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父子一死一殘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小小的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但很快就被新的八卦淹沒。只有沈星冉,被徹底拖入了恐懼的深淵。
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只要一閉上眼,就是周牧瘋狂扭曲的臉,周啟明濺滿鮮血的落地窗,還有…蕭燼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眼睛。白天也如同驚弓之鳥,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她嚇得跳起來。
她試圖靠近我,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討好。她會在我下班前就做好一桌豐盛的菜,會搶著給我熨燙襯衫,甚至在我看書時,會像只溫順的貓一樣蜷縮在沙發(fā)另一頭,偷偷觀察我的臉色。
但我對她的態(tài)度,卻比之前更加疏離。那層名為“平靜”的偽裝,在周家徹底崩塌后,似乎也懶得再維持。我不再回應(yīng)她刻意的靠近,她做的菜我吃得很少,她洗熨的衣服我隨意丟在一邊。更多的時候,我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或者很晚才回來,身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屬于她認(rèn)知范圍的煙酒味。
一種冰冷的、無聲的折磨,在沉默的空氣中彌漫。
沈星冉的精神狀態(tài)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她眼窩深陷,形容憔悴,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帶著濃重的驚惶。她不敢出門,不敢接陌生電話,甚至不敢看新聞。她感覺自己像被關(guān)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里,外面是蕭燼為她構(gòu)筑的、名為“保護”實則“囚禁”的世界,而她無處可逃。
她的恐懼,她的煎熬,我看在眼里。這正是我想要的。摧毀一個人,肉體的痛苦只是最低級的手段。精神的凌遲,看著她在自己編織的恐懼中一點點崩潰,那才是極致的享受。
但這還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沈星冉欠我的,不是恐懼就能還清的。她需要被徹底剝光,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讓她也嘗嘗被唾棄、被碾入塵埃的滋味。
時機,快到了。
一天深夜,我回到公寓??蛷d里只開著一盞昏暗的壁燈。沈星冉蜷縮在沙發(fā)角落里,抱著膝蓋,頭埋在臂彎里,肩膀微微聳動。聽到開門聲,她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眼神驚恐地看著我。
我沒開大燈,換了鞋,徑直走向書房。經(jīng)過沙發(fā)時,我腳步頓了一下。
“還沒睡?”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響起,沒什么情緒。
沈星冉像是被驚醒的兔子,身體瑟縮了一下,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顫抖:“…睡不著。蕭燼…你…你最近很忙?”
“嗯?!蔽覒?yīng)了一聲,沒有解釋的意思。
“我…我有點害怕…”她鼓起勇氣,聲音帶著哭腔,“周牧他…他會不會…會不會還沒完?他會不會…找人報復(fù)我們?”她把自己更深地縮進沙發(fā)角落,仿佛那里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我轉(zhuǎn)過身,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著她驚恐無助的臉。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他?他永遠(yuǎn)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沈星冉渾身一僵,猛地抬頭看我,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一種可怕的猜測?!澳恪惆阉趺戳耍俊?/p>
我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燈,似乎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靈魂深處所有的骯臟和不堪。
這無聲的凝視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力量。沈星冉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窒息。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轉(zhuǎn)身走向書房。
“早點休息?!绷粝螺p飄飄的四個字,像四塊冰冷的石頭,砸在沈星冉的心上。
書房門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光線,也隔絕了我最后一絲偽裝的溫度??蛷d徹底陷入黑暗和死寂。沈星冉再也控制不住,壓抑的、絕望的哭泣聲在黑暗中低低地響起,像受傷野獸的嗚咽。
幾天后,一個普通的周一早晨。
沈星冉所在的“新銳廣告”公司,如同往常一樣開始忙碌的一天。打卡機發(fā)出規(guī)律的嘀嘀聲,咖啡的香氣混合著鍵盤的敲擊聲。
九點半左右,市場部總監(jiān)的郵箱、人事總監(jiān)的郵箱、公司內(nèi)部幾個八卦最活躍的大群、甚至前臺和保安室的電腦……幾乎在同一時間,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郵件沒有標(biāo)題,只有一個醒目的附件壓縮包。
好奇驅(qū)使下,有人點開了它。
壓縮包里,是一個個精心分類的文件夾:
【親密影像】:點開,是十幾張高清照片。照片背景各異,有酒吧昏暗的角落,有高檔餐廳的包廂,甚至有一張看起來像是在某個酒店房間的門口!主角無一例外,是沈星冉和一個男人。男人或摟著她的腰,或貼著她的臉低語,或正低頭親吻她的側(cè)頸!男人的臉被打了馬賽克,但熟悉沈星冉的人,一眼就能認(rèn)出照片里那個笑得嫵媚、眼神迷離的女人是誰!而照片的時間戳……赫然就在最近兩個月!其中一張在酒吧的照片,日期甚至就在她和蕭燼七周年紀(jì)念日的前一天晚上!
