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風裹著桂香鉆進窗戶,我——沈清歡,社區(qū)幼兒園的老師,
和做裝修工的丈夫周建軍租住在城東的老舊小區(qū)里。樓下小賣部老板娘總愛開玩笑說,
我們這棟樓是“教師世家”,因為樓上樓下住著七八個老師?!扒鍤g啊,
這是我表姐家的小閨女朵朵。”丈夫的工友老李領(lǐng)著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站在門口,
“她爸媽離了婚,孩子放老家奶奶帶了兩年,現(xiàn)在接回來上幼兒園,想麻煩你們多關(guān)照。
”老李媳婦兒從編織袋里掏出個鐵飯盒:“這是一點心意,一個月兩百塊伙食費。
孩子就放你們這兒吃午飯,放學寫作業(yè)也有人看。
”我蹲下來打量這個即將住進我家的六歲女孩。她怯生生地拽著老李的衣角,
眼睛卻滴溜溜轉(zhuǎn)。丈夫搓著手笑道:“都是工友,說什么麻煩,朵朵就跟我們親閨女似的。
”誰能想到,三年后,在社區(qū)“最美租戶”表彰會上,朵朵會站在話筒前,
面對居委會大媽和左鄰右舍,
用稚嫩卻清晰的聲音說:“謝謝沈阿姨一家這三年對我的‘照顧’。
”她歪著頭露出天真的笑容:“他們讓我睡陽臺,說地板太涼;不給我買新衣服,
說舊衣服穿著舒服;我發(fā)燒到39度還讓我自己去醫(yī)院,
說小孩子不能太嬌氣……”1“媽媽!朵朵把我的眼睛蒙住了!
”小雨的尖叫聲刺穿清晨的薄霧。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眼前還晃動著前世那場噩夢般的畫面——表彰臺上,六歲的朵朵戴著天使光環(huán)般的假發(fā),
用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控訴:“他們讓我睡陽臺,說地板太涼;不給我買新衣服,
說舊衣服穿著舒服;我發(fā)燒到39度還讓我自己去醫(yī)院,說小孩子不能太嬌氣……”“清歡,
你又做噩夢了?”丈夫周建軍擔憂地遞來溫水。我顫抖著接過水杯,
看著窗外晨光中正在給朵朵扎辮子的老李媳婦。前世就是這個看似慈祥的婦人,
把她表姐家的“拖油瓶”塞進我們家三個月,然后…… “建軍,”我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
“今天就去把陽臺封起來?!薄鞍??”周建軍一臉茫然,“好好的封什么陽臺?
”“沒有為什么!”我失控地提高音量,隨即又壓低聲音,“就當是我任性?!睆N房里,
我看著朵朵津津有味地吃著我特意煎的荷包蛋,那副乖巧模樣讓我胃部一陣絞痛。
前世她就是這樣,每次在鄰居面前都表現(xiàn)得像只溫順的小白兔,背地里卻……“朵朵,
”我蹲下身,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告訴沈阿姨,你最喜歡我們家什么呀?
”朵朵眨巴著大眼睛,毫不猶豫地回答:“最喜歡陽臺。晚上可以看星星,
還能聽見外面的聲音?!蔽业男奶鴰缀跬质顷柵_!
前世她控訴我們的第一點就是“不讓她進房間睡覺,只能睡冰冷的陽臺”。
我強壓著顫抖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腦袋:“那以后都睡陽臺好不好?”“好呀!
”朵朵笑得格外燦爛,露出兩顆剛長出來的門牙。
周建軍疑惑地看著我們:“你們母女倆今天怎么都這么喜歡陽臺?”2“媽媽,
朵朵把我的蠟筆全扔進馬桶里了!”小雨放學回家就撲進我懷里哭訴。我強忍著怒火,
看著正在角落里玩積木的朵朵。她穿著小雨的舊裙子,卻把裙擺故意弄得臟兮兮的,
看見我過來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沈阿姨,
我不是故意的……”“那為什么要扔小雨的蠟筆?”我蹲下來平視她。
朵朵的大眼睛突然蓄滿淚水:“因為……因為她不讓我用紅色蠟筆……”她抽泣著,
“小雨姐姐有好多新蠟筆,
可是我的新蠟筆都被她藏起來了……”我轉(zhuǎn)頭看向小雨:“是真的嗎?
