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熥鸨皇捄疁Y一劍穿心時,讓我快跑??晌覜]跑。我看著我們護山大陣被破,
看著師門最后幾個藏起來的孩童,被蕭寒淵拖出來,煉成一爐血淋淋的丹藥。
只因他的白月光柳如煙,需要最純凈的靈童血肉來穩(wěn)固道基。他以為藏得天衣無縫。
可我還是知道了。我在蕭家宗門大典上,
當眾質(zhì)問他為何要將宗門資源盡數(shù)傾斜給一個來路不明的散修。他連眼皮都懶得抬,
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那柄飲過我?guī)熥瘐r血的上古神器“霜殞”,
然后讓執(zhí)法堂長老遞給我一紙休書?!疤K淺月,簽了它,這座靈礦脈歸你?!蔽宜毫诵輹?/p>
他便一次次加碼。廢我修為,毀我靈根。最后,將我僅剩的幾個師弟師妹,綁在煉丹爐上。
“交出你師門的鎮(zhèn)派心法,或者,看著他們神魂俱滅,你自己選?!蔽夜蛟诘厣锨笏?/p>
可隨著“轟”的一聲——師弟焦黑的殘肢混著血腥的藥氣,濺了我一臉。“不……不要??!
”再睜眼,我回到了柳如煙剛被蕭寒淵帶回宗門的這一天。這一次,我不哭不鬧,
連夜找到我那枚藏了百年的“破界符”,準備跑路。可當我真的消失后,聽說,
那個天生無情道心的蕭寒淵,瘋了。1前世,我只在蕭寒淵的靜修室見過柳如煙的畫像。
畫上,她白衣勝雪,眼神純凈,不染一絲塵埃。重活一世,我想親眼看看,
這個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讓一個視萬物為芻狗的絕世劍修,動了“凡心”?!瓣惒?,
把我?guī)熼T那幾個孩子,立刻送到萬妖林邊界的故人那里,讓他們隱姓埋名,
永世不得再入修真界?!苯淮旰螅夷笏榱伺c蕭寒淵綁定的那枚同心傳音玉。從此,
蕭郎是路人。隨后,我去了柳如煙被安置的“煙霞峰”。她正踮著腳,在靈泉瀑布下,
用一塊下品靈石,笨拙地引動水汽,喂養(yǎng)一群凡間來的仙鶴。陽光穿透水霧,
在她身上鍍上一層七彩寶光,干凈得不像這骯臟的修真界里的人。難怪……蕭寒淵會魔怔。
“小心——!”突然,山澗里一道黑影躥出,是看守靈泉的百年黑蛟,
被她身上的圣體氣息引動了兇性!我下意識祭出防御符,可柳如煙卻先我一步,猛地沖過來,
用她那單薄的后背將我死死護住。她身上那件據(jù)說能抵御元嬰一擊的“九天云錦袍”,
瞬間光芒大盛,將黑蛟狠狠彈飛出去?!芭?!”黑蛟撞在石壁上,鱗片四濺。
可柳如煙還是被蛟尾的罡風掃中,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縷血絲。她卻只是皺了皺眉,
轉(zhuǎn)身對我柔柔一笑:“姐姐,你沒事吧?”我愣在原地。她的血滴在地上,
像冰原上開出的紅蓮。半個時辰后,我在她簡陋的洞府里,遞給她一枚療傷丹藥。
她的皮膚很薄,能看見下面青色的靈脈,鎖骨上還有一道猙獰的舊傷疤?!斑@是……?
”她淺笑著搖頭:“小時候不懂事,誤闖一處禁地,被里面的罡風所傷,不礙事的。
”可我知道,能留下這種道傷,當時的情形,離死也不過一步之遙。她忽然拉住我的手腕,
溫熱的指尖在我掌心輕輕劃著:“姐姐,你的手在抖?!蔽颐偷乜s回手。是啊,我在抖。
因為前世,蕭寒淵就是用這雙手,親手將我?guī)熼T最后的血脈,捏碎,投入了煉丹爐。
“你等一下?!蔽覐膬ξ锎锩鲆黄吭缫褱蕚浜玫?、能洗筋伐髓的“九轉(zhuǎn)玉露”,
塞進她手心?!耙粋€月后,我會送你一份更好的禮物。”一個月后,我就能徹底辦好手續(xù),
滾出這個是非之地。柳如煙搖頭,把玉瓶推回來,眼神清澈:“幫助別人,不該求回報的。
”就在這時,她腰間一枚精致的傳音螺震動起來。只瞥了一眼,
我就認出了那上面獨一無二的劍形印記——蕭寒淵的本命法器傳音。她接通,
法螺那端傳來男人低沉冰冷,卻又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的聲音:“傷到哪兒了?
