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多久蓋好?”
沈星站在猜叔身后,垂著眼,情感沒有起伏:“三個月。”
猜叔擰了擰眉,歪頭問道:“三個月就可以?”
“如果艾梭給的夠多,一個月就可以。”
猜叔終于轉過身來。
“你知自己喺講乜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跟吳奔搭上線他用了一年,費盡心思,結果沈星現在說,快的話一個月就能大仇得報。
“我要提醒你,達班依家喺進行一場豪賭,我哋手里一分錢也冇了。”
還沒等沈星回答,已經來人說:艾梭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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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猜叔進來,艾梭站起身:“吉祥如意?!?/p>
猜叔一招手示意他坐下說。
正欲開口,見沈星端著茶水進來,艾梭又往前挪了挪,有些殷切地套近乎。
“這位就是沈星兄弟吧?!?/p>
沈星放下東西,直起身笑著略一頷首:“艾梭長官你好,我是沈星?!?/p>
“久仰久仰?!?/p>
沈星見他的樣子,心里有些怪異。
畢竟上輩子見他的時候,那鼻孔都快朝天了。
可是眼前這人,雖然穿著體面的籠基,可是氣質上講,和沈星在山里見到的農民并無二致。
但沈星不敢掉以輕心,根據打聽到的消息,艾梭負責治安后,先去部隊當了兩年兵,出來以后在村子里招募成年人,但是大家不信服他,于是他殺了幾個,現在還掛在村里,尸體發(fā)爛,烏鴉分食。
想到這,他心里一陣惡寒。
“上次你嚟陣我冇喺(上次你來的時候我沒在),實喺唔好意思啊讓你白跑一趟?!?/p>
猜叔為他倒上茶,雙手合十,客氣地講。
艾梭雙手接過茶杯:“哪里啊,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說完這句,屋里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沈星見狀馬上遞話:“長官,您來是......”
經他提醒,艾梭仿佛才想起來,他放下茶杯,搓著手,像在糾結如何開口。
猜叔不動聲色,睨著他的神情。
現在的局面和他當初設想的兩極反轉,現在是艾梭主動來求他。
沈星的選擇是對的,他果然很需要這條路。
“咳......猜叔,我聽人講,您手里有禪林到達班的路權?!?/p>
猜叔一挑眉毛,放下捂在嘴邊的手。
艾梭見他沒有否認,繼續(xù)開口:“是這樣,我最近,手上有一筆生意?!?/p>
猜叔點點頭:“知,我聽講了?!?/p>
艾梭面上一喜:“您知道,我也是剛上位不久,前段時間亂,收過路費也夠養(yǎng)活村子。但現在局勢稍穩(wěn)了,我計劃著,想......”
他屈起兩根手指,在桌上點了點。
猜叔了然,旋即問道:“咁你系想從我嘅路過咩(那么你是想從我的路過嗎)?”
艾梭雙手合十:“正是?!?/p>
猜叔往后一倚,兩臂放松地交疊放在腿上。
艾梭知道現在是展示誠意的時機了。
他拿起地上一個帶鎖扣的箱子,打了條縫,一旁沈星瞥了一眼。
老狐貍。
這么點兒。
顯然猜叔也不是很滿意。
見他沒反應,艾梭連忙補了句:“這個生意我自己還是有些費勁,猜叔您有車有路,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
猜叔這才露出一點笑意,他揚了揚手:“我哋達班窮鄉(xiāng)僻壤,驚系冇福氣跟你合作(怕是沒福氣跟您合作)?!?/p>
“哪里的話,哪有讓您出錢出力的道理。”
艾梭說著,伸出四根手指。
猜叔笑意更深:“呢點好意思呢?我只系攥了幾條小路,邊度比得上艾梭長官你,聽講你最近喺加寬馬幫道。”
艾梭心里咯噔一下。
達班猜叔果然名不虛傳。
猜叔身體前傾,輕輕將他兩根手指折回。
“我向嚟唔占人平(我向來不占人便宜),呢箱錢(這箱錢),我唔好(我不要),分成我也只要兩成?!?/p>
還沒等艾梭道謝,猜叔繼續(xù)講。
“我還想幫艾梭長官嘅忙,呢個馬幫道,我可以跟你一起修?!?/p>
艾梭這下徹底笑不出來了。
“怎么好意思呢......”
猜叔拍了拍他的手,隨后坐了回去:“我還可以派一支車隊畀你用?!?/p>
艾梭面露難色。
沈星在一旁有些想笑:挨宰的來了,真以為猜叔是什么好好先生啊,達班全副身家都拿來買路了,你四成就想分走,想啥呢。
要么就老老實實地把馬幫道分一半,要么就直接從伐木場過,那位剛轉型的陳會長可就不是這么好說話了。
猜叔為他倒了杯茶:“唔使急,長官可以返去考慮清楚?!?/p>
艾梭心里明鏡似的。
他哪敢真讓猜叔出錢,猜叔這說白了就是趁火打劫。
但是......
附近的勢力也就猜叔還講點道理,禪林這塊到達班附近也是真的太平。
更何況......
