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能看到每個人身上的“恩怨值”。紅線是恩,黑線是怨。我嫁給了顧家大少顧言,
他身上纏繞的黑線濃如實質,幾乎要把我吞噬。所有人都說他恨我入骨,
因為我搶了他白月光的位置??晌铱吹?,在他身邊那個溫文爾雅的二少爺顧辭身上,
連接著我和他之間,一根比血還紅的救命之恩的紅線。而顧言手腕上,
也有一道一模一樣的疤。1.結婚三周年紀念日。餐桌上,顧言切割著盤中的牛排,
刀叉和瓷盤碰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他周身的黑線翻涌著,比三年來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濃郁,
像有生命的藤蔓,張牙舞爪地朝我攀爬而來,勒得我喘不過氣。
我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干蜣?,」他終于開口,聲音淬了冰,「三年了,
你坐穩(wěn)顧太太的位置,滿意了嗎?」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這時,
門廊處傳來溫潤的嗓音?!父?,怎么跟嫂子說話呢?」顧辭走了過來,
他穿著一身休閑的白衣,干凈得像冬日初雪。他一出現,
我視野里那根連接著我們、鮮紅如血的救命恩線就愈發(fā)滾燙,驅散了顧言帶來的部分寒意。
顧辭自然地在我身邊坐下,替我解圍:「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來,氣壓都低了,
嚇著嫂子了?!诡櫻岳浜咭宦?,將刀叉重重擲在餐盤上,起身離席。
那濃稠的黑線隨著他的離開而遠去,我終于得以喘息?!干┳?,你別在意,
我哥就是那個脾氣?!诡欈o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我搖搖頭,對他露出一抹感激的笑。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在這座冰冷牢籠里,唯一的光。顧辭看著我,
眼神里帶著一絲心疼:「三年前,如果我知道你嫁給他會過得這么辛苦,我當初……」
他欲言又止。我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當初我知道救我的人是他,而不是顧言,
我求著爺爺嫁的人,就會是他。我和顧言的婚姻,始于一場交易。三年前,我意外墜海,
是一個少年拼死將我救上岸。我醒來時,只記得他手腕上有一道猙獰的疤,
還有他模糊的背影。沈家動用所有關系去尋找,最后找到了顧家。是顧言。至少,
所有人都這么告訴我。為了報恩,也為了沈家的生意,爺爺做主,讓我嫁給了顧言。新婚夜,
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那幾乎凝成實質的黑線。他看著我,眼神里的厭惡和憎恨,
幾乎要將我凌遲?!干蜣保阌镁让鬟@種卑劣的手段逼我娶你,毀了我跟優(yōu)優(yōu),
你真該死?!沽謨?yōu)優(yōu),他的白月光。那時我才知道,顧家對外宣稱救我的人是顧言,
不過是為了促成這樁聯姻。而真正的顧言,對此恨之入骨。我百口莫辯。因為我手腕上,
也有一道墜海時被礁石劃破留下的疤。和傳說中救我的那個少年,一模一樣。而顧言手腕上,
光潔一片,什么都沒有。我一直以為,是顧家為了利益,
強行把這份恩情按在了不情愿的顧言頭上。直到后來,我見到了顧言的弟弟,顧辭。
在他出現的瞬間,一根灼熱的紅線從我心口蔓延而出,緊緊連接在他身上。
那是我此生見過最紅的線,代表著救命之恩。我愣在原地,如遭雷擊。而顧辭,
只是對我溫和地笑,然后抬起手,露出了他手腕上那道我無比熟悉的疤痕。
真相在那一刻昭然若揭。原來,顧家不止一個大少爺。救我的人,是顧辭。可陰差陽錯,
我嫁給了顧言。這個秘密,我和顧辭心照不宣地守著。他總在顧言給我難堪時出現,
溫柔地維護我,像一束光,照亮我逼仄的婚姻生活。我對他,只有無盡的感激和愧疚。
而對顧言,只有日漸加深的恐懼和疏離。顧言離開后,晚宴的氣氛終于緩和。
顧辭陪我吃完了飯,又陪我在花園里散步。「嫂子,」他忽然停下腳步,語氣認真,
「如果過得不開心,離開他吧?!刮毅蹲×恕!肝抑肋@很難,但長痛不如短痛?!?/p>
他的眼神里滿是擔憂,「我哥他……心里只有林優(yōu)優(yōu),你這樣耗下去,會受傷的。」
我垂下眼,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悶悶地疼。離開?談何容易。沈顧兩家的聯姻,
牽扯著上百億的合作項目,不是我一句「不開心」就能結束的?!肝覜]事的?!?/p>
我勉強笑了笑,「習慣了?!诡欈o沉默了,他身上那根紅線微微波動,
傳遞來一陣陣溫暖的能量?!笇Σ黄穑顾吐曊f,「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勇敢一點,
去跟你爺爺說清楚……」「不怪你?!刮掖驍嗨?。我知道,顧辭在顧家地位微妙,
他是私生子,能被認回顧家,全靠他自己隱忍優(yōu)秀。他根本沒有和顧言競爭的資本。
我們沉默地走著,晚風吹起我的裙擺,有些涼。
一件帶著淡淡雪松味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我肩上。我回頭,對上顧辭溫柔的眼眸?!竸e著涼?!?/p>
我拉緊了外套,上面屬于他的氣息讓我感到片刻的安心??删驮谶@時,
一道刺眼的車燈打了過來。顧言的車停在不遠處,他坐在車里,沒熄火。隔著車窗,
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些黑線瘋狂地扭動著,帶著毀天滅地的怒意。車窗緩緩降下,
露出顧言那張冷峻到極點的臉。他的目光像刀子,直直地剜在我身上,
和我肩上那件屬于顧辭的西裝上?!干蜣?,長本事了?!顾穆曇舨淮?,卻字字帶冰,
