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盯著便利店冷柜里的自熱米飯時，眼鏡片上還沾著今早騎共享單車時濺的泥點。包裝上 “超大分量” 四個字被設計師用加粗宋體放大到幾乎占滿整個封面，旁邊配著的紅燒肉插圖油光锃亮，連肥瘦相間的紋理都清晰得像是剛從蒸籠里撈出來的。
“就這個吧?！?他伸手抽出那盒標價 18.8 元的廣式臘味飯，指尖觸到塑料包裝時還打了個寒顫。昨晚趕方案到凌晨三點，冰箱里除了半瓶過期酸奶連片面包都找不到，此刻胃里空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回聲。
付賬時收銀員掃條碼的 “嘀” 聲剛落，小李就迫不及待地在便利店門口的長椅上拆開包裝。發(fā)熱包倒進冷水的瞬間騰起白霧，他趕緊把米飯和菜包架上去，看著塑料盒邊緣漸漸滲出的熱氣，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包裝上寫著等待八分鐘，可他數到第三十秒就開始頻頻掀開盒蓋偷看，直到臘味的香氣順著指縫鉆出來，才像捧著圣旨似的端起飯盒往家走。
樓道里的聲控燈被他的腳步聲喚醒，昏黃的光線下，小李已經開始構思早餐后的完美行程：先把昨晚沒寫完的總結收尾，中午去街口那家新開的蘭州拉面館犒勞自己 —— 說不定能加個蛋。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聽見飯盒里傳來 “咕嘟” 一聲，發(fā)熱包還在持續(xù)工作，連塑料提手都變得溫熱。
推開出租屋門的剎那，他差點被散落在地的文件絆倒。玄關處的瑜伽墊上還扔著上周買的全麥面包袋，其實那袋面包只吃了兩片就被遺忘了，現在邊角已經硬得能當書簽用。小李踢開腳邊的拖鞋，徑直沖到書桌前，把自熱米飯重重墩在鍵盤上，顯示器還停留在昨晚未保存的文檔界面。
“見證奇跡的時刻?！?他撕開菜包的動作帶著儀式感，臘味丁混著醬油汁傾瀉而下的瞬間，香氣突然變得稀薄 —— 那些在包裝圖上占據半壁江山的臘肉，實際倒出來只有淺淺一層，剛夠蓋住米飯表面。小李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餓出現了幻覺，他用叉子扒拉著菜粒數了數，總共找到五塊帶皮的肥肉，瘦丁加起來還沒他拇指指甲蓋大。
加熱后的米飯膨脹得倒還算體面，松散的米粒沾著油光，確實比外賣送的隔夜飯要精神些。第一口下去時小李還是滿意的，臘味的咸香裹著米飯滑進喉嚨，胃里的空虛感立刻被撫平了大半。他嚼著飯點開微信，給同事發(fā)了條語音：“我發(fā)現個好東西，自熱米飯頂飽得很，比你推薦的那個三明治強多了?！?/p>
語音剛發(fā)出去，第二口飯就見了底。小李這才發(fā)現問題 —— 米飯看著蓬松，實際壓實了也就普通碗的半碗量。他開始放慢速度，把每粒米都在菜汁里浸透徹，連粘在盒壁上的醬油漬都用叉子刮下來吃掉。最后一塊肥肉下肚時，他低頭看了看空蕩的塑料盒，發(fā)熱包的余溫還透過盒底傳來暖意，可胃里那點被勾起的食欲，此刻正像潮水般反撲回來。
“不可能。” 小李把飯盒翻過來抖了抖，除了幾粒頑固的米飯粘在盒蓋上，連點油星都沒剩下。他摸了摸肚子，那里依然空落落的，甚至比沒吃飯前更餓了，就像往干涸的池塘里倒了杯礦泉水。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同事回了條語音，背景里還能聽見咖啡機工作的聲響：“你可別被包裝騙了，上次我吃那個，下午三點就餓到啃文件夾。”
小李盯著那條消息發(fā)了三秒呆，突然想起包裝背面用六號宋體印著的凈含量：150 克。這個數字此刻像根細針，精準地刺破了他對 “超大分量” 的所有幻想。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樓下行道樹的葉子上還掛著露水，早點攤的炊煙正順著風向飄過來，油條和豆?jié){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鉆進鼻孔。