”小雨慌亂地搖頭:“不是的媽媽!
我的新蠟筆都給朵朵用了……是朵朵非要搶我的紅色蠟筆,我不給,她就……”“小雨!
”我厲聲打斷,“媽媽相信朵朵不會無緣無故扔東西?!比缓笥譁厝岬貙Χ涠湔f,
“告訴沈阿姨,小雨把你的新蠟筆藏在哪里了?媽媽幫你找回來?!倍涠溷蹲×耍?/p>
眼淚還掛在臉上,眼神卻突然變得銳利。她張了張嘴,
最后卻低下頭小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當晚,
我在朵朵的枕頭下發(fā)現(xiàn)了一盒嶄新的蠟筆——正是上周我特意給小雨買的限量版。
更可怕的是,在她的畫本上,
畫著一個穿著黑裙的女人(分明是我)把一個小女孩(畫得很像朵朵自己)推下樓梯,
旁邊寫著歪歪扭扭的“壞媽媽”。3“李老師,您能再給我一分鐘嗎?”放學后,
我攔住正要離開的幼兒園老師。李老師為難地看了看手表:“沈老師,有什么事這么著急?
”“關(guān)于朵朵……”我壓低聲音,“她最近在家里畫了一些奇怪的畫,
您在幼兒園也注意一下?!崩罾蠋煹难凵裢蝗蛔兊脧?fù)雜:“沈老師,其實我也正想找您聊聊。
”她猶豫了一下,“朵朵今天問我……‘如果媽媽不要我了,能不能住在李老師家’。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還有,”李老師繼續(xù)說,“上周的手工課,
朵朵做了一個‘家’的模型,但是……”她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紙盒,
“她把代表自己的小人偶放在門外,其他家人都在屋里?!奔埡欣?,歪歪扭扭的紙房子里,
五個小人幸福地站在屋里,唯獨一個小小的黑色人偶被孤零零地放在門外,
腳下還畫了一灘水漬——像是在哭泣。“這不可能……”我喃喃自語,
“她明明……”“沈老師,”李老師嚴肅地看著我,“孩子是最敏感的。
朵朵可能真的覺得自己在這個家里……格格不入。”4回家的路上,
我看著朵朵和小雨手拉著手蹦蹦跳跳的樣子,胃部一陣陣絞痛。這個才六歲的小女孩,
到底藏著怎樣的心機? “媽媽!”小雨突然停下來,“朵朵說她想吃冰淇淋!”“好,
”我強撐著笑容,“媽媽給你們買?!?便利店門口,朵朵突然掙脫我的手,跑到馬路對面。
一輛卡車呼嘯而來——“朵朵!”我魂飛魄散地沖過去。千鈞一發(fā)之際,
朵朵卻像背后長了眼睛似的,突然停住腳步。卡車司機猛踩剎車,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叫?!岸涠?!”我緊緊抱住她,渾身發(fā)抖,
“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
”朵朵在我懷里抽泣著:“我……我只是想給媽媽買冰淇淋……”她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
那張沾著灰塵的小臉上,眼淚和灰塵混在一起,卻詭異地呈現(xiàn)出一種圣潔的表情。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cè)目,有人小聲說:“這孩子真可憐……”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居委會李主任:“沈老師,關(guān)于朵朵的監(jiān)護權(quán)問題……”5“媽媽!我的畫!
”小雨哭著跑過來,手里舉著一張被撕碎的畫紙。我心疼地摟住女兒,
看向正在角落里冷笑的朵朵?!霸趺戳耍俊蔽冶M量平靜地問?!岸涠浒盐业漠嬎毫?!
