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機在掌心里發(fā)燙,燙得有點不對勁。不是那種充電時的溫?zé)幔?/p>
而是像握著一塊剛從爐子里扒拉出來的火炭,灼燒感透過薄薄的手機殼直往皮膚里鉆。
我下意識地“嘶”了一聲,差點把它甩出去。屏幕也像是患了瘧疾,
一陣陣的綠光毫無規(guī)律地抽搐閃爍,
扭曲了原本清晰的聊天界面——閨蜜群里的貓咪表情包在詭異的綠暈中張牙舞爪,
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屏幕里跳出來咬人?!案闶裁垂怼蔽野櫭监洁?,
指尖在滾燙的玻璃上劃拉,試圖退出微信。手機卻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完全不聽使喚,
屏幕上的圖標(biāo)瘋狂地跳動、重組,最終定格在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黑色界面上,
一行慘白的、不斷抖動的字母鬼魅般浮現(xiàn):**ACCESS DENIED**。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尾椎骨竄上來,瞬間抵消了掌心的灼熱。這感覺太陌生,
太……惡意了。就像黑暗中有雙冰冷的眼睛,正透過這塊小小的玻璃屏,死死地盯著我。
我猛地按下側(cè)邊的鎖屏鍵。屏幕瞬間熄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赡菭C手的溫度,
卻像烙印一樣頑固地停留在我的掌心,久久不散?!笆謾C成精了?
還是你想把它煎熟了當(dāng)早餐?
維修小哥阿哲從他那堆滿電路板、螺絲刀和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精密儀器的柜臺后面探出頭,
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帶著點調(diào)侃。
他的小店藏在老城區(qū)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里,門面不大,
卻總是彌漫著一股松香焊錫和舊電子元件混合的獨特氣味。技術(shù)好,收費公道,
是我手機出毛病的唯一指定“醫(yī)院”。“少貧!
”我把那依舊燙手的“鐵疙瘩”往他面前的防靜電墊上一拍,“你自己摸摸!燙得能煎蛋了!
還有這屏幕,跟鬼片現(xiàn)場似的,綠光亂閃,最后給我彈個‘訪問拒絕’,嚇?biāo)纻€人!
”阿哲臉上的嬉笑收斂了。他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手機背面,又飛快地縮回去,
眉頭擰了起來:“嚯,這溫度……真夠勁兒?!彼闷鹗謾C,對著光仔細看了看屏幕,
又按了按電源鍵。屏幕毫無反應(yīng),黑得像塊深潭里的石頭。“多久了?”他問,
聲音嚴(yán)肅了些。“就剛才,正跟朋友聊天呢,突然就這樣了?!蔽倚挠杏嗉拢?/p>
“不會是什么新型病毒吧?我最近也沒亂點鏈接啊……” 我努力回想,
除了昨天在男友林宇家連了他那個號稱信號超強的私人WiFi,似乎也沒什么異常操作。
“病毒?”阿哲嗤笑一聲,熟練地拿起一把極細的螺絲刀,開始拆解手機底部的兩顆小螺絲,
“現(xiàn)在那些玩意兒,頂多讓你看個廣告,彈個擦邊直播,或者偷偷扣你點話費。
能把硬件搞成這樣的……少見?!彼麆幼髀槔袷遣鸾膺^成千上萬部手機,
“硬件故障的可能性更大,比如電池鼓包快要爆炸了,或者主板哪里短路了……嘖,
你這可是新機啊?!彼贿呎f,一邊用塑料撬片沿著手機邊緣縫隙小心地滑動,
伴隨著輕微的“咔噠”聲,后蓋被完整地揭開了。
一股微弱的、帶著點焦糊味的熱氣從手機內(nèi)部散逸出來。阿哲湊近了看,
手里的強光手電筒照向主板區(qū)域。他臉上的表情,在那一束強光的映照下,
發(fā)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那點慣常的輕松和調(diào)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抹掉了。
他的眉頭猛地往中間一聚,幾乎要擰成個死結(jié),嘴唇下意識地抿緊,嘴角微微向下撇,
形成一個極其凝重、甚至帶著點難以置信的弧度。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不合常理、極其違背他認知的東西。捏著撬片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微微有些發(fā)僵?!霸趺戳耍俊蔽业男囊幌伦犹岬搅松ぷ友?,湊過去想看清楚,“電池真鼓了?
