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喬樂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波瀾。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秦硯臉上時,那雙溫和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對面男生此刻的模樣——臉頰和耳朵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連帶著修長的脖頸都染上了一層濃重的緋色。那雙素來清冷、甚至帶著點倨傲的眼睛,此刻因為殘留的淚意而顯得濕漉漉的,眼尾泛紅,里面盛滿了純粹的、毫無遮掩的震驚和巨大的窘迫,像一只受驚過度、呆立原地的鹿。
喬樂眼底深處,那點一直存在的溫和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漾開了一圈圈更深、更難以捉摸的漣漪。他靜靜地看了秦硯兩秒,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著對方那張紅得快要燃燒起來的臉。他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那么一絲絲,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其有趣、又無比珍貴的秘密。
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轉(zhuǎn)身,從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拿起湯匙,仿佛剛才那個觸碰嘴角的動作再平常不過。
凝固的空氣似乎隨著喬樂的離開而重新開始流動。食堂的喧囂聲浪如同退去的潮水,瞬間重新涌回秦硯的耳膜,撞擊著他嗡嗡作響的大腦。
臉上的熱度非但沒有消退,反而因為喬樂那平靜坦蕩的反應(yīng)而變得更加滾燙、更加難堪!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耳廓都在突突地跳著,那熱度一路蔓延到鎖骨深處。巨大的羞恥感和一種完全陌生的慌亂感將他徹底淹沒。他猛地低下頭,幾乎要把整張滾燙的臉埋進那盤紅艷艷的辣子雞丁里,握著筷子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微微顫抖著。
對面的喬樂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湯,目光掠過秦硯那幾乎要埋進餐盤里的、通紅的耳尖,眼底的笑意無聲地加深,如同午后穿透玻璃窗的陽光,溫暖而明亮。
他拿起筷子,夾起自己盤子里一根翠綠的青菜,像是隨口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聲音平穩(wěn)地穿過喧囂:
“對了,建筑系館頂樓有個小露臺,晚上看星星視野不錯,沒什么光污染。物理系那邊……應(yīng)該沒有比那更好的觀測點了吧?”
露臺的風帶著夜晚特有的涼意,拂過皮膚,帶走白日殘留的燥熱。秦硯跟著喬樂踏上這片小小的、懸于建筑系館頂樓的水泥平臺時,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比他想象的要……空曠,也更……私密。
平臺不大,邊緣是及腰的矮墻,刷著灰白色的漆,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幾盆叫不出名字的耐旱綠植蜷縮在角落的陰影里,葉片蔫蔫的。視野卻極好,整個校園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匍匐在腳下。遠處城市的燈火勾勒出模糊的天際線,如同一條流淌著光暈的星河,與頭頂真實的星空遙相呼應(yīng)。
空氣里是干凈的夜風氣息,混合著白日陽光曬透后水泥地面散發(fā)的、干燥微暖的余溫,還有一絲極淡的、屬于喬樂身上的那種類似松木的干凈味道。
喬樂似乎對這里很熟稔。他走到平臺靠里側(cè)的一小片相對避風的區(qū)域,那里靠墻放著一個半舊的帆布折疊椅,旁邊還有一個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深藍色帆布工具包,鼓鼓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