”柳如煙耳朵微紅,睫毛輕顫,低聲回道:“我沒事,只是小傷,
寒淵哥哥不必過來……”可法螺那頭已經(jīng)傳來撕裂空氣的劍鳴。從蕭家主峰到這煙霞峰,
御劍,不過十息。他真是神通廣大啊,連這種偏僻角落都布下了神識印記。他的神識里,
似乎只有柳如煙。卻沒有我這個掛名了十年的道侶。我扯了扯嘴角,滿是自嘲。
上一次我煉丹失敗被炸成重傷,在寒潭里泡了三天三夜,蕭寒淵只讓雜役弟子送來一句話。
“別死在宗門里,我沒空替你收尸。”所以,不是沒空。只是我不配?!澳阆让?,我該走了。
”3估摸著蕭寒淵已經(jīng)帶著柳如煙離開后,
我才拿著那份“解除道侶契約”的文書去了執(zhí)法堂?!疤K師姐,宗主正在指點柳師妹修行,
請您稍等?!眻?zhí)法堂弟子恭敬地攔住了我。指點修行?可我分明聽見了柳如煙壓抑的痛呼。
水鏡陣沒關(guān)嚴,透過縫隙,我看見那個連被上古魔龍抓掉半邊身子都不會皺眉的男人,
正單膝跪地,用他那比萬年玄鐵還珍貴的本命真火,
小心翼翼地為柳如煙驅(qū)逐體內(nèi)一絲微不足道的寒氣。柳如煙坐在他的千年寒玉床上,
白裙沾了灰,一雙凡間的布鞋踩在地上,腳尖不安地蜷縮著。而蕭寒淵,
這個曾用劍氣將叛徒神魂一寸寸凌遲的男人,此刻眉頭緊鎖,
仿佛她體內(nèi)那絲寒氣比九幽冥火還棘手。我原本也是怕疼的。可結(jié)為道侶那天,
他冷眼看著我被他劍氣余波劃傷的手臂說:“流血就忍著,別讓我聞到你這雜靈根的血腥味。
”從此我連療傷丹都不敢多用一顆。“蘇、蘇師姐……”弟子尷尬地站在我身后。
我扯了扯嘴角:“沒事,他什么時候有空?我這有份文書要他簽個神魂烙印。
”弟子接過文書,懂事地把它塞進一摞待批的宗門玉簡最下面。
我以為蕭寒淵至少會遲疑一下??伤B看都沒看,神識掃過的瞬間,
直接在最后一頁打上了他的神魂烙印。接過那份輕飄飄的玉簡時,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
十五歲那年,我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叫蕭寒淵。天生劍骨,道心澄澈,
厭惡一切有溫度的生靈。他不愛我,但他也不愛任何人。所以我以為,只要夠虔誠,夠有用,
總有一天能焐熱這塊萬年玄冰。像個影子一樣跟了他十年。可現(xiàn)在,十年的癡心妄想,
終于結(jié)束了?;氐轿业摹皬U丹峰”,
我讓僅剩的藥童將那枚象征道侶身份的“同心結(jié)”拿到煉丹爐里燒了。
藥童不解:“師姐不是最喜歡這枚同心結(jié)嗎?”是啊,我曾把這同心結(jié)當我此生最大的榮耀。
那時我想著。看,這個沒有心的怪物,終究還是成了我的道侶??涩F(xiàn)在夢該醒了。
“這里很快會有新的女主人,這東西,還是別礙她的眼了。
”4距離契約正式解除還有十五天公示期,這期間蕭寒淵沒有來過一次。晚上,
我百無聊賴地來到宗門坊市,卻不想正巧碰見柳如煙。她依舊穿著那身洗得泛白的素裙,
虔誠而真摯地挑選著最低階的符紙。忽然,她似是心有所感,
微微側(cè)頭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我。她的眼睛忽地亮了起來,接著便小跑來到我的跟前。
她將我的手捧起,輕輕在上面寫著字。“姐姐,那天寒淵哥哥來找我了,實在抱歉,
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喝杯靈茶,表達我的歉意。
”前世蕭寒淵說她和我們這些滿眼欲望的修士不同,她的心純粹且圣潔,是天上仙子。
那時的我嗤之以鼻,可如今看來,果真如此?!耙x也是我謝謝你,走吧,我請你。
”我拉著她來到坊市里最好的茶樓,等小二將頂級的“云霧靈茶”端上來時,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泛紅?!霸趺戳诉@是?”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掏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寫下一句話?!敖憬悖颐髅鳛樗瓑牧伺用?jié),
可為什么自從我懷了他的……骨血之后,他就開始躲著我?!彼运麄冸p修了。
明明在意料之中,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道心還是忍不住抽疼?!八遣皇恰械纻H了?
