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硯親自“送”出尚書府的經(jīng)歷，以及那個關(guān)于“珍稀動物飼養(yǎng)”的驚天腦洞，讓我連著幾天都處于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
我試圖在話本里尋找答案，然而才子佳人、霸道王爺?shù)奶茁?，完全解釋不了沈硯這種“拒婚是因為怕養(yǎng)不起你”的奇葩邏輯。
難道在他眼里，我趙安樂=飯桶+吞金獸？
這個認知讓我非常不爽！雖然…我確實吃得多了那么一點點…
第四天傍晚，就在我對著滿桌子點心食不知味時，安陽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
“安樂！大消息！攬月樓的案子結(jié)了！”她滿臉興奮，抓起一塊杏仁酥就塞進嘴里。
“真的？！”我瞬間來了精神，“快說快說！怎么回事？夜明珠找到了嗎？背后主使是誰？”
“別急啊！”安陽灌了口茶，眉飛色舞，“主謀就是那個隆昌商行的周扒皮！呸，周老板！他勾結(jié)江州知府，虛報水災(zāi)款，貪了五千兩！還賄賂了工部一個小官，幫忙做假賬。那筆想栽贓給沈硯的三百兩，也是他們偽造的！至于那顆東海夜明珠…”
她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
“怎么樣？”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根本沒丟！”安陽一拍桌子，“完好無損地在內(nèi)庫躺著呢！那個青州通判鄭某，就是個煙霧彈！周扒皮想用夜明珠轉(zhuǎn)移視線，結(jié)果弄巧成拙，反倒暴露了！”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又有點失落。夜明珠沒丟，那沈硯拒婚的“貪墨”動機就不成立了。難道…真的就是因為養(yǎng)不起？
“沈硯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安陽繼續(xù)八卦，“皇叔龍心大悅，賞了他不少東西呢！不過…”她湊近我，擠眉弄眼，“聽說他啥金銀財寶都沒要，就要了一個京郊的溫泉莊子？”
溫泉莊子？！
我眼睛瞬間瞪圓！那不是我夢寐以求的賞賜嗎？！沈硯那個鐵公雞要溫泉莊子干嘛？他又不愛享受！難道…是為了轉(zhuǎn)賣換錢？！
這個猜測讓我心頭火起！好你個沈硯！你嫌我費錢拒婚，轉(zhuǎn)頭就把我想要的莊子弄走了！摳死你算了！
“皇叔賞他什么莊子？”我咬牙切齒地問。
“就是西郊梅林邊上那個‘暖香塢’??！你不是一直眼饞嗎？”安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暖香塢！果然！我氣得差點把手里的芙蓉糕捏碎！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騰地站起來。就算要不回莊子，我也得問清楚，他憑什么嫌我費錢！
“現(xiàn)在？”安陽看看天色，“都快宵禁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風風火火地沖出門，直奔戶部衙門。直覺告訴我，沈硯那個工作狂，肯定還在衙門！
果然，戶部衙門的燈還亮著。
我氣勢洶洶地推開沈硯公事房的門。
“沈硯！你…”
話卡在喉嚨里。
只見沈硯并未在辦公。他站在窗邊，負手而立，望著窗外的月色。聽到動靜，他緩緩轉(zhuǎn)過身。
暖黃的燈光下，他臉上沒有平日的冰寒，反而帶著一絲…罕見的溫和？甚至還有一點點局促？
“郡主？”他似乎對我的出現(xiàn)并不十分意外。
“你…你為什么”我準備好的質(zhì)問，在他這種反常的表情下，突然有點問不出口了。
“郡主是想問溫泉莊子的事？”沈硯主動開口，聲音平靜。
“對！”我立刻找回氣勢，“那莊子是我先看上的！皇叔本來答應(yīng)給我的！你憑什么”
“本官向陛下討要這個莊子，”沈硯打斷我，目光坦然地看著我，“是因為，陛下答應(yīng)過，若本官查清此案，便允本官一個請求?！?/p>
“所以你就獅子大開口要莊子？”我氣結(jié)。
沈硯沉默了一下，耳根似乎又開始泛紅。他微微別開臉，從書案上拿起一個東西，遞到我面前。
那是一份…地契？
我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
地契上赫然寫著——“暖香塢”，所有人：安樂郡主。
我：“？？？”
我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沈硯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目光飄向窗外：“郡主不是說，閉門思過悶得慌？暖香塢有湯泉，景致尚可，或許…能讓郡主解解悶?！?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帶著點別扭，“也省得郡主總想些旁門左道，去不該去的地方。”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他把皇叔賞給他的溫泉莊子轉(zhuǎn)贈給我了？！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過后，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夾雜著酸澀，猛地沖上我的眼眶。
“你…你為什么…” 我聲音有些哽咽，捏著地契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是為了補償我？還是因為別的？
沈硯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沉默了片刻。月光勾勒著他挺拔的背影。
“郡主還記得…拒婚那日，本官說的話嗎？”他低聲問。
“記得！你說你俸祿微薄，養(yǎng)不起我！”我立刻回答，帶著點委屈的控訴。