”小雨抽泣著,“那是我畫的全家福……”我撿起地上的碎片,
拼湊起來——畫上是我們一家四口,但朵朵的位置被涂黑,還畫了個大大的叉?!岸涠?,
”我努力控制著聲音,“為什么要這樣做?”朵朵突然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珠,
卻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因為……”她一字一頓地說,“我根本就不是你們家的人。
”周建軍臉色驟變:“清歡,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我聽見了!”朵朵突然尖叫起來,
“我聽見你們說我是拖油瓶!說我是個累贅!”她歇斯底里地指著我們,“你們都討厭我!
你們都在騙我!”“朵朵!”我厲聲喝止,“冷靜一點!”“我才不要冷靜!
”朵朵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摔在地上,水花四濺,“我要告訴所有人!
告訴所有人你們是怎么對待我的!”她沖進房間,
幾秒鐘后拿著一個筆記本跑出來——正是我前世在表彰會上看到的那本日記!翻開的頁面上,
密密麻麻記錄著:“今天沈阿姨又讓我睡陽臺”“他們給我穿舊衣服”“小雨有新玩具,
我沒有”“他們都在騙我,他們討厭我”…… 我的雙腿一軟,
幾乎跪倒在地——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在領(lǐng)獎臺上侃侃而談的“可憐女孩”,
那些被精心設(shè)計的控訴詞,原來都是從這里開始的! “媽媽……”小雨害怕地躲在我身后,
“朵朵好可怕……”朵朵突然安靜下來,她歪著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卻露出一個天使般的微笑:“沈阿姨,”她輕聲說,“你以為……你真的了解我嗎?
”6“李主任,您必須相信我!”我在居委會辦公室里幾乎崩潰,
“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故意的!”李主任推了推眼鏡:“沈老師,我們收到了匿名舉報,
說您虐待……”“舉報人就是朵朵的親戚!”我打斷她,“他們故意把孩子塞給我們,
就是為了……”“沈老師,”李主任嚴肅地打斷我,“我們也有責任調(diào)查清楚。
不過……”她猶豫了一下,“朵朵確實提到了一些情況?!本驮谶@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老李媳婦牽著朵朵走進來,朵朵的臉上還掛著淚珠,但眼神卻異常清醒?!袄钅棠?,
”朵朵突然開口,聲音清脆得不像個孩子,“我想回家。
”老李媳婦尷尬地笑了笑:“這孩子就是鬧脾氣……”“不,”朵朵轉(zhuǎn)向我,
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沈阿姨,我從來就沒想過要住在這里。從第一天起,
我就知道你們討厭我。”她轉(zhuǎn)向居委會眾人,“他們讓我睡陽臺,不給我買新衣服,
還……”“朵朵!”我厲聲打斷,“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朵朵的笑容僵了一瞬,
隨即又恢復(fù)甜美:“約定?什么約定?”她歪著頭,一臉天真,“我只記得沈阿姨說,
我永遠都只是個外人?!鞭k公室里一片嘩然。7“夠了!”我猛地站起來,
從包里掏出一個U盤,“各位,請看看這個?!辈シ诺谋O(jiān)控視頻里,
清晰地記錄著朵朵如何故意打翻小雨的牛奶,如何把自己弄臟然后嫁禍給小雨,
如何在深夜偷偷用我的手機給居委會打電話……視頻最后,
片段:“他們讓我睡陽臺……不給我買新衣服……我發(fā)燒到39度……”辦公室里鴉雀無聲。
“這……”李主任臉色鐵青。朵朵突然撲過來搶U盤:“你騙人!你胡說!
