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下意識地就想往后退,后背卻已經抵住了冰冷的玻璃門,退無可退。他只能微微側開臉,避開喬樂過于坦蕩的直視,喉結上下滾動著,目光落在對方握著傘柄的手上——指節(jié)分明,干凈有力。他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正好順路,”喬樂仿佛沒察覺他的僵硬,語氣自然得像在談論天氣,“一起走吧?雨太大了。” 他說話時,目光落在秦硯微微繃緊的側臉線條上,唇角那抹笑意依舊溫煦,卻又似乎多了一點難以捉摸的意味。
順路?物理系宿舍和建筑系宿舍根本是南轅北轍。秦硯腦子里清晰地閃過宿舍區(qū)分布圖。他嘴唇動了動,那句“不順路”幾乎要脫口而出。
然而,喬樂似乎根本沒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他手腕很自然地一抬,將傘面往秦硯的方向不著痕跡地又傾斜了幾分,確保他整個人都被罩在傘下,而喬樂自己的半邊肩膀則暴露在了斜飛的雨絲中,灰色的T恤布料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走吧,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眴虡返穆曇魩е环N不容置疑的溫和催促,目光掃過秦硯依舊沒什么表情的臉,“回宿舍區(qū)?”
秦硯的目光無法控制地停留在喬樂被雨水打濕的肩頭。那抹深色的濕痕在灰色的布料上緩慢地暈染開,像一幅被水洇開的墨畫。一種極其陌生的、混合著輕微負疚感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感,如同細小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他的心臟。他討厭欠人情,尤其是這種……近乎被“裹挾”的善意。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帶著水汽的冷空氣似乎也沒能壓下心頭的煩躁。他再次垂下眼,避開喬樂的目光,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短促而冰冷的音節(jié):“嗯。”
說完,他像是被自己的聲音燙到,立刻邁開長腿,率先一步踏入了密實的雨幕中。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一陣風。
喬樂似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瞬間就被嘩嘩的雨聲吞沒。他立刻跟上,步伐穩(wěn)健,手中的傘穩(wěn)穩(wěn)地追隨著秦硯高大的身影,始終將他牢牢護在傘下那方干燥的空間里。
傘下的空間狹窄而私密。雨水密集地敲打著傘布,發(fā)出沉悶的噼啪聲,像是將他們兩人與外面濕漉漉的世界隔絕開來的鼓點。秦硯走得很快,目不斜視,視線筆直地投向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的前路,下顎線繃得緊緊的,像一塊拒絕交流的冷硬巖石。
喬樂走在他身側,步伐不疾不徐,剛好能跟上秦硯的速度,手中的傘穩(wěn)穩(wěn)地偏向秦硯那邊。兩人之間隔著一點微妙的距離,手臂偶爾會因為步幅的微小差異而輕輕擦過。每一次衣料摩擦的瞬間,秦硯的身體都會極其輕微地繃緊一下,隨即又強迫自己放松,只是腳步會不自覺地再加快一分,試圖拉開那點令人心緒不寧的距離。
沉默在傘下蔓延,只有單調的雨聲和兩人踩在水洼里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