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為埋葬的是我的尸骨,卻不知,那是我復(fù)仇的種子。
他們以為竊取的是我的天賦,卻不知,那是我歸來的鑰匙。
當(dāng)我的骨灰被混入黏土,制成那副他們夢寐以求的塔羅牌時,游戲,才剛剛開始。
我,回來了。
我死了。
意識像一縷即將熄滅的青煙,飄浮在冰冷的空氣里。我「看」著我的丈夫陳冶,和我最好的閨蜜林薇薇,他們臉上沒有一絲悲傷。
我的尸體還躺在臥室的地毯上,體溫未散。而他們,就在客廳里,迫不及待地進行著一場詭異而褻瀆的儀式。
「阿言的骨灰,真的能承載她的靈力嗎?」林薇薇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極致的興奮。她曾是我唯一的「靈媒助手」,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陳冶,我愛了十年、嫁了五年的丈夫,此刻正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將我的骨灰小心翼翼地倒入一個盛滿白色黏土的陶盆里。他的側(cè)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無比陌生,那雙曾無數(shù)次溫柔凝視我的眼睛,如今只剩下貪婪的火焰。
「當(dāng)然可以,」他的聲音低沉而篤定,「江言之所以能成為最頂尖的『命理塔羅師』,不是因為她的技巧,而是她的血脈,她的靈魂天生就與這些紙牌共鳴。我們殺了她,用她最精華的骨灰,混入圣木黏土,親手燒制一副獨一無二的塔羅牌。這副牌,將不再是預(yù)測命運,而是……創(chuàng)造命運!」
創(chuàng)造命運。
多美的詞。
為此,他們聯(lián)手策劃了我的死亡。一杯加了無色無味毒藥的紅酒,就在一小時前,由陳冶親手遞到我的唇邊,伴隨著一句「老婆,辛苦了」。
我是一名命理塔羅師,但我從不為人算命。我的客戶非富即貴,他們找我,是為了「梳理」和「編織」命運的絲線。我能看到每個人身上纏繞的因果業(yè)力,并用一副特殊的古塔羅牌,找到那些可以撬動的節(jié)點。我稱自己為「命運的裁縫」,而非「未來的預(yù)言家」。
這項天賦為我?guī)砹司薮蟮呢敻缓偷匚唬矠槲艺衼砹藲⑸碇湣?/p>
陳冶和林薇薇覬覦的,不是我的錢,而是我的能力。他們以為,只要用我的骨灰制成塔羅牌,就能像奪舍一樣,繼承我與生俱來的天賦。
多么天真,又多么惡毒。
我看著他們將混合了我骨灰的黏土反復(fù)揉捏,像制作一件藝術(shù)品。我的意識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卷入那團灰白色的泥土中。劇痛傳來,仿佛靈魂被一寸寸碾碎,再與那些冰冷的顆粒物強行融合。
我無法尖叫,無法掙扎,只能被動地承受。我的恨意,我的不甘,我的怨毒,像催化劑一樣,與我的靈魂碎片一同,深深烙印在這團黏土里。
他們將黏土分割成七十八個小塊,用精巧的模具壓制成一張張卡牌的雛形。然后,送入特制的窯中,用圣木炭火進行最后的燒制。
「薇薇,去把她那副舊牌拿來,放在窯頂。讓新牌吸收舊牌的靈性?!龟愐敝笓]著。
林薇薇興奮地跑進我的工作室,捧出了我那副視若生命的古塔羅牌。那是我從一位神秘的吉普賽女郎手中繼承的,是我力量的源泉。
當(dāng)舊牌被放在窯頂,烈火升騰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舊牌中蘊含的古老而神秘的力量,穿透窯壁,瘋狂地涌入那些由我骨灰制成的牌坯中。
不,不是涌入。
是共鳴。
是我殘存的靈魂,與那股力量產(chǎn)生的共鳴!
烈火中,我破碎的意識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像是被淬煉的金屬,變得堅韌而鋒利。我的恨意成了火焰,我的記憶成了刻印。大阿爾卡那,小阿爾卡那,權(quán)杖,圣杯,寶劍,星幣……七十八張牌的意象,如同鋼印,深深烙進我的靈魂深處。
我不再是江言。
我就是這副牌。這副由我的骨、我的灰、我的恨、我的怨、我的靈魂淬煉而成的復(fù)仇之牌。
不知過了多久,窯火熄滅。陳冶戴著厚厚的手套,滿懷期待地打開了窯門。
一股冰冷的寒氣撲面而來,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第一張牌。那張牌的質(zhì)感溫潤如玉,卻又透著骨瓷般的冰冷。牌面光滑,沒有任何圖案。
「怎么回事?圖案呢?」林薇薇湊過來,一臉不解。
陳冶也皺起了眉。他拿起一張,又一張,七十八張牌,全都是一片空白。
「失敗了?」林薇薇的聲音尖銳起來,「不可能!我們完全按照古籍上的儀式來的!」
「別急?!龟愐睆娮麈?zhèn)定,他拿起一張空白的牌,劃破指尖,將一滴血抹在牌面上,口中念念有詞,開始了他蹩腳的占卜儀式。
就在他的血接觸到牌面的瞬間,我感覺到一股力量涌入體內(nèi)。
牌面上,原本的空白瞬間被濃郁的墨色侵染。浮現(xiàn)出的,不是什么未來的預(yù)兆,而是一幅清晰的畫面——陳冶和林薇薇,被無數(shù)雙慘白的手從地底拖入深淵,他們的表情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
「??!」林薇薇尖叫一聲,嚇得后退一步。
陳冶也猛地扔掉了手中的牌,臉色煞白?!高@是什么……這是詛咒!」
他不敢相信,又拿起另一張牌。牌面上迅速浮現(xiàn)出林薇薇七竅流血、吊死在橫梁上的恐怖景象。
「不!不是這樣的!」陳冶徹底慌了。他一張張地翻看,每一張牌上浮現(xiàn)的,都是他們未來各種慘不忍睹的死狀。這副牌非但沒有給他們帶來創(chuàng)造命運的力量,反而成了預(yù)言他們毀滅的喪鐘。
「這副牌……這副牌被詛咒了!是江言!是她的怨氣!」林薇薇崩潰地尖叫,指著那堆牌,像是指著什么最恐怖的怪物。
陳冶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抓起那副牌,沖出別墅,驅(qū)車來到郊外的一處廢品回收站,將這個滾燙的「詛咒」,連同裝著它的錦盒,一起扔進了堆積如山的垃圾堆里。
做完這一切,他才松了口氣,仿佛扔掉的不是一副牌,而是我的鬼魂。
他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
他錯了。
當(dāng)錦盒落入黑暗的那一刻,我所有的意識徹底與這副牌融為一體。我「看」著他倉皇逃離的背影,在心里發(fā)出了無聲的冷笑。
陳冶,林薇薇。
你們親手創(chuàng)造了我。
現(xiàn)在,游戲開始了。我只需要靜靜地等待,等待下一個能將我從黑暗中拾起的人。
等待我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