他偷偷看了眼一邊老實站著的沈星。
他已經聽說了,這位也是個狠角色,談笑之間麻姐的大路也要被猜叔收入囊中了。
想到這,他咬了咬牙。
但是,修馬幫道花錢像流水一樣。
收過路費攢的家底兒沒幾天就花了不少。
猜叔動動嘴就想直接分一半走。
他反而開始質疑:媽的費這么大勁走活牛還能不能保本。
見他猶豫,猜叔漫不經心地給沈星使了個眼色。
沈星輕咳一聲走上前來。
“艾梭長官,我聽說您最近已經先走了一批活牛試水,但是邊境上的人不敢收?!?/p>
艾梭有些詫異地抬頭。
這也知道?
娘希匹。
達班就這么幾個人,消息都哪來的。
但他還是點點頭,愁眉苦臉:“是呢,我現在都不曉得,這種生意還能不能做下去?!?/p>
沈星彎下腰,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艾梭的面色漸漸緩和,聽完后將信將疑。
“這樣做,行得通嗎?”
沈星淺笑:“長官先試試?!?/p>
他將猜叔倒好的茶水遞到艾梭手中:“我們沒有逼您的意思,這件事我可以去做,做成之后,您先試著跑一趟我們的路,我相信到那時,您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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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給治安官出的哪樣主意叫他松口?”
但拓看著又在收拾東西的沈星,皺著眉問道。
沈星聞言頭也沒抬:“我叫他把駝峰牛和國內的牛配一批,先送一些給邊境的農民,叫他們用來耕地。”
其實這主意還真不是他自己想的,是上輩子聽猜叔講艾梭發(fā)家史的時候聽來的。
但是主意嘛,誰先說算誰的。
“所以你要去做哪樣?”
“我提的我得去辦啊,要不然咋讓他松口?!?/p>
“克多久?”
“怎么著也得一星期倆星期啊。”
“要克幾次?”
“這誰說得準,順利的話一兩次,不順利,難說?!?/p>
“啥時候走?”
沈星有些好笑的直起腰:“你是不是就想跟我一塊兒去???”
但拓被說中,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見沈星仿佛看穿自己,他負氣地別過頭去。
沈星叉著腰,搖了搖頭。
見他這副樣子,他走過來揉了揉他的腦袋。
“乖些,你走了邊水沒人跑了?!?/p>
但拓還是不大痛快。
他其實也不懂自己在鬧什么脾氣。
或者說,他不愿意承認自己不舍得沈星,仿佛這樣就矮半截似的。
沈星見他還是不高興,收回手,撐著下巴沉思了下。
隨即他像想到什么。
“你等下啊?!?/p>
他到自己的柜子里開始刨。
“太忙了這兩天,差不點兒忘給你了。”
但拓有些好奇,見沈星找到之后拿著沖他走來,還是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看,少爺,喜不喜歡?”
但拓裝作不在意,轉過頭來卻移不開眼了。
“前幾次跟猜叔去禪林的時候給你求的?!?/p>
但拓小心地接過。
是一枚刻著經文的檀木佛牌。
“這......這個是......”
“保平安的少爺,好好戴著啊。”
“系啊,齋戒三天,抄了一卷經呢。”
猜叔突然撩開簾子走了進來。
“猜叔?!?/p>
兩人叫了聲。
但拓心里感動得一塌糊涂,小心地戴上,卻垂著頭不說話了。
猜叔看他的樣子:“你要去就去咯,反正邊水梭溫跑也系一樣。”
但拓驚喜地仰起臉:“真嘞???”
猜叔擺擺手,又囑咐了沈星兩句就離開了。
沈星看著猜叔的背影,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句話。
只要你知道一個人想要什么,你就能讓他為你所用。
沈星回過神。
被害妄想了都快。
這老爺子。
看著但拓高興的樣子,他又搖了搖頭。
還高興呢。
這傻孩子。
“快回去收拾東西了,明天一大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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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子鍋??!你又跟到星鍋出克??!”
細狗守在門口,身邊扯著還沒睡醒在揉眼睛的貌巴。
沈星皺著眉:“這倆小祖宗咋起得這么早。”
但拓煩躁的撓撓后腦勺:“昨天他看到我收拾行李咯。”
下了車,沈星俯下身:“回去吧兩位~有大任務交給你們呢?!?/p>
細狗又被忽悠瘸了。
“啥子事哦?”
沈星神秘的把手指放在嘴邊:“猜叔不叫我說,你們得直接去問他,快去?!?/p>
細狗聞言,拉著貌巴上樓去敲猜叔的門了。
“走走走上車上車?!?/p>
沈星見他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趕緊招呼著但拓跑路。
“得不得行哦?”
但拓有些擔憂,沈星直接讓他們去找猜叔純屬摸老虎屁股。
沈星踩離合掛擋打方向盤一氣呵成:“有啥不行的大不了就挨頓揍唄?!?/p>
“你說細狗?”
沈星摸了摸脖子:“我說我?!?/p>
但拓反應了一會兒,低低地笑了出聲。
“你咋喇么憨?!?/p>
沈星想到猜叔動不動就踹他一腳,仿佛沒臉沒皮,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和掉面兒。
先前被逼無奈向猜叔低頭,他有些壞心眼兒地成心叫他倆壞這老爺子美夢。
“咱們克哪里啊?”
“敢情你不知道啊?”
但拓眼神清澈地晃了晃腦袋。
沈星哼了起來,眼里露出幾分向往:“蝴蝶泉邊,彩云之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