「我的東西,也敢隨便亂碰了?」他說的是顧辭。在顧言眼里,顧辭和他的一切,都屬于他。
顧辭的臉色白了白,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哥,你誤會了,我只是看嫂子冷,才……」
「滾開。」顧言打斷他,目光始終鎖著我,「上車?!姑畹恼Z氣,不容置喙。我攥緊了拳,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更不想讓他看到,我和顧辭之間,除了叔嫂關系,還有更深的牽絆。
我脫下西裝,遞還給顧辭:「謝謝你,二少。」然后,我挺直背脊,
一步步走向那輛如同地獄入口的賓利。拉開車門的瞬間,顧言身上的黑線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坐進去,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顧辭擔憂的視線。車內氣壓低得可怕?!干蜣?,」
顧言發(fā)動了車子,車速極快,我被慣性甩在椅背上,「你就這么缺男人?我滿足不了你,
你就去找我弟弟?」侮辱性的言辭,像巴掌一樣扇在我臉上。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割櫻裕阒v點道理。」「道理?」他嗤笑一聲,猛地一打方向盤,
車子發(fā)出尖銳的剎車聲,停在路邊。他欺身過來,屬于他的氣息鋪天蓋地。那些黑線,
幾乎貼在了我的臉上?!改愀抑v道理?」他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你頂著我太太的名頭,在外面勾引我弟弟,你跟我講道理?」我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卻倔強地不肯求饒?!肝覜]有!」「沒有?」他的眼神更冷了,「那他為什么把衣服給你穿?
沈薇,你別忘了,當初是誰哭著求著要嫁給我的!」舊事重提,像一把刀,
精準地捅進我的心臟。是啊,是我求著爺爺,要嫁給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識人不清,
是我錯付了。我閉上眼,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是,我犯賤,我活該。」我的示弱,
似乎并沒有取悅他。他身上的黑線反而攪動得更厲害了?!赶氯?。」他松開我,
聲音里滿是疲憊和厭惡。我睜開眼,才發(fā)現車子停在了一家私人醫(yī)院門口。
燈火通明的「林氏私立醫(yī)院」幾個大字,刺痛了我的眼睛。林優(yōu)優(yōu)的醫(yī)院。
顧言把我扔在這里,自己開車走了。我站在醫(yī)院門口,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小丑。手機響了,
是顧辭?!干┳?,你沒事吧?哥他沒對你怎么樣吧?」「我沒事?!刮椅宋亲樱?/p>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謝謝你,顧辭?!闺娫捘穷^沉默了片刻。「你在哪?
我去接你。」「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刮也幌朐龠B累他。掛了電話,我正準備叫車,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朝我走來。是林優(yōu)優(yōu)。她還是那么美,溫柔知性,
像一朵不染塵埃的白蓮。她身上的線,是淡淡的灰色,無恩無怨。這說明,
顧言對她的所謂「深愛」,也只是外人看到的假象?!割櫶?/p>
她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站定,嘴角噙著一抹得體的笑,「這么晚了,來看病?」我不想理她,
轉身要走?!甘且驗榘⒀园??」她在我身后,不緊不慢地開口,「他又把你氣著了?」
我腳步一頓?!割櫶?,你知道嗎?阿言他有很嚴重的應激障礙,尤其是在海邊,
或者看到水的時候?!刮颐偷鼗仡^,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三年前,
他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女孩,差點死在海里。從那以后,他就落下這個病根。」我的大腦「嗡」
的一聲,一片空白。顧言?救落水的女孩?怎么可能!救我的人,明明是顧辭!
林優(yōu)優(yōu)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憐憫?!改悴恍牛恳矊?,
他從不跟人說這些。」「那個女孩,就是你吧?沈薇?!顾蛔忠痪洌逦卣f道。
「阿言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可你轉頭就忘了她,還口口聲聲說救你的人是顧辭?!?/p>
「你知道他有多失望嗎?」「他恨的不是你搶了我的位置,他恨的,是你認錯了人。」
林優(yōu)優(yōu)的話,像一顆炸彈,在我腦子里炸開。每一個字,都化作利刃,將我凌遲。
我踉蹌著后退一步,渾身冰冷。不,不可能。我看到的紅線,不會騙人。顧辭手腕上的疤,
也不會是假的?!改泸_我?!刮铱粗?,聲音都在發(fā)抖。「我有沒有騙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優(yōu)優(yōu)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沈薇,你敢不敢去問問顧言,三年前,
他是不是去過那片海?」「你敢不敢去問問他,他手腕上,是不是也有一道一模一樣的疤?」
她說完,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夜風中搖搖欲墜。顧言手腕上……也有一道疤?
