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十七分,寫字樓最后一點茍延殘喘的燈火也熄滅了,只留下陳默一個人,
像被遺忘在巨大鋼鐵骨架深處的幽魂。空氣里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死寂的嗡鳴,
還有他自己被疲憊拖拽得沉重的心跳。他關(guān)掉電腦,屏幕熄滅的瞬間,黑暗猛地撲上來,
黏膩冰冷,幾乎讓他窒息。又是這個時間。這個如同刻進他骨髓里的詛咒時間。陳默甩甩頭,
想把那瞬間涌上來的、混合著汽油、血腥和絕望鐵銹味的幻象甩出去。沒用。
每一次加班到凌晨,每一次孤身離開這棟冰冷的囚籠,那場車禍的碎片就像跗骨之蛆,
重新扎進他的神經(jīng)里。他摸出手機,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
眼下的烏青深得像是淤傷。指尖在叫車軟件上劃過,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熟練。定位,確認。
幾秒鐘后,系統(tǒng)派單成功。屏幕顯示一輛銀灰色老款捷達,車牌尾號“914”。
陳默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指尖的冰涼瞬間蔓延到了全身。914。
他死死盯著那三個數(shù)字,血液似乎凝固了。不可能,一定是巧合。荒謬的巧合。
他強迫自己深呼吸,冰冷的空氣刺痛了喉嚨,
卻壓不住心底翻騰上來的寒意和……一絲扭曲的、連他自己都唾棄的探究欲。這車,
真的存在?還是他已經(jīng)被那些日夜糾纏的幻影逼瘋了?
寫字樓旋轉(zhuǎn)門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陳默裹緊單薄的外套,
一頭扎進深秋冰冷的夜風(fēng)中。風(fēng)像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扎透衣物,直刺骨髓。街道空曠得可怕,
路燈投下慘白的光圈,勉強照亮人行道上稀疏的落葉,
更遠處則是深不可測、仿佛要將一切吞噬的濃稠黑暗。一輛車悄無聲息地滑到路邊,
停在慘白路燈光圈的最邊緣,像一艘從冥河里駛來的幽靈船。銀灰色,捷達,車漆黯淡無光,
帶著陳年的劃痕和無法洗凈的污跡。正是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那輛。尾燈微弱地亮著,
在昏暗的光線下,隱約能看到車牌尾號——914。數(shù)字仿佛帶著某種邪惡的吸力,
牢牢鎖住了陳默的視線。他喉結(jié)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口腔里干澀得發(fā)苦。腳步遲疑著,
像灌了鉛。是走?還是……去看看?那該死的、源自深淵的疑問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的理智。
最終,那點病態(tài)的好奇,或者說,是某種無法言喻的宿命感,驅(qū)使他邁開了步子。他伸出手,
冰冷的金屬門把手觸感粗糙。拉開副駕車門時,
鉸鏈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生銹金屬摩擦的“嘎吱”聲。
一股濃烈而熟悉的氣味瞬間將他包裹、淹沒。廉價古龍水刺鼻的香精味,
混合著人造皮革老化后散發(fā)出的、略帶甜膩的腐朽氣息,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但絕對無法錯辨的……機油和金屬冷卻后的生腥味。
這味道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記憶深處。那一夜傾盆的暴雨,
破碎車窗灌進來的冰冷雨水,
混合著車廂里彌漫開的、一模一樣的古龍水和皮革氣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陳默的身體瞬間僵硬,胃部一陣翻江倒海的痙攣,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沒當(dāng)場嘔吐出來。
他幾乎是跌坐進副駕駛座的,人造革座椅冰涼僵硬。他下意識地抬頭,
目光本能地投向駕駛座上方懸掛的后視鏡。
鏡面被一只布滿繭子和細微劃痕的大手粗暴地向上推到了極限,
角度刁鉆得只映出車頂棚臟兮兮的絨布。駕駛座上的男人,完全籠罩在陰影里,
只有一個模糊而堅實的輪廓——寬厚的肩膀,后頸處剃得很短的頭發(fā)茬,
一件深色的夾克外套。他坐得筆直,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紋絲不動。“尾號?