“要不下去再買個包子？” 這個念頭剛成型就被他否決了。剛花 18.8 元買了早餐，現在再出去消費簡直是對錢包的背叛。小李打開冰箱門，盯著那瓶過期酸奶猶豫了半分鐘，最終還是悻悻地關上 —— 他可不想下午在廁所里度過。
書桌抽屜里倒是有意外發(fā)現：半包春節(jié)時剩的牛肉干，包裝袋上的日期顯示還有一個月過期。他捏起最后一塊塞進嘴里，硬得差點硌掉牙，嚼到第三十下才勉強咽下去，喉嚨里立刻泛起一股齁咸的味道?，F在不僅餓，還渴了。
燒水壺鳴笛時，小李正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文檔里的 “工作計劃” 四個字刺眼得很，他突然想起上周在超市看到的自熱火鍋，當時覺得太貴沒舍得買，現在卻開始懷念那個比臉還大的包裝盒。水倒進馬克杯的瞬間，他靈機一動，往里面丟了把昨晚剩下的茶葉，看著卷曲的茶葉在熱水里舒展，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精致的養(yǎng)生達人。
茶水還沒涼透，胃里的抗議聲已經越來越響亮。小李起身在屋里轉圈，目光掃過書架頂層那袋沒開封的燕麥片 —— 那是上個月立志減肥時買的，現在看來簡直是預言家級別的儲備糧。他拆開包裝往碗里倒了大半袋，剛要加開水又停住了，轉身從櫥柜深處翻出煉乳，往燕麥里擠了足足三圈才罷休。
當黏稠的燕麥糊終于咽下去時，墻上的掛鐘指向九點半。胃里總算有了點實在東西，可那種被欺騙的感覺揮之不去。小李點開購物軟件，找到早上買的那款自熱米飯，發(fā)現商品詳情里 “超大分量” 四個字后面跟著個極小的注釋：“相對于同系列其他產品”。他對著屏幕翻了個白眼，突然想起便利店冷柜里還有另一種包裝更厚的自熱飯，當時覺得貴了五塊錢沒舍得拿。
手機在這時彈出外賣軟件的推送，附近包子鋪的限時折扣閃著紅光。小李盯著 “買二送一” 的活動看了兩分鐘，最終還是抵不過肉包的誘惑。下單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他突然聽見敲門聲 —— 不是外賣員，是隔壁鄰居王阿姨，手里端著個青花瓷碗。
“小周說你昨晚加班，我剛蒸了饅頭，給你拿兩個?！?王阿姨把碗塞進他手里，熱氣透過陶瓷傳到掌心，“快趁熱吃，配著我腌的蘿卜干，比你那些速食強多了?！?/p>
小李看著碗里兩個胖乎乎的白面饅頭，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發(fā)熱。他剛想說謝謝，肚子卻不合時宜地 “咕 ——” 一聲長鳴，王阿姨被逗得直笑，指著他手里的空飯盒問：“這就是你說的早餐？我家孫子的輔食都比這多。”
包子鋪的外賣送到時，小李正啃著第二個饅頭。蘿卜干的脆爽混著面香在嘴里散開，他突然覺得那些精致包裝的速食，遠不如這樸素的家常味道實在。打開外賣袋的瞬間，三個暄軟的肉包滾了出來，熱氣在塑料袋里凝成水珠，順著褶皺往下淌。
“早知道就該買包子?！?他咬下一大口包子，油汁順著嘴角流到下巴，卻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自熱米飯的評價界面，他想了想，敲下一行字：“分量適合小鳥胃，建議搭配饅頭食用 —— 親測有效。”
窗外的陽光終于越過對面的居民樓，照在書桌那盒空了的自熱米飯包裝上。小李把最后一塊包子塞進嘴里，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機給同事發(fā)消息：“中午拉面館見，我要加兩個蛋。”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他摸了摸終于填飽的肚子，決定以后再也不相信包裝上的 “超大分量” 了。當然，如果下次再在便利店看到新口味，說不定還是會忍不住買回來試試 —— 畢竟生活嘛，總得有點充滿期待的小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