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遺忘的角落村東頭的老槐樹下，幾個婦人正納著鞋底，閑聊聲此起彼伏。
"聽說李家媳婦又懷上了，這都第三個了！""可不是嘛，頭兩胎都是閨女，
這次可算是盼到兒子了！"我蹲在不遠(yuǎn)處的草叢里，手里攥著一把野花，聽著這些話，
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那野花叫蒲公英，風(fēng)一吹，白色的小傘就四處飄散，就像我和妹妹，
在這個家里飄搖無依。"小滿，回家吃飯了！"遠(yuǎn)處傳來媽媽的呼喚。我應(yīng)了一聲，
把蒲公英小心地裝進(jìn)口袋，那是妹妹最喜歡的花。我們家在村子的最邊上，
一間低矮的土坯房，墻皮剝落得像被啃過的饅頭。門口那棵老棗樹，
是我五歲那年親手栽下的，如今已經(jīng)比我高出許多。推開門，屋內(nèi)彌漫著柴火的氣息。
妹妹小雨正趴在炕上寫作業(yè)，見我進(jìn)來，眼睛一亮："姐，你回來了！媽媽今天煮了雞蛋！
"我放下書包，看見灶臺邊放著三個雞蛋，它們大小差不多，
但媽媽把其中兩個較小的放在了我和妹妹面前，那個稍大一點的放在了弟弟小寶的小碗里。
弟弟才三歲多，還不會自己剝雞蛋，媽媽細(xì)心地幫他剝著，
臉上洋溢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媽，我餓了。"小寶含糊不清地說著。
媽媽把剝好的雞蛋遞給弟弟，然后才看向我和妹妹："你倆也吃吧，不過小雨要多吃點，
長身體呢。"妹妹懂事地把碗里的雞蛋拿了一個放在我面前，小聲說："姐，你吃。
"我看著妹妹瘦小的身影，心里一陣酸楚。她今年才七歲，卻已經(jīng)懂得照顧姐姐了。"胡鬧！
"媽媽突然嚴(yán)厲地說，"小滿，你是大孩子，弟妹還小，要多吃點好長身體。
把雞蛋給弟弟吃！"妹妹怯生生地把雞蛋推了回去，低著頭不敢說話。
我也默默低頭喝起了粥。晚上，我躺在炕上，聽著外面蟋蟀的叫聲，翻來覆去睡不著。"姐，
你還沒睡著嗎？"妹妹輕聲問道。"嗯..."我應(yīng)了一聲。"你難過嗎？
"妹妹的聲音更小了。我轉(zhuǎn)過頭，看見妹妹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我，那里面盛滿了擔(dān)憂。
"為什么要難過？"我故作輕松地說，"我們不是有吃有喝嗎？"妹妹搖搖頭，
小聲說："可是...可是我聽說，隔壁王家阿姨說，沒有兒子的家庭就像沒有根的草，
風(fēng)一吹就倒了..."我沉默了。這句話，我聽過太多次了。從村里的老人，到親戚鄰居，
甚至是我們自己的父母，都說過類似的話。"可是，我們不是草啊。"我輕輕握住妹妹的手，
"我們是蒲公英，風(fēng)再大，也能活下去。"妹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很快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我望著窗外的月光，暗暗發(fā)誓：總有一天，我要讓爸爸媽媽知道，女兒和兒子一樣珍貴。
2 偏心的種子從弟弟小寶出生開始，我家的生活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
激起了層層漣漪。家里的一切似乎都圍繞著這個小生命轉(zhuǎn)動。媽媽的笑容變多了，
爸爸的腰板挺直了，連村里人對我們家的態(tài)度也明顯不同了。"李家有后了！
"村里的老人們見到我爸爸就豎起大拇指，"李哥兒，你這兒子，將來一定有出息！
"爸爸的臉上堆滿了笑容，那是我許久未見的驕傲神情。而我，漸漸地被遺忘在角落里。
"小滿，去打點醬油回來。"媽媽吩咐道，眼睛卻始終盯著弟弟。"小滿，
你的衣服今年還是改改穿吧，家里錢不多，得緊著小寶買些新的衣服"爸爸說這話時，
語氣理所當(dāng)然得像是在討論天氣。當(dāng)我的成績單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優(yōu)秀"，
我興沖沖地跑回家想給爸爸媽媽看，卻看見他們正圍著弟弟逗樂。我把成績單遞過去，
媽媽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嗯，不錯。小寶，來，笑一個給媽媽看。"我默默地放下成績單，
轉(zhuǎn)身回屋。妹妹跟了進(jìn)來，小聲說："姐，你考得真好！""沒什么。"我勉強笑了笑，
"反正...也沒人在乎。"妹妹懂事地把我的書包整理好，輕聲說："姐，
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會考上大學(xué)的！"我驚訝地看著妹妹："你怎么知道我想上大學(xué)？
""我聽王老師說的，她說你很聰明，如果好好學(xué)習(xí)，一定能考上好大學(xué)。
"妹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上大學(xué)，
可是...可是媽媽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沒用..."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妹妹才八歲，就已經(jīng)知道為自己無法上大學(xué)而遺憾了嗎？日子一天天過去，
家里的差距越來越明顯。弟弟有專用的小碗小勺，有各種玩具，甚至還有自己的小被子。
而我和妹妹，也有兩套衣服，不過都是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冬天也是一身舊棉襖，
毛衣和毛褲都是爸媽改小的，兩個人睡在一張窄小的炕上。最讓我難過的是，
爸爸媽媽開始計劃給弟弟蓋新房子。"你看看，咱們家這土坯房，住不了幾年了。
"爸爸抽著旱煙，皺著眉頭說，"得給小寶蓋個新房，不然將來娶媳婦都難。""是啊，
"媽媽附和道，"不過蓋房子要不少錢，咱家現(xiàn)在...""錢的事你不用管，
"爸爸揮揮手，"我明天就去城里打工，多掙點錢回來。"我站在一旁，
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蓋新房？給弟弟蓋新房？那我和妹妹呢？我們住哪里？
"那...我們的房子呢？"我鼓起勇氣問道。爸爸愣了一下，
