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后宮這地方，說起來是金堆玉砌的牢籠，其實跟胡同里的菜市場沒兩樣。
前兒華妃宮里的小廚房偷了皇后的燕窩，
說是要給珍珠奶茶“提鮮”；昨兒皇后讓容嬤嬤去御膳房搶山楂糕，
就為湊滿減用太后的外賣券；就連皇上，都在養(yǎng)心殿藏了本《甄嬛傳》解說冊，
邊看邊念叨“這菀嬪演得比真的還像”——要不是我就是那“真的”，差點就信了他的話。
今兒這場熱鬧，起于御膳房新出的棗泥山藥糕。傳聞皇上夜里就著這糕看《如懿傳》，
看到“衛(wèi)嬿婉下毒”那段，氣得把糕盤都拍了，卻還是不忘叮囑：“給碎玉軒留兩塊，
嬛嬛愛吃甜的?！边@話像長了翅膀，飛進(jìn)翊坤宮時帶了火，撞進(jìn)景仁宮時裹了冰，
最后落在我碎玉軒的廊下，成了華妃手里的金簪子——正指著我的鼻子，
問那最后一塊糕的下落。我摸著袖里雪團(tuán)掉的狗毛，突然覺得，這后宮的宮斗，
怕不是為了爭寵，是為了爭皇上身邊那把追劇時能蹭到零食的椅子。
1我攥著空盤的手緊了緊，指腹蹭過盤沿殘留的棗泥——那棗泥黏得很，
像華妃此刻瞪我的眼神，甩都甩不掉。昨兒御膳房新出的棗泥山藥糕確實妙，蒸得糯嘰嘰的，
棗泥甜得剛好，裹在嘴里能化出蜜來?；噬弦估锓宋业呐谱?，卻沒干別的，
就著這糕看了半宿《如懿傳》解說，看到“凌云徹斷指”那段，
還揪著我的袖子抹眼淚：“嬛嬛你看，這比朕的奏折好哭多了。
”臨走前他把最后兩塊糕往我懷里塞，龍袍上還沾著點棗泥：“明兒留著當(dāng)早點，
配著《甄嬛傳》重播看，絕了?！边@話不知被哪個小太監(jiān)聽了去，傳到華妃耳朵里時，
已經(jīng)變了味——“皇上說，只有甄嬛配吃那糕，旁人連聞都不配”。
此刻她踩著三寸高的花盆底，帶著頌芝闖進(jìn)來，鬢邊的赤金點翠步搖晃得人眼暈，
每走一步都像在敲鑼：“甄嬛！”她一掌拍在八仙桌上，茶盞震得叮當(dāng)響，
最邊上那只蓋碗“哐當(dāng)”翻了，茶水濺在她的石榴紅裙擺上，像開了朵蔫了的花，
“別裝聾作?。∽詈笠粔K糕呢？當(dāng)本宮是擺設(shè)，還是覺得翊坤宮的人好欺負(fù)？
”頌芝在一旁幫腔，聲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指甲涂得鮮紅，指著我的妝奩：“就是！
我家娘娘今早去御膳房，劉公公親口說，最后一塊糕給了碎玉軒！難不成是被你吞了？
也不怕噎著——你那嗓子眼，怕不是比御膳房的煙囪還粗！”我放下空盤，
慢悠悠撫了撫鬢角的東珠珠花——這是皇上賞的，顆顆圓溜，
比華妃那步搖上的碎鉆亮堂多了。“娘娘息怒，”我抬眼時故意眨了眨，
眼尾掃過她氣得發(fā)紅的臉，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無辜，“臣妾哪敢藏著掖著？方才正要品嘗，
就見一只貍貓‘嗖’地躥進(jìn)來，叼著糕就往窗外跑——您瞧，這是它留下的。
”說著我從袖中摸出根白絨毛，輕輕放在桌上。那毛蓬松得很，根根分明，
一看就不是貍貓那身細(xì)軟的短毛，
倒是像皇上那只德國牧羊犬“雪團(tuán)”掉的——昨兒雪團(tuán)在碎玉軒的院子里刨槿汐種的蘭花，
氣得槿汐追著它打，我撿了好幾根毛揣在袖里，本想逗逗它，沒想到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華妃瞥了眼那毛，鼻子里哼出的冷氣能凍住剛沏的茶：“貍貓？本宮看是你找的由頭！
