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抬手的動作輕響，"叮" 的一聲脆響，驚得梁間燕子撲棱棱掠過窗欞。

那燕子是開春時來筑的巢，青禾說燕子認(rèn)主，去年住過的人家，今年還會回來。

阿若望著窗紙上掠過的黑影，

忽然想起長安的燕窩 —— 那時府里的燕子總在正廳梁上筑巢，母親總不讓丫鬟去掏，

說 "是添喜的"。"姑娘醒了？" 青禾端著銅盆進來時，發(fā)間別著朵半開的桃花。

花瓣上還沾著露水，映得她鬢角的絨毛都透亮。青禾是母親從蘇州帶來的丫鬟，手腳麻利，

說話總帶著點吳儂軟語的溫吞，"灶上溫著新采的明前茶，老丈說要等姑娘醒了才肯煎藥呢。

"阿若望著銅鏡里映出的遠(yuǎn)山。那鏡是面菱花鏡，黃銅磨得發(fā)亮，邊緣鏨著纏枝紋，

此刻卻被窗外的天光占去大半 —— 遠(yuǎn)山如黛，在晨霧里若隱若現(xiàn)，

倒比鏡中自己的影子更清晰。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初到這桃溪村時，也是這樣被鳥鳴喚醒。

那日天剛蒙蒙亮，船行至桃溪村口的水碼頭，兩岸的桃花正開得熱鬧。

她裹著素色披風(fēng)站在船頭，風(fēng)卷著花瓣落在披風(fēng)上，粉白一片，像落了場春雪。

撐船的老丈戴著頂竹編斗笠，竹篙一點，船就輕輕晃蕩著往岸邊靠。他見她盯著桃花看，

忽然開口："姑娘莫看這花開得熱鬧，過了谷雨，可就只剩滿溪殘紅了。"那時她還咳著，

帕子上染著淡淡的血絲，只能勉強笑了笑。如今想來，老丈的聲音里，

竟藏著些過來人的悵然。她推開雕花木窗，潮濕的春風(fēng)帶著泥土腥氣涌進來。

那風(fēng)里有雨后的濕意，有桃樹的甜香，還有遠(yuǎn)處田埂上新翻的泥土味，混在一起，

竟比長安熏籠里的龍涎香更讓人安心。院角的老杏樹下落了厚厚一層花瓣，

粉白的花瓣間還夾雜著幾片嫩綠的新葉，

像是昨夜風(fēng)雨特意留下的信箋 —— 葉尖的露珠滾落在花瓣上，顫巍巍的，倒像誰掉的淚。

竹籬笆外傳來潺潺水聲，是村后的小溪在流。水流撞在青石上，嘩啦啦地響，

混著不知哪家院落里飄來的搗衣聲 ——"啪，啪"，木槌捶在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