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洗掉頭發(fā)上的泡沫后,溫?zé)岬乃黜樦懮綄掗煹募贡郴?,流過結(jié)實的腰線,和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舊疤痕打了個照面。浴室里水汽蒸騰,模糊了鏡面,也模糊了現(xiàn)實的棱角。
陸山閉著眼,感受著陸川溫涼的指腹拿著柔軟的沐浴棉,小心翼翼地擦過他的肩膀和后背,又極為體貼地避開了手臂上的傷口和身后那片剛剛上過藥的青紫。這個過程安靜又溫柔,讓陸山渾身緊繃的肌肉,在不知不覺中一寸寸地松懈下來。他像一頭在野外廝殺后,回到巢穴舔舐傷口的野獸,而陸川,就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安全的巢穴。
“轉(zhuǎn)過來?!标懘ǖ穆曇粼趪W嘩的水聲中顯得有些失真,卻依舊清晰地傳到他耳朵里。
陸山依言,緩緩轉(zhuǎn)過身。他比陸川高出大半個頭,此刻微微低著頭,能看到陸川被水汽氤氳得有些濕潤的睫毛,和他專注而平靜的眼神。
陸川的目光掃過他胸膛和小腹上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疤,有的是多年前留下的,有的還是不久前添上的。每一道,都代表著一次血腥的搏殺。他的眼神暗了暗,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繼續(xù)幫他清洗著前胸。
“你他媽跟個老媽子一樣?!标懮浇K于忍不住,從喉嚨里擠出一句含糊的抱怨,語氣卻軟得沒有半點(diǎn)殺傷力。
陸川沒理他,只是拿起花灑,將他身上的泡沫徹底沖凈,然后關(guān)掉了水。
“這世上除了我,還有哪個老媽子敢這么伺候你?”他拿起旁邊架子上那條干燥柔軟的浴巾,聲音平淡地回了一句,聽不出是在調(diào)侃還是陳述。
陸山被他一句話堵得沒聲了,只僵硬地站著,任由陸川拿著浴巾將他從上到下擦拭干凈。浴巾很大很厚,帶著陽光曬過的好聞味道,和陸川身上清冽的氣息混在一起,將他整個人包裹。當(dāng)陸川蹲下身,擦拭他結(jié)實的小腿時,陸山的目光落在他微俯的后頸上,那里的一截頸骨,在燈光下顯出一段優(yōu)雅又脆弱的弧度。
他心里忽然沒來由地一動,升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想要將這個人徹底藏起來,不讓任何人覬覦的沖動。他知道,這是他那該死的、扭曲的占有欲又在作祟。
陸川就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逆鱗。
洗完澡,換上干凈寬松的睡衣,陸山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他被陸川按著趴回床上,新一輪的上藥又開始了。
“嘶……”當(dāng)清涼的藥膏再次覆上身后那些傷痕時,陸山還是沒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疼還是疼的,但更多的是一種酸脹之后的舒緩。
“忍著點(diǎn)?!标懘ǖ穆曇魪纳戏絺鱽恚懊魈炀湍芟[了?!?/p>
陸山把臉埋在枕頭里,悶悶地“嗯”了一聲。他忽然覺得有些昏昏欲睡,是那種神經(jīng)徹底放松后,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疲憊和困倦。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那根緊繃的弦,終于在陸川條理分明的分析和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徹底松弛了下來。
“喂,”他聲音含混地開口,“你說……那個躲在后面的孫子,會不會查到你?”
這是他最擔(dān)心的事。他自己一身血污,早就在泥潭里了,但他不想把陸川也拖下來。陸川是干凈的,應(yīng)該永遠(yuǎn)站在陽光下。
“他查不到?!标懘ㄕ诮o他手臂的傷口換紗布,頭也不抬地回答,“我在外面的所有身份信息都是偽造的,沒有任何東西能直接指向這里。在他們眼里,我只是你身邊一個不起眼的‘軍師’?!?/p>
陸山這才放下心來。他知道陸川的心思有多縝密,他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藥上完了,紗布也重新包扎好了。陸川收拾好醫(yī)藥箱,卻沒有馬上離開。他把睡衣的下擺給陸山拉好,又掖了掖被角,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遍。
“行了,滾吧,老子要睡了?!标懮綋]了揮手,像是要趕人,聲音里卻帶著濃濃的鼻音。
陸川沒動,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后伸手,輕輕地?fù)荛_他額前有些濕潤的碎發(fā),露出了他光潔的額頭。
陸山的身體瞬間僵住。他不習(xí)慣這種親昵的碰觸,但卻沒有躲開。陸川的指腹微涼,帶著藥膏的清香,觸感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他皮膚上。
“睡吧。”陸川收回手,聲音放得極輕,“明天給你做三鮮餡的小餛飩,多放蝦仁?!?/p>
說完,他便起身,關(guān)上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靜,只剩下陸山平穩(wěn)下來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他翻了個身,避開身后的傷,將臉轉(zhuǎn)向門口的方向,嘴角在黑暗中,無意識地向上勾了勾。
……
陸川并沒有去睡。他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和他的人一樣,干凈、整潔、井井有條。一整面墻的書柜,分門別類地放滿了各種書籍,從金融、歷史到心理學(xué)、法醫(yī)鑒定,涉獵極廣。
他打開電腦,登錄了一個界面極其簡潔的加密通訊軟件。幾乎是同時,幾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第一條是阿虎發(fā)來的,帶著一絲興奮和解氣:“川哥,你的預(yù)測真準(zhǔn)!南城那邊的兄弟說,黑蛇嫌瘋狗是個燙手山芋,今天晚上就把他裝進(jìn)麻袋沉江了!干干凈凈!”
陸川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這本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瘋狗的死活,他從不在意。
他點(diǎn)開第二條消息,這是一個匿名的加密賬號發(fā)來的,只有一個附件。陸川下載附件,打開,是一份極其詳細(xì)的調(diào)查報告。報告的首頁,是一張中年男人的照片。男人戴著金絲眼鏡,面相斯文,看起來像個儒雅的商人。
姓名:陳靜。
明面上的身份,是本市一家大型投資公司的董事長,熱心公益,聲譽(yù)極佳。但報告的后面,卻用一條條清晰的脈絡(luò),揭示了他隱藏在黑暗中的另一面——利用資本運(yùn)作,巧取豪奪,暗中操控著好幾股灰色勢力,手段陰狠,不留痕跡。
最近,他的目標(biāo),是西郊那塊地的重建項目。而那塊地,正是陸山目前勢力范圍內(nèi),最大的一塊肥肉。
報告最后附上了一句分析:“陳靜此人,慣用‘借刀殺人’與‘驅(qū)虎吞狼’之計。此次瘋狗事件,應(yīng)為其投石問路之舉。目標(biāo)明確,意在令陸先生方寸大亂,進(jìn)而蠶食西郊地盤。”
陸川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目光沉靜地看著屏幕上“陳靜”那張笑得溫和的臉。原來是這只老狐貍。比瘋狗那種只懂打打殺-殺的蠢貨,要難對付得多。
他關(guān)掉文檔,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迅速敲擊起來,發(fā)出了新的指令:“繼續(xù)查。我要知道陳靜的一切,包括他的資金往來、家庭成員、日常習(xí)慣,以及……他所有的弱點(diǎn)?!?/p>
“是?!睂Ψ矫牖?。
做完這一切,陸川才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輕輕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