這后宮誰不知道，你最會裝模作樣——當(dāng)年在圓明園，你說怕蝴蝶，
轉(zhuǎn)頭就撲著蝴蝶跟皇上吟詩作對，當(dāng)本宮忘了？”“喲，這是怎么了？
”皇后的聲音突然從門口飄進(jìn)來，帶著她那標(biāo)志性的、慢悠悠的笑，像裹了層蜜的刀子。
她扶著容嬤嬤的手走進(jìn)來，發(fā)髻上的赤金鳳凰步搖穩(wěn)得很，沒怎么晃，
倒襯得華妃那步搖像個廉價的玩意兒，一動就叮當(dāng)作響，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來了。
“華妃妹妹這氣性，是被誰惹著了？哀家在景仁宮都聽見動靜了，
還以為是哪個小太監(jiān)打翻了鑼鼓架?！比A妃剛要說話，外面突然一陣亂響，
小太監(jiān)小李子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來，袍子都跑歪了，一只鞋掉在門檻外，
露出只沾著泥的襪子：“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們！御膳房……御膳房的糕點全被偷了！
就、就剩個空盤子，還有張字條！”“什么？”華妃猛地轉(zhuǎn)身，
步搖上的翠羽差點甩到小李子臉上，“字條寫了什么？是不是‘此糕歸甄嬛所有’？
”小李子哆嗦著掏出張皺巴巴的紙，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墨汁都暈開了，
像雞爪在泥地上刨的：“明晚亥時，冷宮交易，帶夠銀子?！被屎蠓鲋~頭，嘆了口氣，
那語氣像是心疼糕點，又像是在戲臺上演戲：“這賊子也太大膽了，
竟敢在宮里作案……華妃妹妹，你看這……要不要報給內(nèi)務(wù)府，讓他們徹查？”“查！
”華妃拍案而起，金鐲子撞在桌上叮當(dāng)作響，震得桌上的空盤都跳了跳，“頌芝，
傳本宮懿旨，從碎玉軒開始，一寸一寸地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糕找出來！本宮倒要看看，
是誰敢動本宮看上的東西！”我低頭抿了口茶，茶水微涼，剛好壓下嘴角的笑意。
眼角余光瞥見那張字條——那筆跡，橫撇豎捺都帶著股油乎乎的勁兒，
捺畫收尾總愛帶個小勾，倒像極了御膳房采買太監(jiān)老王的字。他昨兒還跟槿汐念叨，
說宮外新開的包子鋪肉餡足，就是有點貴，想攢錢請兄弟們搓一頓，
沒想到憋了這么個“大招”。正想著，華妃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過來，
帶著她那獨有的、居高臨下的傲慢：“甄嬛，你敢讓本宮搜嗎？”我放下茶盞，
笑得溫溫柔柔，指尖在茶盞沿畫著圈：“姐姐說笑了，本宮身正不怕影子斜。
只是……”我故意頓了頓，抬眼看向那張字條，語氣里帶了點探究，“這賊子要銀子，
怕是不止為了糕點吧？御膳房的糕再金貴，也值不了多少銀子，犯得著約在冷宮交易？
”華妃被我一句話噎住，臉憋得更紅了，像御膳房剛出爐的山楂糕。頌芝在旁邊急得跳腳，
尖嗓子都劈了：“娘娘別聽她胡說！肯定是她藏起來了！說不定早就跟那賊子串通好了，
想栽贓陷害您！”皇后突然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像羽毛搔在人心上：“搜就搜吧，
也好還甄嬛一個清白。只是哀家聽說，皇上今早還念叨著，要帶塊棗泥山藥糕去養(yǎng)心殿，