”阿哲沒立刻回答我。他像是沒聽見我的問話,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塊小小的主板上。
他極其緩慢地、極其小心地調(diào)整著手電筒的角度,光束在復(fù)雜的電路和元器件之間緩緩移動,
最終,定格在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緊挨著手機原本的攝像頭模組旁邊,
多出了一點東西。那東西太小了,小得像一粒不慎掉落的灰塵。顏色是深沉的墨黑,
幾乎和主板本身的底色融為一體。如果不是阿哲那專業(yè)到近乎苛刻的目光,
以及那束強光的精準(zhǔn)照射,根本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它有著極其規(guī)則的幾何形狀,邊緣銳利,
表面光滑,反射著手電筒的光,形成一個小小的、冰冷的反光點。
那絕不是手機出廠時該有的部件。它像一個微型的、精心設(shè)計的黑色甲蟲,
靜靜地、惡意地趴伏在那里。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維修店里只剩下空調(diào)外機低沉的嗡鳴。
阿哲終于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直直地刺向我。他臉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
聲音壓得極低,
種我從未在他這里聽過的、混合著震驚和某種職業(yè)性警惕的嚴(yán)肅:“蘇小姐……這不是病毒,
也不是電池問題。”他頓了頓,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種難以言喻的驚駭。
然后,他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一字一頓地說:“這是……一個微型攝像頭。
一個……被非法植入的、非常隱蔽的針孔攝像頭。
”“嗡——”我的大腦里像是被塞進了一整窩受驚的蜜蜂,瞬間炸開一片混亂而尖銳的轟鳴。
阿哲后面的話變得模糊不清,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渾濁的水。微型攝像頭?非法植入?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冰冷沉重的錘子,狠狠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一股刺骨的寒意,
比剛才手腳發(fā)燙時感受到的強烈百倍,從腳底板猛地竄起,瞬間席卷全身,凍結(jié)了血液,
麻痹了四肢。我感覺不到自己站在地上,仿佛整個人都飄在冰冷的真空里。
林宇家那個信號超強的私人WiFi……昨天下午,我趴在他家柔軟的沙發(fā)上看綜藝,
手機電量告急,他很自然地遞過充電線,說:“連我這個吧,快,還穩(wěn)定?!彼男θ轀睾?,
眼神清澈,帶著點關(guān)切……像一幅精心描繪的假面。是他?這個念頭像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刺進我的意識,帶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讓我窒息的劇痛。
那個每天清晨給我發(fā)“早安寶貝”,記得我所有喜好,連我生理期都算得清清楚楚,
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男人?“不……不可能……” 我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在顫抖,
微弱得像瀕死的蚊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
阿哲沒有理會我的失魂落魄。他臉上的凝重沒有絲毫減退,動作卻變得更加迅捷而精準(zhǔn)。
他像在進行一場精密的手術(shù),飛快地將那個“鐵疙瘩”連接到一臺稍顯笨重的筆記本電腦上。
屏幕上跳出一個黑色的命令行窗口,一串串白色字符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滾動著。
“這東西……不是市面上常見的貨色?!卑⒄艿穆曇艟o繃,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如飛,
“自帶微型存儲,有獨立的無線傳輸模塊……還有加密……很高端的玩意兒。
”他的眉頭越擰越緊,“植入的手法……很專業(yè),不是隨便什么人能搞定的。
它應(yīng)該一直在錄,而且……會把數(shù)據(jù)存一份在本體里,
可能是為了防止傳輸中斷……”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慘白的臉,
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我試試看能不能繞過加密,把本地存儲的視頻導(dǎo)出來。
這是最直接的證據(jù)。你……最好有個心理準(zhǔn)備?!毙睦頊?zhǔn)備?我還能有什么心理準(zhǔn)備?
