蟆精能回去邀功,靠的是那個吃妖不吐骨頭的大王洞體制。而那個體制,
恰好是唐僧師徒西行路上的絆腳石。我要去給唐僧師徒通風報信!
我要親手撕碎蛤蟆精用我的命換來的功勞!我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飛黃騰達的美夢,
在我這個“死人”手里,化為泡影!我要他眼里的得意,變成最深的恐懼!向人類示警,
等于背叛整個妖界,下場只有死路一條。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寧愿為了眼前這份干凈的期盼,去當整個妖界的叛徒。
也不愿再回到那個讓我惡心透頂?shù)臓€泥潭里,去當一頭任人宰割的豬!我必須做點什么。
我忍著筋骨寸斷的劇痛,踉蹌著站起身,恢復了半人半妖的形態(tài)。朝著孩童和他村莊的方向,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腰。孩子。謝謝你。謝謝你這捧地獄里的山泉。
隨即,我直起身,再沒有回頭。身后,是地獄里唯一的善意。身前,
是通往另一座地獄的絕路。那就去吧。去捅破這該死的妖界的天!
4山林在我眼前扭曲成一片模糊的綠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斷骨的劇痛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肺里火燒火燎,喉嚨里全是血腥味??煲稽c。再快一點。
晚一步,那個孩子眼里的光,就要滅了。晚一步,蛤蟆精就能踩著我的尸骨,飛黃騰達,
長生不老!我不甘心!終于,在沖出一片密林后,我看到了。遠處蜿蜒的山路上,一行身影,
正緩緩走來。一個騎著白馬的僧人,一個扛著釘耙的大耳朵,
還有一個挑著擔子的……是他們!是唐僧師徒!一股狂喜沖散了所有的疼痛,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揮舞著手臂,喉嚨里擠出沙啞的嘶吼。
“有埋伏——”“大王洞……有埋伏!”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在我眼前炸開。一個身影,
憑空出現(xiàn)。他身著鎖子黃金甲,頭戴鳳翅紫金冠,手里拎著一根金燦燦的鐵棒,威風凜凜。
那雙眼睛,亮得嚇人,金光流轉間,仿佛能將我的五臟六腑、前塵過往,都看得一清二楚。
齊天大圣!我來不及欣喜,也來不及說出更多。因為我從那雙金睛里,沒有看到贊許,
只看到了……冰冷的審視。那根傳說中的金箍棒,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在我瞳孔中急速放大?!芭?!”世界,轟然碎裂。我只覺頭頂一涼,隨即是天崩地裂的劇痛。
眼前一黑,我像一攤爛泥,重重摔在地上。意識陷入黑暗前,
我似乎聽到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
“猴哥……他、他好像是來報信的啊……”“你怎么一棒子就……”另一個聲音響起,
冷漠中帶著一絲不屑?!昂撸褪茄?,哪有什么好壞之分?!薄耙粋€通風報信的小妖,
也想領我老孫的情?不自量力?!薄白吡?,呆子!”……原來是這樣。在他們眼里,
我終究……只是個妖??尚ΑN疫@一生,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意識徹底沉淪。
但我沒有察覺到。在我那被砸得塌陷的頭顱里,那看似致命的一棒,落下時。
有三道比毫毛更細的金光,悄無聲息地,烙印進了我的妖魂深處。它們是烙印,是枷鎖,
更是一場烈火烹油般的……重塑。……與此同時,大王洞內。蛤蟆精跪在豹統(tǒng)領面前,
正唾沫橫飛地邀功?!敖y(tǒng)領!您看,這七葉斷腸草,品相絕佳!”他擠出幾分悲痛,
眼眶都紅了?!翱上О?,我那發(fā)小豬剛,為了幫我引開守護靈草的毒蟲,
犧牲了自己……”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著豹統(tǒng)領的神色。豹統(tǒng)領聽完,
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诲e,有勇有謀,還懂得為大王分憂。
”“從今天起,你就是本統(tǒng)領的親衛(wèi)!不用再去后廚打雜了!”“這顆凝血丹,賞你了!