配著《甄嬛傳》的重播看呢——說那集‘滴血認(rèn)親’拍得比真的還精彩，少了糕，
怕是看得沒滋味?！边@話一出，華妃的臉“唰”地白了——誰不知道皇上看劇時最忌被打擾，
尤其是少了他心愛的零食。上次容嬤嬤不小心打翻了他的瓜子盤，
他愣是讓容嬤嬤跪在殿外聽了三集《延禧攻略》，說“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宮斗”。
我偷偷給槿汐使了個眼色，她不動聲色地往門外退了半步——按規(guī)矩，
該去告訴皇上“御膳房遭賊，您的追劇零食沒了”這等“大事”了。估摸著這會兒，
皇上的茶盞已經(jīng)在養(yǎng)心殿摔了第三回了。至于那偷糕的賊……我瞅著窗外雪團(tuán)搖尾巴的影子，
突然覺得，這事怕是比華妃的脾氣還熱鬧。畢竟，能把御膳房的糕點偷得精光，
還敢留字條約在冷宮交易，這賊子的膽子，怕是比華妃的步搖還大。2我站在廊下看他們搜，
手里把玩著那根“貍貓毛”——其實是雪團(tuán)早上蹭在石階上的，這會兒被風(fēng)吹得打旋兒，
倒像在給這場鬧劇伴舞。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跟華妃的人翻箱倒柜的動作攪在一起，亂得像幅被貓抓過的畫。華妃的人翻得比抄家還狠，
頌芝舉著根銀簪子，把我新做的胭脂水粉扒得亂七八糟，那支皇上賞的玫瑰膏被她戳了個洞，
膏體流出來，在妝奩上糊成一片紅：“娘娘您看！這盒子里會不會藏著糕？
說不定切成小塊了！”華妃瞥了眼，鼻孔里噴氣，金鐲子在手腕上轉(zhuǎn)得飛快：“蠢貨，
這點地方能藏整塊糕？搜床底！床底下能塞！”皇后在一旁假惺惺地勸，
手里的佛珠轉(zhuǎn)得比誰都快：“妹妹也別太急，仔細(xì)傷了身子。甄嬛是個懂事的，
斷不會藏這種東西?！鞭D(zhuǎn)頭卻對容嬤嬤使眼色，那老貨立刻跟泥鰍似的往槿汐的小廚房鉆，
連米缸都翻了底朝天，最后捏著把干荷葉出來，荷葉上還沾著點烤鴨油：“娘娘，
這荷葉看著新，莫不是包過糕？老奴聞著還有點甜味兒呢！
”我差點笑出聲——那是昨兒皇上在碎玉軒用晚膳，剩下的烤鴨用荷葉包著藏起來的，
油乎乎的，藏糕？怕是早餿得能熏暈人了。正亂著，冷宮方向突然傳來喧嘩，
夾雜著侍衛(wèi)的吆喝聲和什么東西摔碎的動靜。小李子又跑回來，這次跑得鞋都掉了一只，
光著腳在石板路上蹦，腳心沾著草屑：“抓、抓住了！在冷宮墻角逮著個蒙面賊，
懷里鼓鼓囊囊的，肯定藏著糕！”華妃眼睛一亮，踩著花盆底就往外沖，
步搖上的珠子甩得跟流星似的，差點把跟在后面的頌芝絆倒：“帶過來！本宮倒要看看，
是誰敢在翊坤宮的眼皮子底下動土！活膩歪了不成？”片刻后，
兩個侍衛(wèi)架著個黑衣人影進(jìn)來，那人被按得頭都抬不起來，嘴里還嘟囔著，
悶的：“別動手啊……有話好好說……我就是送個外賣……犯不著動刀動槍的……”“外賣？
”華妃皺眉，那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那是什么鬼東西？是宮外的邪術(shù)？
”侍衛(wèi)一把扯掉那人的面罩——露出張十五六歲的小臉，眉清目秀的，
就是下巴上還沾著點芝麻，嘴角掛著點油星，看著不像賊，倒像御膳房燒火的小太監(jiān)，
或者誰家偷偷養(yǎng)在宮里的小廝。“說！你懷里藏的什么？”華妃拔下發(fā)髻上的金簪子，
尖兒對著他的臉，簪子上的寶石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再不說，本宮戳爛你的嘴！