” 司機的聲音響了起來,低沉、沙啞,像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頭。沒有任何溫度,
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只是一個純粹的、執(zhí)行任務(wù)的音節(jié)?!啊?867。
” 陳默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他報出號碼的同時,
視線無法控制地掃過司機的雙手。那雙手很大,骨節(jié)粗壯有力,此刻正穩(wěn)穩(wěn)地搭在方向盤上。
右手小指的位置……陳默的心臟驟然緊縮了一下——那里空空如也,小指齊根消失,
只留下一個突兀、愈合后顏色略深的斷口疤痕。陳默猛地收回目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靜。巧合,都是巧合!他一遍遍在心里重復(fù),試圖說服自己。
車是老車,氣味相似很正常。斷指?這世上斷指的人多了去了!
可那車牌……914……像三根冰冷的鋼針,扎在他搖搖欲墜的自我安慰上。“嗯。
” 司機應(yīng)了一聲,聽不出任何波瀾。他甚至沒有像尋常司機那樣習(xí)慣性地瞥一眼乘客確認。
引擎發(fā)出一陣沉悶、帶著病態(tài)雜音的轟鳴,老舊的捷達車體隨之抖動起來。
車子笨拙地駛離路邊,匯入空曠死寂的午夜街道。
車廂里只剩下引擎單調(diào)的喘息和輪胎碾壓路面的沙沙聲。沉默像不斷膨脹的霉菌,
迅速填滿了狹小的空間,沉重得令人窒息。陳默僵硬地坐著,脊背繃得筆直,
幾乎不敢靠在椅背上。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鎖定著駕駛座那個沉默的背影,
試圖從那紋絲不動的輪廓里捕捉到一絲一毫的異常。汗水悄無聲息地從額角滲出,
沿著太陽穴冰涼地滑落。司機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雙手握著方向盤三點和九點的位置,
精準得如同機器。沒有調(diào)整空調(diào),沒有試圖攀談,甚至連一個細微的頭部晃動都沒有。
他整個人就像一塊嵌入駕駛座的冰冷巖石。陳默的目光,像受驚的兔子,
在車內(nèi)狹窄的空間里慌亂地跳動。
他看到了副駕駛一側(cè)門板內(nèi)側(cè)的塑料卡扣——那是控制車窗升降的按鈕。
一個微小的、幾乎不可察覺的凸起,被按了下去。鎖車鍵!
他猛地扭頭看向自己左側(cè)的車門把手。內(nèi)側(cè)那個小小的紅色滑塊,
清晰地顯示著“LOCKED”的字樣!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
他強行壓制住幾乎要沖破喉嚨的驚呼,裝作不經(jīng)意地挪動身體,
視線迅速掃過右側(cè)后門的內(nèi)把手——同樣的紅色滑塊,同樣的“LOCKED”!
中控臺上那個最顯眼的鎖車按鈕,同樣處于按下狀態(tài)!所有車門,都被鎖死了!
像一口移動的鋼鐵棺材!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而巨大的回響。
陳默強迫自己扭回頭,視線卻死死釘在駕駛座那個巋然不動的背影上。
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不再是沉默的巖石,而是一堵冰冷、厚重、充滿惡意的銅墻鐵壁。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就在這時,車內(nèi)那臺老舊的、蒙著灰塵的收音機,
原本只是發(fā)出滋滋啦啦的白噪音,突然信號猛地一跳,
一個刻意拔高、帶著急促喘息和驚惶語調(diào)的男主播聲音,
如同利刃般刺破了死寂:“——緊急插播!緊急插播!警方發(fā)布最高級別通緝令!
嫌疑人李建國,男,四十五歲左右,身高約一米八零,體型健壯,短發(fā),右小指缺失!
此人極度危險,涉嫌三起惡性兇殺案!最后一次被目擊時駕駛一輛銀灰色老款捷達轎車,
車牌號疑似……疑似海A…914!請廣大市民提高警惕!發(fā)現(xiàn)線索立即報警!重復(fù),
嫌疑人李建國……”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陳默的耳朵里,
鑿進他的腦子里。身高…體型…短發(fā)…右小指缺失…銀灰色老款捷達…海A914!