然后不耐煩地說："你們倆住原來的房子就行了！反正你們也住不了多久，
等小寶長大了...""爸！"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和妹妹也是你們的孩子??！
"爸爸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小滿，你懂什么？兒子是傳宗接代的，你們女孩子，
遲早是要嫁人的！"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聽著窗外的風(fēng)聲，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妹妹悄悄爬過來，抱住我的胳膊："姐，你別難過...我...我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
"我緊緊抱住妹妹，心里暗暗發(fā)誓：我一定要改變這一切。我要努力讀書，離開這個地方，
讓爸爸媽媽知道，女兒和兒子一樣重要！3 破碎的夢想中考成績出來了，
我考了全縣第三名。拿著成績單，我興沖沖地跑回家，想象著爸爸媽媽驚喜的表情。"爸！
媽！我考了全縣第三！"我氣喘吁吁地推開門，聲音里滿是興奮。媽媽正在廚房做飯，
頭也不抬地說："哦，知道了。小寶，別爬那么高，危險！"爸爸坐在院子里抽旱煙，
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嗯，不錯。"我站在原地，笑容漸漸凝固。這就是他們的反應(yīng)？
全縣第三名，他們竟然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錯"？"爸，我想上縣一中！
"我鼓起勇氣說，"我考上了！全縣第三，有獎學(xué)金的！"爸爸終于抬起頭，
看了我一眼："縣一中？太遠(yuǎn)了，不方便。你就去鎮(zhèn)上的中學(xué)吧，離家近。""可是爸，
縣一中的教學(xué)質(zhì)量更好，我更容易考上好大學(xué)..."我急切地解釋道。"夠了！
"爸爸突然提高了聲音，"我說去鎮(zhèn)上就去鎮(zhèn)上！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能認(rèn)識幾個字，
將來嫁個好人家就行了！"我愣住了，不敢相信這是從爸爸嘴里說出來的話。"可是爸，
我考上了??！而且有獎學(xué)金，甚至都不用家里花錢..."我小聲辯解道。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爸爸厲聲打斷，"明天就去鎮(zhèn)中學(xué)報到！"媽媽在一旁低著頭，
一言不發(fā)。我知道，她想幫我，但她不敢。那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
妹妹悄悄爬過來，抱著我小聲啜泣："姐...對不起...我?guī)筒涣四?..""不，
你能幫我。"我突然坐起來，擦干眼淚，認(rèn)真地看著妹妹，"小雨，答應(yīng)姐姐，
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不管別人怎么說，都不要放棄。
"妹妹睜大眼睛看著我："可是...可是我成績不好...""每個人都可以學(xué)好的，
"我堅定地說，"姐姐教你，每天晚上我給你補習(xí)，好嗎？"妹妹點點頭，
眼里閃爍著希望的光芒："好！我聽姐的！"第二天，我去了鎮(zhèn)中學(xué)報到。臨走時，
我回頭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心里默默地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后悔今天的決定。
鎮(zhèn)中學(xué)的條件比縣一中差遠(yuǎn)了，師資力量薄弱，學(xué)習(xí)氛圍也不濃厚。但我沒有放棄。
每天清晨，當(dāng)其他同學(xué)還在睡夢中時，我就已經(jīng)起床背單詞；晚上，當(dāng)宿舍熄燈后，
我就躲在被窩里用手電筒看書。我的成績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但家里依然不支持我繼續(xù)讀書。初二那年，爸爸明確告訴我："初中畢業(yè)就夠了，
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沒用。你弟弟需要錢上學(xué)，家里沒錢供你。"我明白家里的情況，
爸爸在城里打工的收入只夠維持基本生活，弟弟也開始上學(xué)了。
我開始想辦法自己解決學(xué)費問題。我的班主任王老師發(fā)現(xiàn)了我的情況。她是一位中年女教師，
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總是溫和地笑著。一天放學(xué)后，王老師叫住了我："小滿，
我能和你談?wù)剢幔?我跟著王老師來到了她的辦公室。辦公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王老師遞給我一杯熱水，輕聲問道："小滿，你最近上課總是走神，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不該說。王老師耐心地等待著，眼中滿是關(guān)切。"老師，
我...我想繼續(xù)讀書，但是..."我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王老師嘆了口氣，
輕聲說："我聽說了你家里的情況。你爸爸不支持你繼續(xù)讀書，是嗎？"我抬起頭，
驚訝地看著王老師。她怎么會知道？"小滿，"王老師溫和地說，"你的成績一直很好，
是班上的尖子生。這樣的天賦，如果因為家庭原因而荒廢了，太可惜了。"我低下頭，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可是...可是我沒辦法...""別著急，"王老師打斷我，
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我這些年來攢下的一點錢，雖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