讓你這輩子都吃不了東西！”小太監(jiān)嚇得一哆嗦，
懷里的東西“嘩啦”掉出來——不是棗泥山藥糕，是三四個油紙包，還有個巴掌大的木牌，
上面刻著些歪歪扭扭的黑線條，看著像道士畫的符咒，又像小孩子亂涂的鴉。
“是、是包子……”小太監(jiān)哭喪著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指著油紙包，“豬肉大蔥餡的，
巡邏隊的張大哥、李大哥他們訂的，說亥時在冷宮墻根取……我、我就是個跑腿的，
不是賊啊娘娘！”皇后撿起那張掉在地上的“賊贓字條”，又看了看小太監(jiān)懷里的另一沓紙，
突然“噗嗤”笑了，笑得肩膀都顫，手里的佛珠差點掉地上：“華妃妹妹你看，
這字條上的字，跟這小太監(jiān)的點菜單一模一樣——連這‘亥時’的‘亥’字都少了一撇，
怕是同一個人寫的?！蔽覝愡^去一看——可不是嘛，那“明晚亥時，冷宮交易”的字跡，
跟點菜單上“豬肉大蔥十個，奶茶三杯（去冰多糖）”的筆畫，連歪扭的弧度都一樣，
尤其是那個“糖”字，右邊的“唐”寫得像“康”，一看就是沒上過幾天學(xué)的。
“那御膳房的糕呢？”華妃還不死心，金簪子往前遞了遞，差點戳到小太監(jiān)臉上，
“別以為裝可憐就能蒙混過關(guān)！本宮告訴你，本宮在翊坤宮審過的賊，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被、被野貓叼走了！”小太監(jiān)急得擺手，手心全是汗，“我今早在御膳房后墻看見的，
三只野貓搶一塊糕，滾得滿地都是棗泥……我那字條是寫了放懷里，
不知怎么被風(fēng)吹到糕盤里了……真的！我對天發(fā)誓！要是說謊，
就讓我一輩子送外賣都被差評！”他突然指著地上的木牌，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信你們看這個！我是給宮外‘貴妃奶茶鋪’跑堂的，
這是我們的碼，掃一下能賒賬，皇后娘娘宮里的小廚房還在我們這兒訂過雙皮奶呢！
上周三下午，一個穿青衣服的公公來訂的，說要‘少糖多奶，加兩顆蓮子’，
還說皇后娘娘看早教片時愛吃，說‘蓮子敗火，看娃不氣’！”“胡說！”容嬤嬤跳出來，
像只炸毛的老母雞，“我們娘娘怎么會吃宮外的東西？那些東西不干不凈的，
吃壞了身子怎么辦？你這小崽子，敢污蔑皇后娘娘，老奴撕爛你的嘴！”“真的！
”小太監(jiān)急了，從懷里掏出個小本本，翻開給我們看，“我這兒有記錄！三月初三，景仁宮，
雙皮奶一份，少糖多奶加蓮子，記賬，
簽字的是容嬤嬤您本人——您看這歪歪扭扭的‘容’字，是不是您寫的？
”容嬤嬤的臉“唰”地紅了，跟被開水燙了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嘴里嘟囔著：“老奴、老奴不識字……那是畫的押……”我憋著笑，突然想起前兒槿汐說，
皇后宮里的小廚房天天往宮外遞條子，條子上總寫著“要甜的”“要涼的”，原來是訂奶茶。
再看那木牌上的“符咒”，倒像極了宮外鋪子墻上貼的“二維碼”——上次跟皇上微服私訪，
他還指著那東西跟我說：“這玩意兒比玉璽還管用，一掃就能花錢，比內(nèi)務(wù)府采買方便多了。
”華妃卻沒懂，還在那兒炸毛，金簪子差點被她攥斷：“什么碼不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