我猛地想起,結婚三周年晚宴上,他切割牛排時,襯衫袖口下,
似乎是露出了一截疤痕的輪廓。和我手腕上的,如出一轍。一個荒謬又可怕的念頭,
在我腦海中瘋長。我瘋了一樣地往家里跑。我要去問顧言,我要親眼看看他的手腕!
我沖回顧家別墅時,顧言正在書房。我推門而入,他正坐在書桌后,指間夾著一根煙,
煙霧繚繞。他身上的黑線,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像一潭死水,沉寂地包裹著他。
看到我闖進來,他皺了皺眉,掐滅了煙?!赣惺拢俊刮掖鴼?,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死死地盯著他的手腕。他的袖口扣得一絲不茍?!割櫻裕刮衣牭阶约旱穆曇粼诙?,
「三年前,救我的人,到底是誰?」他抬起眼,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高@種問題,
你問了三年,不膩嗎?」「你告訴我!」我?guī)缀跏呛鹆顺鰜?,情緒徹底失控,
「你把袖子挽起來,讓我看看!」我說著,就伸手去抓他的手。他卻猛地起身,
避開了我的觸碰。高大的身影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將我籠罩。「沈薇,適可而止?!?/p>
他的抗拒,讓我心底的那個猜測,越發(fā)清晰?!改悴桓覇??」我紅著眼,逼視著他,
「你怕我看到什么?」「出去?!顾钢T口,下了逐客令?!割櫻?!」
我崩潰地喊著他的名字,「你到底在隱瞞什么?你手腕上是不是有疤?你是不是……」
「夠了!」他一聲怒喝,打斷了我所有的話。書房里瞬間死寂。
他周身的黑線再次劇烈地翻涌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洶??,更狂暴。
我被那股怨氣沖得連連后退,跌坐在地毯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
濃烈的痛苦和掙扎。良久,他吐出幾個字?!妇饶愕娜?,是顧辭?!埂改阒灰涀∵@一點,
就夠了?!刮冶活櫻在s出了書房。他最后那句話,像一盆冷水,將我從頭澆到腳。他說,
救我的人是顧辭。他親口承認了。可為什么,我心里的疑云,反而更重了?
為什么林優(yōu)優(yōu)要對我說那些話?為什么顧言手腕上,會有那道若隱若現的疤?
為什么他提到三年前的事,反應會那么大?他身上那些濃得化不開的黑線,到底是因為恨我,
還是因為別的什么?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里。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顧辭發(fā)來的信息?!干┳?,到家了嗎?早點休息。」看著這條信息,
我第一次沒有感覺到溫暖。那根連接著我們的紅線,似乎也不再那么滾燙。我沒有回復。
一夜無眠。第二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下樓,顧言已經去公司了。餐桌上只有顧辭。
他看到我,立刻起身,擔憂地問:「嫂子,你臉色好差,昨晚沒睡好?」
我看著他溫和關切的臉,看著那根鮮紅的恩線,心里卻一片冰涼。我坐下來,沉默地喝著粥。
「嫂子,」顧辭在我對面坐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我哥他……是不是又對你發(fā)脾氣了?」我抬起眼,直直地看著他。「顧辭,三年前,
你救我的時候,你受傷了嗎?」顧辭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問。他下意識地抬手,
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疤痕?!膏?,被礁石劃的,不礙事?!埂甘菃幔俊刮曳畔律鬃?,
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問,「可是我記得,救我的人,傷得很重,幾乎丟了半條命?!?/p>
這是我墜?;杳郧?,聽到的最后一句模糊的話。是趕來的救援人員說的。顧辭的臉色,
瞬間變了。顧辭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白了下去。他眼中的溫和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嫂子,你……你記錯了。我只是皮外傷?!顾砩系募t線,
在那一瞬間,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像一根被撥亂的琴弦。我死死地盯著他:「我沒有記錯。
我還記得,那個救援人員說,傷者失血過多,心跳都快停了?!埂割欈o,你告訴我,
一個只是被礁石劃傷的人,會失血過多到心跳停止嗎?」顧辭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我看著他,心一點點沉下去。我曾經有多感激他,
現在就有多懷疑他。「嫂子,你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他強作鎮(zhèn)定,試圖轉移話題,
「是不是我哥跟你說了什么?」「他什么都沒說?!刮覔u了搖頭,「是我自己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我救了你?!诡欈o的聲音有些急切,他身上的紅線也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嫂子,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哥他恨你入骨,他怎么可能會救你?」是啊,一個恨我入骨的人,
怎么可能會冒著生命危險救我?這不合常理??深櫻宰蛲砟峭纯鄴暝难凵?,又算什么?
林優(yōu)優(yōu)的話,又該怎么解釋?「顧辭,」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敢不敢發(fā)誓,
三年前,在海里救我的人,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顧辭的嘴唇翕動著,
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不敢。他不敢發(fā)誓。這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我沖出了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