”這話讓我后背發(fā)涼,剛剛的心痛被恐懼取代?!安粫?,你是天生圣體,天道都眷顧你,
我要是你道侶,我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又怎么可能會躲你?”如果被她知道蕭寒淵有道侶,
她一定會分手,屆時蕭寒淵一定會認為是我故意破壞他們的道途,又拿我?guī)熼T開刀!
我不敢去賭這個魔頭的人性。我找了個借口躲進靜室,給我?guī)熼T的故交陳伯打去傳音。
在反復(fù)確認幾個孩子已經(jīng)安全抵達萬妖林,并且抹去了所有痕跡后,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陳伯聽出了我話語中的緊張。他沉聲開口詢問:“淺月,是你跟蕭寒淵出了什么問題嗎?
”我眼睛好紅,我好想將一切都告訴他,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前世師門覆滅后,我被蕭寒淵廢掉修為,關(guān)進了蕭家的水牢。他偽造了我神魂俱滅的假象,
接著便和柳如煙舉辦了雙修大典。我恨他,恨柳如煙!恨所有袖手旁觀的人。
我想盡一切辦法逃出去,可剛破開第一層禁制,就被他的劍氣分身一劍穿心。“淺月,
不管你做什么,陳伯都支持你,大不了咱們?nèi)ネ犊咳f妖王,只要你活著?!薄爸x謝陳伯,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钡任覐撵o室出來時,柳如煙正被幾個穿著華服的世家弟子圍著。“喲,
這不是那個被宗主撿回來的野丫頭嗎?怎么,今天出來賣笑啊?”為首的胖子是李家的嫡子,
手上戴著儲物戒,配著那色瞇瞇的眼睛,儼然一副紈绔模樣。他說著,
便要伸手去摸柳如煙的臉。柳如煙嚇壞了,趕忙躲閃,可這仿佛刺激到了這幾個男人,
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斑€是個啞巴!來!讓哥哥們今天給你開開竅!
”見他們上手就要去抓柳如煙,我抄起茶樓里鎮(zhèn)店的萬年鐵木擺件,用盡全身靈力,
直接砸在了那胖子腦袋上?!班兀 薄皾L!”我朝他們大吼。胖子的腦袋被砸開了花,
他接連后退了好幾步,好在他背后的小弟們急忙將他給扶住,這才沒讓他直接栽倒在地。
回過神來后,他怒目圓瞪地望著我?!案掖蚶献?,給我廢了這個賤人!”幾個小弟一聽這話,
立刻就如同餓狼般朝我沖來。我不過是雜靈根的筑基期,他們最次的也是金丹,
沒幾下的工夫我便被靈力死死壓制,抓到了那胖子跟前。“狗娘養(yǎng)的,敢打我!
老子今天給你開個瓢!”他說著,掄起方才我打他的那鐵木就朝我腦袋砸了過來。“嘭!
