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目測身高超過一米八,坐在凳子上仍然能看出挺拔的輪廓。他穿著圓領短袖的軍綠色棉布汗衫,結實的胳膊裸露在外,青筋在麥色皮膚下微微隆起。寬肩窄腰,肩膀把布料撐得緊繃繃的,腰上扎著一根棕色皮帶。桌下的空間原是夠用的,偏他生得高,腿一放進去,便顯得那點空間格外逼仄。
陶酥盯著他看了許久,怎么看都覺得這個背影在哪里看過,直到服務員招呼她才回過神來。
大娘起身去窗口把她們要的飯菜端來,嘴上念叨著,“就吃這一次,下次我可不跟你來吃了,兩個肉菜,這得多少錢啊?!?/p>
陶酥朝她笑笑,討好遞筷子,“快吃。”
大娘嗔怪的瞅她一眼,“你吃,多吃點。”
陶酥先給她夾了菜放在碗里,自己才開始吃起來。
兩樣菜先都嘗了一下。心里就有數(shù)了,國營飯店里的菜比家里做的好吃一些。畢竟油放的多一些,調味料也更豐富一些。而且現(xiàn)在都是純天然綠色食品,豬肉比后世的香。但是好吃程度離她自己做的還是有些距離的。
是的,要說陶酥有什么愛好,做飯絕對算是排在第一位的。工作之余只要時間允許,她都是自己做飯吃。一方面她在做飯方面確實有些天賦,做出來的飯菜不輸好些飯店的大廚,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種放松的方式。既能滿足口腹之欲又能釋放壓力,一舉兩得。
大娘是第一次來,農(nóng)村人種地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恨不得一分錢掰兩半花,哪里舍得下館子。一筷子豬肉下肚,滿足的眼睛都瞇起來。還有那魚塊,紅燒之前居然炸了一遍,香味直沖腦門,配上潔白的大米飯,覺得這輩子都值了。她心道這是沾了小酥的光了,回去她可得跟老頭子好好顯擺顯擺,可惡的老頭子兩年前有一次在國營飯店跟副鎮(zhèn)長吃了頓餃子,回去連著一個禮拜走路都帶風,這回輪到她顯擺了。
二人吃到一半,進來一個娃娃臉的年輕人,他徑直走到左前方的男人對面坐下,剛要開口打招呼,被男人一個眼神制止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面條,“吃飯。”剛才他感覺背后有道視線盯著他看了好久,雖然沒什么惡意,但是謹慎一點沒有壞處。
娃娃臉馬上閉上嘴,悶頭吃面條。
陶酥對他們之間的互動一無所知,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們身上,因為陳蘭和楊月兩個人牽著手進來了。
現(xiàn)在是用餐的高峰時間,飯店里有限的幾張桌子上都有人,二人一人要了一碗面條,回頭想要找位子坐才發(fā)現(xiàn)都坐滿了。
楊月挨桌看過去,把目光落在陶酥他們桌子上的飯菜上,眼里的嫉妒都快溢出來了。
她拉著不情不愿的陳蘭走到陶酥面前,柔柔弱弱的問,“陶同志,沒有位置了,我們可以和你們一起坐嗎?”
大娘聽見聲音這次從飯菜里抬起頭來,吃驚的看向她們。
“不能?!碧账指纱嗟恼f。
別說她們二人了,飯店里其他人也不敢相信,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么直接的拒絕拼桌的,都紛紛看了過來。
楊月身體微微一晃,一副受了打擊的樣子,楚楚可憐的說,“陶同志,我們就是想要拼個桌而已,都是一個生產(chǎn)隊的,你怎么這么不近人情?!?/p>
陶酥被她惡心到了,這個死綠茶欺負她現(xiàn)在不能痛痛快快的罵人,“厚臉皮!”
大娘這才咽下嘴里的米飯,“就是,你倆咋這么厚臉皮,來的牛車上你們不是因為我們小酥身體不好坐了個舒服點的位置還說要去舉報我們嗎?現(xiàn)在又要跟我們一起坐。怎么,是要來近距離監(jiān)視我們看看還有哪里好舉報的?”
楊月沒想到她們會直接打她的臉,把牛車上的事都給說了出來,不都應該是礙于面子不好撕破臉面邀請她們一起坐再客氣一下請她們吃自己點的菜,那她們今天這便宜不就占上了嗎。
吃飯的人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本來覺得陶酥過分還想著幫楊月說話的人也歇了心思,低頭吃自己的飯,怕被她們注意到要過來拼桌。這要是真坐在一起了看他們不順眼也想要舉報怎么辦。雖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也膈應人啊,更不用說有的身子還不正呢。
楊月見眾人沒有幫忙說話的,悻悻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陶酥旁若無人的給大娘夾菜,“吃,多吃點。”
楊月只好尋找下一個目標,這時她注意到了娃娃臉一桌。這種看起來涉世不深的小伙子最好騙了,只要好好忽悠,說不定還能給她點個紅燒肉吃。
她又期期艾艾的走到娃娃臉旁邊,陳蘭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她身后,她沒有楊月的腦子,知道這種時候得靠楊月,她只要跟著蹭吃蹭喝就好。
楊月站到娃娃臉身邊,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一個害羞的表情,“這位同志,請問我們能坐在這里嗎?”
娃娃臉吃驚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對面的男人。
這時楊月才看到男人的臉,他的臉像是被刀削出來的,輪廓鋒利。眉骨高聳,眼神銳利,彷佛一眼就能看到靈魂深處,鼻梁又直又挺,兩片薄唇抿著,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下巴方正,線條繃得死緊,連喉結的起伏都顯得凌厲。目光掃過來,活像子彈擦過皮肉,又冷又狠,叫人脊背一麻。
好有魅力的男人。楊月心中這樣想,臉上害羞的表情多出幾分真摯來。
男人只是掃了一眼,對娃娃臉說,“快吃?!?/p>
“哦?!蓖尥弈樀拖骂^,不搭理站在旁邊的兩個女人,飛快的往嘴里扒拉面條,筷子都快舞出殘影。
幾息過后,面條被吃完了,連湯都喝的干干凈凈。
男人站起身往外走,娃娃臉連忙跟上。
路過陶酥旁邊的時候,男人不經(jīng)意的看過去,心中一動,原來是她,跟那天判若兩人,不過看起來她沒有認出來自己啊。也好,省去很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