我的世界已經(jīng)在他揭穿那個黑色小點的瞬間,徹底崩塌了。信任的基石粉碎殆盡,
露出下面深不見底的、充滿惡意和窺伺的深淵。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阿哲不再說話,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鍵盤敲擊聲成了這死寂空間里唯一的節(jié)奏,一下下,
敲在我的心上。時間被無限拉長、扭曲。我靠在冰冷的金屬柜臺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疼痛來對抗那滅頂?shù)目謶趾蛺盒?。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
也許是幾個世紀(jì)。阿哲猛地敲下最后一個鍵?!罢业搅耍 彼秃纫宦?。屏幕上,
那個黑色的命令行窗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陋的文件夾界面。
里面孤零零地躺著幾個視頻文件。文件名是冷冰冰的時間戳,精確到分秒。最新的一個,
日期赫然就是今天。阿哲深吸一口氣,移動鼠標(biāo),光標(biāo)懸停在那個最新的視頻文件上。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復(fù)雜,帶著詢問。我死死咬住下唇,
口腔里彌漫開一股鐵銹般的腥甜。全身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我閉上眼,用盡全身力氣,
點了點頭。指甲掐得更深了,幾乎要嵌進肉里。視頻文件被雙擊點開。屏幕短暫地黑了一下,
隨即亮起。畫面是我無比熟悉的場景——我的臥室。拍攝的角度很低,微微有點仰視,
像是從床頭柜的位置看過去。鏡頭正對著我的床。畫面有些噪點,但清晰度足以辨認一切。
畫面里,我穿著居家服,盤腿坐在床上,懷里抱著個抱枕,正低著頭,
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嘴角帶著一絲我自己都沒察覺的、輕松的笑意。顯然,
那是我在刷朋友圈,或者在跟閨蜜群里閑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數(shù)字無聲地跳動著。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臥室的門,悄無聲息地被推開了。
一個身影走了進來。頎長,挺拔,穿著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是林宇。他走路幾乎沒有聲音,
像一只優(yōu)雅的貓。他臉上帶著那種我無比熟悉的、溫存的笑意,眼神柔和得能滴出水來。
他徑直走到床邊,在我身邊坐下。床墊微微下陷。我沉浸在手機里,頭也沒抬,
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忙完啦?”“嗯?!彼穆曇敉ㄟ^視頻傳來,低沉、悅耳,
帶著一貫的寵溺。他伸出手,無比自然地、帶著占有欲地攬住我的肩膀,
溫?zé)岬恼菩馁N著我的皮膚。他的目光,卻沒有落在我身上,而是越過我的頭頂,
精準(zhǔn)地、聚焦在我手里那部亮著的手機上。他的下巴輕輕擱在我的發(fā)頂,姿態(tài)親昵無間。
然后,他微微側(cè)過頭,嘴唇幾乎要貼上我的耳朵。就在這親昵到極致的姿勢里,
他對著我手里的手機,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甜蜜得近乎粘膩,
卻又冰冷得像毒蛇吐信的語調(diào),
一字一句地、清晰地低語:“寶貝……”“今天……和誰聊得這么開心?
”畫面定格在他那張英俊的側(cè)臉上。溫存的笑意依舊掛在嘴角,
可那雙望向手機屏幕的眼睛深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毫無溫度的寒潭。那寒潭里,
翻涌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被侵犯領(lǐng)地的獸性,
混合著一種掌控一切的、令人作嘔的滿足感?!稗Z隆——!
”仿佛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我腦海里炸開!震得我魂飛魄散!我死死盯著屏幕,全身的血液,
真的在那一刻,瞬間凝固了!緊接著,是瘋狂的逆流!它們咆哮著沖向頭頂,
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墜回腳底!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收縮,
痛得我眼前發(fā)黑,幾乎要窒息。那不是疑問句!那是宣判!是掌控!
是赤裸裸的、帶著毒汁的監(jiān)視!他根本不是在看“我”!他是在看我的手機屏幕!
他在看我和別人的聊天記錄!他是在用這種令人作嘔的親昵姿勢,宣示他的所有權(quán),
宣告他的窺伺!胃里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再也壓制不住。我猛地捂住嘴,
踉蹌著沖向角落那個小小的洗手間。門都來不及關(guān)嚴(yán),就撲到洗手池邊劇烈地干嘔起來。
眼淚和胃酸一起不受控制地涌出,灼燒著我的喉嚨和眼睛。冰冷的瓷磚貼在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