”大腦嗡鳴,識海劇震,鮮紅的血順著我的頭頂往下流。一時間,茶樓里的修士四散逃離,
原本縹緲的仙樂也在這時悄然停止。胖子隨手將那鐵木扔掉,他獰笑著便朝著柳如煙走去。
“不……不準動她……”一想到前世師弟師妹們被煉成血丹的場景,我連痛覺都沒了。
我拼了命想要沖上前保護柳如煙,可卻被他的跟班一腳踹在丹田上。“她姿色也不錯,你們,
玩這個,我去玩兒那個啞巴!”柳如煙眼睛瞪大,她想來救我,
可卻被胖子一巴掌直接扇倒在地。眼看著胖子就要動手,柳如煙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眸。
可就在此刻,一道撕裂長空的劍鳴聲響起?!拔恕 币凰查g,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順著劍鳴的來源望去。蕭寒淵正一步步朝著柳如煙走來。他依舊是面無表情,
可他那細長的眸子里,卻翻涌著能凍結(jié)神魂的殺意。他來到柳如煙的跟前,輕輕伸出手,
拂去她臉上的灰塵?!氨?,我來晚了?!绷鐭熥ブ氖直?,正想說些什么,
卻見一群穿著蕭家執(zhí)法堂服飾的修士沖到了茶樓里,將胖子幾人團團圍住。
“帶如煙下去休息?!绷鐭熾x開后,胖子嚇得像個鵪鶉一樣,跪在地上不斷向蕭寒淵磕頭。
可蕭寒淵看都沒看他,直接踩著他的手,向我走來。就在我以為他發(fā)現(xiàn)我受傷,
要扶我起來時。那冰冷的劍尖抵在了我的眉心?!澳闶裁磿r候知道如煙的?”所以,
他這是認為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讓那胖子來侵犯柳如煙的。“蕭寒淵,
是我為了救她……”“嗤!”一道劍氣瞬間穿透了我的右腿經(jīng)脈,
劇烈的疼痛讓我止不住地慘叫。“你的答案,我不喜歡?!彼鋈晦D(zhuǎn)頭看向胖子?!艾F(xiàn)在,
你來回答我?!迸肿訃樀美浜怪绷?,一雙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后哆哆嗦嗦地指向我。“蕭宗主,
是、是是……是她!是她讓我來騷擾柳如煙的!她說,只要我們毀了柳如煙的清白,
她就可以說服您,讓我們李家成為您的附屬家族,跟您一起……共謀大道!
”“你在胡說什么?!”我不敢置信地看著胖子。可下一秒我的下巴就被蕭寒淵掐住了。
“蘇淺月,今天,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薄澳銈儙讉€,廢了她的修為,
扔進后山萬蛇窟,今天的事我就既往不咎?!彼€是這樣無情?!安?!你不能這么對我,
蕭寒淵,我曾是你的道侶!”“蕭宗主放心,我們保證讓您滿意。
”胖子跟他的幾個跟班立馬獰笑著圍了上來,顧不得我身上血跡斑斑,一腳就踹向我的丹田。
“畜生!蕭寒淵,你就是個畜生!”門口的黑影身形一頓,最終還是化作一道劍光,
消失在天際。我此刻多么希望這個傷口是致命的,這樣就不用承受這樣的屈辱了?!皢押牵?/p>
還是個雜靈根啊,廢起來真沒勁!”隨著胖子興奮的大笑,一滴清淚順著我的眼角落下。
靈力被一寸寸抽干,丹田被震裂的劇痛貫徹全身,
我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我和蕭寒淵結(jié)為道侶的場景。他一身黑色道袍身姿挺拔,在天道見證下,
從我?guī)熥鹗种薪舆^我的手。那是我最接近幸福的時刻,想著今后我總能和他日久生情,
做對美滿道侶。卻不料都是妄念罷了。直到天色大亮,
外面負責監(jiān)視的執(zhí)法堂弟子才從外面進來?!澳銈兛梢宰吡恕!迸肿右荒樢猹q未盡,
啐了口唾沫?!罢嫠麐尰逇猓€以為能玩玩兒呢。”等所有人走后,執(zhí)法堂弟子偏過頭,
將一件破碎的弟子服蓋在我身上?!疤K師姐,要我送您去藥堂嗎?”是啊,
我腦袋上還有個窟窿,我的腿上還有個劍洞,丹田也碎了,可都過去這么長時間了,
傷口早已被污血糊住。我掙扎著從地上起來,默默穿好衣服,
然后從懷里的儲物袋摸出那枚“破界符”?!瓣惒媱澨崆?,麻煩啟動最后的傳送陣。
”“我要讓,蕭寒淵再也找不到我。”5蕭家主峰,丹房內(nèi),
蕭寒淵把宗門最頂尖的煉丹師都叫了過來,只為治療柳如煙被罡風掃中的那點內(nèi)傷。
“還疼嗎?你放心,我已經(jīng)讓那群人付出代價了,我向你保證,
以后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fā)生!”柳如煙紅了眼眶,卻還是堵著氣不理人。
直到等到她體內(nèi)最后一絲寒氣被九品丹藥驅(qū)散,露出完美無瑕的道體,蕭寒淵才將人放走。
在沒有外人的靜室里,蕭寒淵親自為柳如煙護法?!皩Σ黄鹑鐭?,這件事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