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裹著鐵銹味灌進廢舊工廠破敗的窗戶,瀾徽晴單膝跪地,指尖的血珠砸在水泥地上,暈開細(xì)小的紅痕。遠(yuǎn)處警笛的紅藍光影在鐵皮屋頂跳動,她抓起腳邊的赤紅腰帶,金屬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龍紋闊刀還在震顫,刀刃上的血珠順著溝壑滑落,她彎腰握住刀柄,百斤重的兵器在掌心竟異常順手。
警笛聲越來越近,她轉(zhuǎn)身望向工廠入口,碎玻璃在靴底發(fā)出咯吱聲響。那些橫七豎八的尸體在光影里扭曲成黑色剪影,非甾的匕首還插在鋼筋上,刀刃映著月光。瀾徽晴深吸一口氣,鐵銹與血腥的氣味嗆得她皺眉,隨即松開刀柄,任由闊刀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她快步走向工廠后側(cè)的偏僻小路,黑色制服上的血點在夜色中如墨色花瓣。身后傳來警車碾過碎石的聲響,她沒有回頭,靴底踩過帶刺的藤蔓,褲腿被劃出細(xì)小的口子。月光從樹枝縫隙漏下,在她墨綠眼眸里碎成光斑,腰間的赤紅腰帶隨著步伐左右晃動,像一條游動的赤練蛇。
警車大燈刺破夜幕時,瀾徽晴已消失在密林深處。為首的警車猛地剎住,輪胎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嘯。車門推開,警隊長陳銘率先跳下,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滿地狼藉——斷裂的鋼筋上掛著帶血的皮肉,龍紋闊刀插在血泊中,刀刃上的銹跡混著新鮮血漬,在燈光下泛著怪誕的光澤。
“頭兒,這……”年輕警員的聲音發(fā)顫,手電筒光束抖得厲害,“全是尸體,至少二十具,還有這刀……”
陳銘蹲下身,指尖蹭過地面的血痂,眉頭擰成疙瘩。緙絲裘的半截軀干斜倚在混凝土柱旁,臟器混著血沫堆在腳邊,肝臟上還爬著幾只蟑螂。他見過無數(shù)兇案現(xiàn)場,卻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死斗——斷喉的、被擰斷頸椎的、被寸拳震碎內(nèi)臟的,手法狠辣得不像人類所為。
“封鎖現(xiàn)場,通知法醫(yī)隊,”陳銘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把那把刀收好,送去化驗。”他的目光掃過緙絲裘的尸體,嘴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這個人販子頭目在道上混了十幾年,手上沾著無數(shù)條人命,沒想到竟以這種方式橫死在廢舊工廠。
年輕警員還在對著對講機匯報,陳銘卻走到一旁,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不耐煩的嘟囔聲。“是我,陳銘,”他壓低聲音,瞥了眼正在搬運尸體的隊員,“廢舊工廠這邊有情況,緙絲裘死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一聲輕笑:“死了?怎么死的?”
“像是被人活活打死的,現(xiàn)場慘不忍睹,”陳銘踢開腳邊的易拉罐,“動手的人手段很辣,不像道上的人干的。”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遠(yuǎn)處閃爍的警燈上,“不過……死了也好,省了我們不少麻煩?!?/p>
“你想壓下來?”那頭的聲音帶著詫異。
“不然呢?”陳銘冷笑一聲,“報上去又能怎樣?立案調(diào)查?到時候媒體一曝光,說我們轄區(qū)出了這么大的案子,上面怪罪下來誰擔(dān)著?再說了,緙絲裘這種人渣,死了對誰都好?!?/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嘆了口氣:“行吧,你看著辦,注意別留下尾巴?!?/p>
掛了電話,陳銘將手機塞回口袋,轉(zhuǎn)身走向正在記錄現(xiàn)場的警員?!鞍熏F(xiàn)場處理干凈,”他拍了拍一個老警員的肩膀,“記住,對外就說發(fā)現(xiàn)了幾具無名尸體,正在排查身份。緙絲裘的事,誰也不許往外說。”
老警員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明白,頭兒?!?/p>
陳銘最后看了一眼血腥的現(xiàn)場,轉(zhuǎn)身走向警車。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踩在碎玻璃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廢舊工廠里,法醫(yī)隊正在小心翼翼地收集證物,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交錯,像無數(shù)只跳動的螢火蟲。
周生回到家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村口的老槐樹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樹皮上的刻痕被露水打濕,顯得格外清晰。他背著破舊的帆布包,腳步有些虛浮,昨晚在山林里發(fā)生的一切如同夢境——白光沖天的瓷器、渾身冒藍光的黑影、以及體內(nèi)那股橫沖直撞的能量。
推開斑駁的木門,院子里的玉米串在晨風(fēng)中輕輕搖晃,窗臺上的玻璃映著初升的太陽,泛著溫暖的光。周檁婷系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碗剛熬好的小米粥,看到門口的周生時,碗差點從手中滑落。
“周生哥哥?”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臉頰上還沾著面粉,“你……你怎么回來了?”
周生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記憶中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早已不見蹤影。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的碎花襯衫,袖口磨得有些發(fā)白,眼神里卻透著一股韌勁。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厲害。
“真的是你!”周檁婷放下碗,快步跑過來,伸手想碰他的胳膊,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你……你在外面過得好嗎?怎么突然回來了?”她的目光落在他破舊的帆布包上,眼眶微微泛紅。
“想回來看看,”周生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撓了撓頭,露出一個笨拙的笑容,“順便……回來吃你做的飯?!?/p>
周檁婷愣了一下,隨即破涕為笑,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去給你盛粥,剛熬好的?!彼D(zhuǎn)身跑回廚房,肩膀微微顫抖。
周生站在院子里,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某個堅硬的地方突然軟了下來。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場車禍,十二歲的自己抱著渾身是血的檁婷,在雨夜里狂奔的場景。這些年在外面吃的苦,受的累,在看到她笑臉的那一刻,仿佛都煙消云散了。
餐桌上擺著兩碟咸菜和一盤炒雞蛋,小米粥冒著熱氣,散發(fā)著淡淡的米香。周檁婷不停地給周生夾菜,嘴里念叨著:“多吃點,看你瘦的,在外面肯定沒好好吃飯?!?/p>
周生埋頭扒拉著碗里的粥,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熨帖著空蕩蕩的胃。他抬起頭,看著周檁婷關(guān)切的眼神,那些關(guān)于維空法則、維空生命的記憶突然翻涌上來,他趕緊低下頭,繼續(xù)喝粥,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說出口。
周生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周檁婷走進廚房的背影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也許,做一個普通人,陪著檁婷過著平淡的日子,才是最好的選擇。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就讓它們留在山林里,留在那個血色彌漫的夜晚吧。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院子里晾曬的玉米串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遠(yuǎn)處傳來幾聲狗吠,還有村民們早起勞作的聲響。這一切都如此熟悉,如此安寧,仿佛昨晚的經(jīng)歷只是一場荒誕的夢。
周檁婷端著洗好的碗走出來,看到周生站在窗邊,笑著說:“快去睡吧,午飯我叫你?!?/p>
周生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向里屋。躺在床上,聞著熟悉的、帶著陽光味道的被褥,他很快就沉沉睡去。夢里沒有黑影,沒有能量,只有村口的老槐樹,和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笑著對他說:“周生哥哥,我們?nèi)ゴ蟪鞘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