冰冷的汗珠瞬間密密麻麻地布滿陳默的額頭和后背。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jié),
又在下一秒被恐懼點燃,瘋狂奔涌沖撞!他猛地抬眼,視線如同燒紅的鐵釬,
死死刺向駕駛座那個輪廓——那寬厚的肩膀,那短硬的發(fā)茬,
那搭在方向盤上、缺失了小指的右手!就是他!通緝令描述的每一個特征,
都嚴絲合縫地指向這個沉默的司機!他就是李建國!那個殺人犯!此刻,
自己正和他鎖在這輛移動的鐵棺材里!陳默的呼吸徹底亂了,粗重得像破舊的風(fēng)箱。
他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一絲腥甜的鐵銹味。報警!必須報警!他幾乎是憑著本能,
右手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向自己左側(cè)褲兜里摸索。冰冷的手機外殼觸碰到指尖,
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他不敢低頭,眼角的余光依舊死死鎖定著駕駛座,
手指在褲兜里憑著感覺,
瘋狂地、無聲地按動著電源鍵和音量鍵——那是他設(shè)置的緊急呼叫快捷鍵!快!快接通?。?/p>
陳默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每一次按壓都像在敲擊自己的心臟。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快啊!求你了!就在他感覺手機在褲兜里震動了一下,
似乎接通了緊急呼叫的瞬間——“嗤啦!”一陣尖銳刺耳的電流雜音猛地從收音機里爆開,
瞬間淹沒了主播驚恐的播報聲。那聲音如此巨大、如此突兀,
如同無數(shù)把鋼鋸在同時切割金屬!陳默嚇得渾身一顫,褲兜里緊握的手機差點脫手滑落!
那刺耳的噪音持續(xù)了僅僅一秒,隨即收音機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沙沙聲,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通緝令播報,只是一場集體幻覺。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引擎聲、胎噪聲,甚至陳默自己粗重的喘息聲,都仿佛被那陣突如其來的電流雜音徹底抹去。
車廂里陷入一種真空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絕對死寂。只有儀表盤上微弱的光,
映照出陳默慘白如紙的臉,和他眼中無法掩飾的、瀕臨崩潰的驚駭。他褲兜里的手,
還僵硬地握著手機,指尖一片冰涼。剛才……剛才那陣雜音,是巧合?
還是……他不敢想下去??謶窒駸o數(shù)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四肢百骸,
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猛地抬眼,再次望向駕駛座那個沉默的背影。那背影,
依舊紋絲不動,像一尊冰冷的黑色墓碑。車子在死寂中行駛著。窗外的景象越來越陌生。
路燈變得稀疏,間隔越來越長,光線也越來越昏暗。
那些熟悉的、標(biāo)志著城市邊緣的霓虹招牌和24小時便利店徹底消失了。道路兩旁,
是影影綽綽、在夜色中呈現(xiàn)出詭異輪廓的行道樹,再遠處,
則是大片大片荒蕪的、尚未開發(fā)的土地,
黑暗中偶爾能看到廢棄建筑模糊的、如同巨獸骸骨般的剪影。這不是回他租住公寓的路!
絕對不是!陳默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手機!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掏出手機報警!
可就在這時,駕駛座上那個如同凝固雕像般的背影,終于有了動作。
司機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他的右手。那只缺失了小指、骨節(jié)粗大的右手,
沒有伸向方向盤,也沒有伸向任何控制按鈕。它抬了起來,目標(biāo)明確,
動作穩(wěn)定得沒有絲毫顫抖,徑直伸向了中控臺下方,一個陳默之前并未留意的位置?!斑菄}。
”一聲輕微的、金屬簧片彈開的脆響,在死寂的車廂里清晰得如同驚雷。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他看到司機右手縮回時,指間赫然多了一把刀!
一把刀刃反射著儀表盤微光、閃爍著冰冷寒芒的折疊刀!那刀刃不長,但異常鋒利,
刀尖在昏暗中凝著一點令人心悸的幽光。
“嗬……” 陳默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被恐懼扼住的抽氣聲。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限,像一張拉滿的弓!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對致命威脅的本能!跑!必須立刻逃離這輛車!
哪怕從疾馳的車窗跳出去!他猛地轉(zhuǎn)身,左手瘋狂地去摳身側(cè)門板上的車窗升降按鈕!
右手則不顧一切地去扳動內(nèi)側(cè)門把手!同時,身體爆發(fā)出全部的力量,狠狠撞向緊閉的車門!
“咔!咔咔咔!” 門把手紋絲不動!車窗按鈕如同焊死!
堅固的車門在他用盡全力的撞擊下,只發(fā)出一聲沉悶的、令人絕望的巨響,
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產(chǎn)生!這輛老舊的捷達,此刻卻像一座移動的堡壘,將他牢牢囚禁在內(nèi)!