【露骨對話】:點開,是長長的微信聊天記錄截圖。記錄里,沈星冉的頭像和昵稱清晰可見。對話內(nèi)容露骨下流,充滿了挑逗和性暗示,與平日里她清純溫婉的形象判若兩人!對象備注是“蝎子哥”(其中一張截圖里,對方發(fā)了一張后頸蝎子紋身的局部照片)。對話里,沈星冉不僅主動邀約,還抱怨自己的男友(被稱為“審計狗”)不解風(fēng)情、工作忙、沒時間陪她,字里行間充滿了對男友的鄙夷和不耐煩。
【禮物清單】:列著沈星冉近期收到的一些貴重禮物——名牌包包、首飾、高檔化妝品。后面標(biāo)注著大致的市場價,加起來數(shù)額不小。備注寫著“蝎子哥贈”。
【“意外”錄音】:一段音頻文件。點開播放,立刻傳出了清晰的、令人面紅耳赤的喘息、呻吟!其中夾雜著男人下流的調(diào)笑(“比酒吧還夠味…”、“門沒反鎖才刺激…”)和女人欲拒還迎的嬌嗔(“討厭…蕭燼隨時可能回來…”)。
轟——!
整個公司,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精神核彈!
市場部總監(jiān)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拉開,總監(jiān)臉色鐵青,手里捏著打印出來的幾張照片,對著外面辦公區(qū)咆哮:“沈星冉!給我滾進來?。 ?/p>
人事總監(jiān)辦公室的電話被打爆。
各個工作群里,消息瞬間爆炸!圖片、截圖、音頻片段被瘋狂轉(zhuǎn)發(fā)!無數(shù)條信息像噴發(fā)的火山熔巖,瞬間淹沒了屏幕:
“臥槽!??!驚天大瓜??!”
“我的天!是沈星冉?平時看著挺清純的??!背地里玩這么大?”
“嘖嘖嘖,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錄音…也太勁爆了吧?還‘門沒反鎖’?故意的吧?”
“那個‘審計狗’是她男朋友吧?真慘,被綠得這么徹底!”
“聽說她男朋友條件挺好的,她還不知足?找這么個紋身混混?”
“收這么多貴重禮物?這是明碼標(biāo)價??!”
“這工作還能要嗎?公司形象都被她敗光了!”
“快看!她來了!”
沈星冉剛踏進公司大門,就感覺氣氛不對。所有同事看她的眼神都變了,不再是平時的友好或客套,而是充滿了赤裸裸的鄙夷、厭惡、幸災(zāi)樂禍和獵奇的打量。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扎在她身上。
她茫然地走到自己工位前,發(fā)現(xiàn)電腦屏幕是亮著的。上面打開的,赫然就是那份郵件里的聊天記錄截圖!旁邊一個同事“恰好”點開了那段錄音,雖然立刻關(guān)掉,但那一瞬間傳出的曖昧聲音,足以讓她如遭雷擊!