沈硯的肩膀似乎微微塌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那…只是其一?！?/p>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神復(fù)雜得讓我心頭發(fā)緊。有掙扎，有無奈，還有一絲…深藏的痛楚。
“本官…自幼失怙，在族中看盡冷暖。深知銀錢之重，更知承諾之艱。”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像是在揭開塵封的傷口?！翱ぶ鹘鹬τ袢~，生性爛漫，喜好華服美食，這本無錯。錯在本官囊中羞澀，更怕…”
他停頓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下去。
“更怕承君一諾，卻無力護你周全，讓你受半分委屈?！彼K于說了出來，聲音輕得像嘆息，卻重重地砸在我心上?！芭c其日后因柴米油鹽消磨情分，怨懟叢生，不如趁早放手?！?/p>
我呆呆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平日里冷硬如冰、錙銖必較的男人，此刻卸下所有防備，露出內(nèi)里最柔軟也最脆弱的傷口。
原來他拒婚，不是因為討厭我，不是因為嫌我費錢
而是因為他怕自己給不起我想要的生活？怕我跟著他會受委屈？
這個認知，讓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脹，幾乎無法呼吸。
“你…你這個笨蛋！”眼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我沖著他大喊，“誰要你養(yǎng)了！我有食邑！我有嫁妝！我…我可以少吃點！一天…一天就吃兩頓點心！”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這都什么跟什么?。?/p>
沈硯顯然也被我這番“豪言壯語”驚住了，他怔怔地看著我，臉上冰冷的面具徹底碎裂，露出一種近乎呆滯的茫然。
“還有！”我抹了把眼淚，不管不顧地繼續(xù)，“誰說我跟著你就會受委屈了？我…我樂意！我就樂意跟你一起數(shù)銅板！一起啃燒餅！不行嗎？！”
“趙安樂”沈硯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劇烈地波動著，像是平靜的寒潭被投入了巨石。
“沈硯！”我打斷他，紅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我就問你一句！如果…如果不用你養(yǎng)，我自己能養(yǎng)活自己，還能還能順帶養(yǎng)著你…你…你還拒婚嗎？”
問完這句話，我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心臟狂跳，幾乎要蹦出胸膛。我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等待著他的宣判。
沈硯也看著我。月光和燈光在他眼中交織，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情緒。震驚、掙扎、難以置信…最終，都化為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復(fù)雜情愫。
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薄唇微啟，似乎想說什么。
就在這時——
“咕嚕嚕?！?/p>
一陣極其響亮、極其不合時宜的腸鳴聲，從我空空如也的肚子里，驚天動地地傳了出來。
在寂靜的公事房里，顯得格外清晰，格外悠長…
我：“……”
沈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我尷尬得想當場去世！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悲情又勇敢的氣氛，被這聲饑餓的吶喊破壞得蕩然無存！
沈硯臉上的復(fù)雜表情瞬間凝固，然后，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崩裂了。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嘴角開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眼底那濃得化不開的情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再也壓抑不住的、越來越明顯的…笑意！
“你…”他努力想維持嚴肅，但聲音里的笑意已經(jīng)泄露出來，“餓了？”
“我…我沒有！”我惱羞成怒，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嗯，”沈硯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轉(zhuǎn)過身，走向他那個上了鎖的紅木柜子，“看來，郡主‘養(yǎng)活自己’的計劃，還需要從長計議。當務(wù)之急”
他打開柜鎖，從里面拿出一個熟悉的油紙包。
“是先喂飽這只‘珍禽異獸’?！?/p>
他轉(zhuǎn)過身，手里托著兩只熱騰騰、香噴噴的劉記燒雞腿，嘴角噙著再也掩飾不住的笑意，將那抹清冷的月光都融化了。
“還愣著做什么？‘順帶養(yǎng)本官’的郡主殿下，再不吃，就涼了?！?/p>
我：“……”
看著那兩只油亮的雞腿，再看看沈硯臉上那從未有過的、真實而溫暖的笑容
我一把搶過雞腿，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算了！珍禽異獸就珍禽異獸吧！
至少…
這飼養(yǎng)員，眼光還不錯？雞腿，也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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