完了!徹底完了!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瞬間淹沒了陳默。他癱軟在副駕駛座上,
劇烈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幾乎要炸開。他死死盯著司機那只握著刀的手,
等待著那冰冷的鋒刃隨時可能刺來的劇痛。然而,預(yù)想中的攻擊并未到來。
司機那只握著刀的手,就那樣隨意地搭在換擋桿旁邊,刀尖微微朝下,
像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品。他甚至沒有回頭。就在陳默被這詭異的平靜折磨得瀕臨崩潰時,
那個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不疾不徐,
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冰冷:“別怕?!?聲音平靜得可怕,“很快就到終點了?!苯K點?
什么終點?死亡的終點嗎?陳默的牙齒不受控制地開始打顫,咯咯作響。
司機似乎完全不需要他的回應(yīng),那沙啞的聲音只是略作停頓,便繼續(xù)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在陳默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上:“畢竟……” 那聲音里,
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懷念?或者說,是刻骨的怨毒?
“當(dāng)年那場車禍,我們不是約好一起下地獄的嗎?”“車禍?!”陳默的腦子“嗡”的一聲,
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這兩個字像帶著倒鉤的毒刺,
瞬間撕開了他記憶深處最黑暗、最血淋淋的傷口!他猛地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司機那依舊背對著他的、寬厚的肩膀,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
試圖穿透那層深色夾克的阻隔,看清那張隱藏在陰影里的臉!“你……你到底是誰?!
” 陳默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暴怒,“你他媽到底是誰?
!那場車禍……你怎么會知道?!說啊!” 他猛地向前探身,幾乎要越過中控臺,
雙手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劇烈地抖動著。司機對他的歇斯底里置若罔聞。那握著刀的手,
依舊穩(wěn)穩(wěn)地搭在原處,像一塊冰冷的鐵。他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一絲一毫。
車子毫無預(yù)兆地沖下主路,輪胎碾過坑洼不平的路面,發(fā)出沉悶的顛簸聲。
車頭猛地扎進了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乳白色霧氣之中!這霧氣來得極其突兀,
仿佛憑空生成,瞬間吞噬了車燈慘白的光束。
窗外的世界——稀疏的路燈、荒蕪的曠野、廢棄建筑的輪廓——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翻滾涌動、無邊無際的濃霧,將老舊的捷達徹底包裹、隔絕。車里車外,
瞬間變成了兩個完全隔絕的世界。車速非但沒有減緩,反而在濃霧中詭異而堅決地提了起來!
引擎發(fā)出沉悶的嘶吼,像是瀕死野獸的咆哮。儀表盤上,那根代表速度的指針,
在陳默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竟然開始瘋狂地向左逆轉(zhuǎn)!
數(shù)字飛快地跳動:80…70…60…40…20…0…然后,指針毫不停歇地繼續(xù)向左,
穩(wěn)穩(wěn)地指在了表盤最左端那個鮮紅的“-20”刻度上!負二十公里?!
陳默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物理常識、所有的邏輯思維在這一刻被徹底打敗、碾碎!
他眼睜睜看著車子在濃霧中以一種超越理解的方式狂飆,
窗外翻滾的霧氣被疾速拉扯成模糊的白色流影。車內(nèi)的時間感、空間感徹底紊亂,
仿佛墜入了某個扭曲的噩夢維度。
只有引擎的嘶吼和輪胎摩擦空氣(而非地面)產(chǎn)生的詭異尖嘯,成為這瘋狂景象的唯一伴奏。
就在這超越現(xiàn)實的狂飆中,陳默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擋風(fēng)玻璃外!濃霧深處,
就在車頭正前方!一個女人模糊的身影,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出來!
一條陳默刻骨銘心的、洗得發(fā)白的藍色碎花連衣裙——那是他妻子出事前最后一天穿的衣服!
她就那樣孤零零地站在翻滾的濃霧中央,背對著疾馳而來的車頭,長發(fā)被無形的氣流吹拂著,
微微飄動?!安弧。?!” 陳默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不似人聲的凄厲嚎叫!
他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是幻象!一定是濃霧和恐懼制造的幻象!
他拼命地眨眼,試圖驅(qū)散這可怕的景象。然而,下一秒,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藍色身影,
頭顱以一種極其詭異、完全違反人體結(jié)構(gòu)的角度,猛地、硬生生地旋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
一張慘白如紙的臉,毫無遮擋地貼在了前擋風(fēng)玻璃上!正是他妻子!
那張他日思夜想、無數(shù)次在噩夢中見到的臉!只是此刻,那張臉上沒有任何痛苦,
沒有任何悲傷,只有一種凝固的、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冰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