“啊——!”沈星冉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臉色瞬間慘白如死人,渾身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她手忙腳亂地想關(guān)掉電腦,卻碰翻了桌上的水杯,水灑了一桌子,浸濕了鍵盤和文件。
“沈星冉!”市場總監(jiān)怒氣沖沖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你被開除了!現(xiàn)在!立刻!收拾你的東西!給我滾出公司!人事會跟你談賠償和競業(yè)協(xié)議!公司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總監(jiān)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宣判。周圍同事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聚焦在她身上,充滿了鄙夷和唾棄。
沈星冉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耳朵里嗡嗡作響,總監(jiān)后面說了什么她完全聽不清了。巨大的羞恥感和被當(dāng)眾扒光的恐懼瞬間將她吞沒。她尖叫一聲,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像一只被無數(shù)目光灼傷的困獸,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人,跌跌撞撞地沖向電梯!
身后傳來一片哄笑和更加肆無忌憚的議論。
“活該!”
“裝什么清純玉女!”
“滾得好!”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沈星冉癱軟在地,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電梯鏡面映出她涕淚橫流、狼狽不堪的臉,和身上那件曾經(jīng)讓她覺得優(yōu)雅、此刻卻只讓她感到無比骯臟的連衣裙。
她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這僅僅是個開始。
幾乎在同一時間。
沈星冉父母的手機、親戚群、她閨蜜的手機、她大學(xué)同學(xué)群、甚至她常去的美容院和健身房……所有她社交圈里的人,都收到了同樣的匿名郵件。
郵件標(biāo)題簡單粗暴:【看看你們身邊的“清純女神”沈星冉的真面目】
內(nèi)容,和公司收到的,一模一樣。
沈星冉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公寓樓下時,她的手機已經(jīng)徹底被信息轟炸到死機。無數(shù)個未接來電,無數(shù)條微信消息提示,像索命的符咒一樣在屏幕上瘋狂跳動。
她顫抖著手指點開一個大學(xué)室友發(fā)來的微信語音,外放出來:
“沈星冉!你他媽要不要臉?!虧我以前還把你當(dāng)好朋友!你居然做出這種下賤事?!還被人扒出來發(fā)得滿世界都是!我們班群都炸了!你讓我以后怎么見人?!滾!別再聯(lián)系我!惡心!”
語音里尖銳的怒罵,像刀子一樣捅進她的心臟。
緊接著,是她母親發(fā)來的語音,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崩潰:“冉冉!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照片…那些話…是真的嗎?!你爸氣得心臟病都犯了!親戚群里都在問!我們老沈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阏f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后是父親憤怒到極致的咆哮,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他的顫抖:“畜生!我沒有你這種女兒!滾!永遠(yuǎn)別回來!別臟了我們沈家的門!”
閨蜜的信息更直接:“星冉,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錄音我都聽到了?!T沒反鎖’?呵。你真行。以后別找我了。我怕得病?!?/p>
……
一條條語音,一條條信息,像淬毒的鞭子,反復(fù)抽打在她早已鮮血淋漓的靈魂上。她的手機終于不堪重負(fù),屏幕一黑,徹底沒電關(guān)機了。
世界,瞬間清凈了。
也徹底,將她拋棄了。
沈星冉站在公寓樓下,午后的陽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覺得刺骨的寒冷。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這棟熟悉的大樓,看著那個屬于她和蕭燼的窗口。
那里曾經(jīng)是她溫暖的港灣,是她愛情和未來的象征。
現(xiàn)在,那里是她的審判臺,是她地獄的入口。
她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挪進電梯。電梯鏡面里映出的女人,頭發(fā)凌亂,雙眼紅腫無神,臉色灰敗,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恍惚的、神經(jīng)質(zhì)的笑意。
畫皮被徹底剝落。
剩下的,只有一具被唾棄的、骯臟的軀殼。
電梯門在身后合攏,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一口棺材蓋上了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