”一顆血紅色的丹藥,滾落到蛤蟆精的手心。他感受著丹藥散發(fā)的精純妖力,
激動得渾身顫抖,眼底的得意再也無法掩飾。豬妖啊豬妖,你知道么嗎?你的命,
給我換來了一個正式的編制!你的死,給我換來了一顆夢寐以求的丹藥!等抓到唐僧后,
我還能換一個長生不老!你的死,成就了我蛤蟆精的未來!他將丹藥一口吞下,
只覺得一股熱流涌向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強大感覺,讓他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他沒看見,
洞穴陰影里,新晉的大王心腹熊將軍,正冷冷地看著他,眼神像在看一個死物。他更不知道。
在那片山林血泊中?!八廊ァ钡奈遥蝗澜鸸?,從骨髓到靈魂,一寸寸碾碎,
又一寸寸……重鑄。這場劇痛,遠比墜崖和毒噬,要痛苦一萬倍。這是一個卑微豬妖,
驚天反轉的開始。也是一場,真正誅心的復仇,拉開的序幕。5我以為我已經死了。但痛。
痛得那么真實。不是金箍棒砸碎天靈蓋那種瞬間的崩裂,而是一種……從骨頭縫里鉆出來的,
又麻又癢的痛。我從一片黏稠的混沌里,慢慢找回了我的知覺。我躺在一個山洞里。很干凈,
也很干燥,地上鋪著厚厚的干草,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這味道,我在大王洞里從未聞過。
我下意識地去摸我的頭。腦袋還在。雖然昏昏沉沉,但那個被一棒子砸塌的窟窿,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熱的、正在愈合的癢。豬毛稀疏的頭頂,觸感有些異樣。
我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指尖忽然碰到三根硬邦邦的東西。我湊到洞口透進來的微光下,
借著光看清了我的爪子。三根毛。金燦燦的,像從太陽上揪下來的光線,
正夾在我的豬蹄指縫里。不,不是我爪子里的。是我頭頂?shù)?!我猛地抬頭,
用爪子在腦袋上使勁扒拉。沒錯!就在我原本光禿禿的頭皮上,多了三根金色的毫毛!
它們不像我的豬鬃那樣粗硬,反而帶著一種奇特的韌性,根植在我的頭皮深處,
仿佛與我的血肉連為一體。隨著我的觸碰,一股暖流從那三根毫毛的根部涌出,
像一條溫順的小溪,瞬間流遍我的四肢百骸。斷骨的劇痛,毒液殘留的陰寒,
都在這股暖流的沖刷下,迅速消退。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我體內悄然蘇醒。
我腦子里“轟”的一聲,炸開了。我想起了那道金光。想起了那根從天而降,
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的鐵棒。更想起了那雙眼睛!那雙金睛里,我當時只看到了冰冷的審視,
和對妖物的不屑一顧??涩F(xiàn)在回想,那冰冷之下,似乎還藏著別的東西。
一種……洞悉一切的深邃。那一棒,看似要將我魂飛魄散,可落下的力道,卻又精準得可怕。
力道再重一分,我便真的化為肉泥。力道再輕一分,就騙不過大王洞的耳目。這不是殺戮。
這是一場天衣無縫的“戲”!齊天大圣,他……在救我?這個念頭竄出來,
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算什么東西?一只在妖界底層刨食的豬妖,
一只連編制都考不上的廢物,一只被發(fā)小隨意就能踹下懸崖的墊腳石。我有什么資格,
能讓那位大鬧天宮的爺,為我費這份心思?可頭頂那三根滾燙的毫毛,
又在清清楚楚地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
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趴在地上,身體因為激動而不住地顫抖。我不是被拋棄的垃圾。
我被……看見了。大王洞的體制,豹統(tǒng)領的鞭子,
蛤蟆精的背叛……那些曾壓得我喘不過氣的巨石,在這一刻,都顯得那么可笑。
我已經“死”了。那個在大王洞里清理糞便的豬妖,已經在那一棒之下,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