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顧景峰找到了我住的酒店。
他跪在雨里,從晚上一直跪到天亮,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我端著咖啡,靜靜看著。
昨夜的雨很大,他的白襯衫貼在身上,透出瘦削的輪廓。
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像條喪家之犬。
門童幾次上前驅趕,他都不肯走。
他只是死死盯著我的房間,眼里帶著瘋狂的執(zhí)著。
雨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他終于看到了我,沖過來。
“清雪,我錯了。”
他的聲音嘶啞,身上散發(fā)著雨水和絕望的味道。
保鏢攔住他,他就隔著兩米的距離,跪在我面前。
“我把我們所有的房產、股票都轉給你,求你救救思思?!?/p>
他從懷里掏出一疊房產證,股權轉讓書,全都用塑料袋包著,怕被雨水打濕。
我看著那些文件,忽然想笑。
這個男人,他以為錢能買回一切。
“顧景峰,你知道我恩師的手稿,價值多少嗎?”
他茫然地看著我,眼中閃過困惑。
“它的價值,是無數像你妹妹一樣患者的生命。你把它燒了,現在想用錢買回來?”
話音剛落,他的臉色瞬間慘白。
他想起了那個火盆,想起了飛舞的紙屑,想起了我絕望的眼神。
“我當時是鬼迷心竅!”
他開始痛哭流涕,“我愛你啊,清雪!我真的愛你!”
愛?
這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荒謬得讓我想吐。
“你愛我,所以按著我,讓騙子抽我的骨髓?”
我的聲音。
“你愛我,所以燒我恩師的遺物?”
他的眼淚掉得更兇。
“我當時是被蒙蔽了!我以為那真的是神醫(yī)!”
“如果我不是世界頂級的神經外科專家,如果我真的只是個普通女人,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死了?”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他。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的能力,不知道我的價值。你只是想要一個能救你妹妹的工具?!?/p>
顧景峰拼命搖頭,想要辯解。
我轉身,朝車走去。
他想抓住我,被保鏢死死攔住。
“清雪!清雪!”他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的名字,“我給你下跪!我磕頭!”
“砰!砰!砰!”
他真的開始磕頭,額頭撞在濕滑的地面上,很快就血肉模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紛紛拿出手機拍攝。
“這不是那個渣男嗎?活該!”
“哎呀,這就是報應?。 ?/p>
“林醫(yī)生做得對,這種人不值得原諒!”
路人的議論聲傳進他的耳朵,他磕頭的動作更加瘋狂。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鮮血順著他的臉往下流,混合著眼淚,滴在地上。
那張我曾經深愛的臉,此刻丑陋不堪。
“顧景峰,你記住這個畫面。”
我的聲音傳遍整個酒店大堂。
“你今天跪著求我的樣子,就是我那天被你們按在沙發(fā)上的樣子?!?/p>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磕頭的動作停了下來。
“區(qū)別是,我那時候還愛你?!?/p>
“而現在,你在我眼里,連垃圾都不如?!?/p>
車門關上,隔絕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透過后視鏡,我看到他癱軟在地上。
那個曾經讓我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男人,終于跌落神壇,粉身碎骨。
而我,再也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