”她像只發(fā)怒的小獸,指甲直接抓破我的手臂?!岸涠?!”老李媳婦終于沉下臉,
“你鬧夠了沒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朵朵突然安靜下來。她歪著頭,
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卻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沈阿姨,”她輕聲說,
“你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嗎?”8三個月后,當我終于找到新工作時,
卻在家長群里看到一條匿名消息:“聽說那個沈老師啊,
把親戚家的小孩害慘了……”我苦笑著搖搖頭,看向正在教室里畫畫的小雨。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那么溫暖,那么安全。直到小雨突然跑過來,
舉著一張畫紙:“媽媽,
朵朵今天給我送了這個……”畫上是我們一家三口——但我的臉被涂黑了,
旁邊寫著:“壞媽媽”。我終于明白,這場戰(zhàn)爭,永遠不會真正結(jié)束。因為有些孩子的惡意,
就像深埋在地下的種子,總有一天會破土而出,用最甜美的笑容,給予最致命的一擊。
“媽媽,我害怕……”小雨蜷縮在床角,眼睛里噙滿了淚水。我輕輕摟住女兒,
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自從朵朵的事情曝光后,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了。
居委會撤銷了對我的調(diào)查,老李一家也搬離了小區(qū)。我本以為噩夢已經(jīng)結(jié)束,
可小雨最近總是做噩夢,嘴里念叨著“朵朵姐姐”?!靶∮旯?,媽媽在這里。
”我輕撫女兒的頭發(fā),“那個壞女孩已經(jīng)不會再來了?!笔謾C突然震動起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沈老師,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我的心猛地一沉,
迅速鎖上屏幕。這時,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罢l?”我警覺地問?!笆俏?,李老師。
”9門外傳來幼兒園老師的聲音,“沈老師,能開下門嗎?我有事想和您談?wù)??!蔽掖蜷_門,
李老師神色凝重地遞給我一個信封:“今天放學后,有人往我的信箱里塞了這個。
”我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朵朵站在我們家樓下,仰著頭看著我們的窗戶,
手里舉著一張紙,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寫著:“媽媽,我想回家”。更可怕的是,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她永遠都是你們的噩夢”?!斑@……”我手微微發(fā)抖。“還有,
”李老師壓低聲音,“今天朵朵來幼兒園了。她說……她說她要轉(zhuǎn)學過來,
因為‘這里才是她的家’?!蔽业难核查g凝固。10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請了假,
帶著小雨去商場。我要給女兒買新衣服,帶她去游樂園,讓她忘記那個惡魔般的女孩。
“媽媽,你看那個姐姐!”小雨突然指著商場中庭的噴泉,興奮地叫起來。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正獨自站在噴泉邊,
手里拿著一個氣球。陽光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那熟悉的背影讓我渾身一僵。小女孩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是朵朵!
她摘下了帽子,露出那頭我永遠無法忘記的齊肩短發(fā),沖著我露出一個甜美到詭異的微笑。
“媽媽,那是朵朵姐姐!”小雨開心地跑過去,“朵朵姐姐!”“小雨!”我大喊一聲,
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11朵朵接過小雨遞過來的氣球,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小雨,姐姐給你看個好東西?!彼_筆記本,
里面密密麻麻畫滿了畫——每一幅都是我虐待她的“證據(jù)”:把我畫成魔鬼,
把小雨畫成被寵壞的公主,把我們的家畫成監(jiān)獄……“小雨,”朵朵用甜得發(fā)膩的聲音說,
“你媽媽是不是從來不讓你吃冰淇淋?是不是總讓你穿舊衣服?”她抬起頭,
眼神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六歲孩子該有的純真,“她是不是很討厭你?
”小雨困惑地搖搖頭:“不是的,媽媽對我很好……”“騙人!”朵朵突然尖叫起來,
“她討厭你!她討厭所有小孩!你看!”她翻開另一頁,上面畫著一個小女孩被推下樓梯,
旁邊寫著“壞媽媽推我”。商場里的人群開始聚集,有人拿出手機拍照。
朵朵突然撲進小雨懷里:“小雨,只有我們才是受害者,對不對?你媽媽是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