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砸入水面的劇痛如同被巨石碾過，骨頭縫里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沖擊力讓眼前徹底一黑，肺里的空氣被狠狠擠壓出去，冰冷刺骨的江水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瞬間從口鼻、耳朵、甚至每一個毛孔里瘋狂地灌入！那渾濁的、帶著泥沙和死亡氣息的液體，蠻橫地沖進喉嚨，帶來劇烈的窒息和燒灼感！
“咕嚕?！瓤取ⅰ?/p>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劇痛和窒息帶來的暈眩！在意識徹底沉淪的前一秒，我死死抱著胸前那個滾燙的小身體，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雙腿猛地一蹬！
身體在巨大的浮力作用下向上沖去！頭頂是翻滾著白色泡沫的、更加幽暗的混沌。不知道蹬了多少下，肺里像要炸開，眼前金星亂冒，就在意識即將潰散的邊緣——
“嘩啦——！”
破水而出的瞬間，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猛地灌入口鼻！我貪婪地、劇烈地嗆咳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后背撕裂的傷口和灌滿水的肺葉，痛得渾身痙攣。渾濁的江水從口鼻里噴涌而出。
“阿寶！阿寶！” 我嘶啞地喊，聲音被風浪撕扯得破碎不堪。手臂下意識地收緊，懷里那小小的、滾燙的身體還在！他緊貼著我，小小的頭顱無力地靠在我的頸窩，滾燙的額頭貼著我的皮膚，微弱的氣息拂過，帶著滾燙的溫度，證明他還活著！
巨大的狂喜瞬間沖散了瀕死的恐懼！阿寶還在！
然而，這狂喜只持續(xù)了一瞬。腳下是洶涌澎湃、深不見底的暗流，巨大的力量拉扯著我們的身體，像水鬼的手，要將我們重新拖入深淵。冰冷的江水貪婪地汲取著身上最后一點熱量，凍得牙齒瘋狂打顫。背后的傷口被渾濁的江水浸泡，如同無數(shù)把鈍刀在反復切割，每一次水流沖擊都帶來鉆心的劇痛。
“抱緊…哥…別松…” 我對著阿寶的耳朵嘶吼，聲音在風浪中微弱如蚊蚋。我拼命地劃動手臂，試圖對抗那強大的水流。但身體早已透支，每一次劃水都沉重無比，冰冷和劇痛讓肌肉僵硬麻木。
就在這時，一股更強勁的暗流猛地從側(cè)面襲來！像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將我們卷離了原來的位置！我猝不及防，只來得及死死抱住阿寶，身體便被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向下游沖去！
“哥…” 阿寶似乎被這劇烈的顛簸和水嗆醒，發(fā)出微弱的、帶著恐懼的嗚咽，滾燙的小手本能地抓緊了我胸前濕透的破布。
“別怕…哥在…” 我咬著牙，在狂暴的水流中艱難地維持著平衡，盡量讓阿寶的頭露出水面。冰冷的江水不斷拍打著臉頰，視線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兩岸猙獰的黑色崖壁在風雨中飛速倒退，如同巨大的、沉默的鬼影。怒江在暗夜中徹底展露出它狂暴猙獰的面目，巨大的漩渦在渾濁的水面下若隱若現(xiàn)，吞噬著一切靠近的物體。
不知被沖了多久，時間在冰冷的絕望中失去了意義。意識在寒冷和劇痛的雙重夾擊下開始模糊。手臂越來越沉，每一次抬起都仿佛要耗盡靈魂的力量。阿寶滾燙的溫度似乎也在江水的浸泡下一點點流失，他的呼吸變得更加微弱，時斷時續(xù)。
就在我?guī)缀跻艞?，手臂再也抬不起來，身體隨著水流沉浮，冰冷的黑暗即將徹底吞噬我們的時候——
前方?jīng)坝康慕嫔?，在風雨飄搖的暗夜里，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點極其微弱的、昏黃的亮光！那光點在翻騰的浪濤中頑強地搖曳著，如同一顆風中殘燭，卻又固執(zhí)地不肯熄滅！
光！
有光就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