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沈清歡的“學乖”和疏離只是讓霍景深感到不適，那么當她身邊開始出現(xiàn)其他優(yōu)秀的男性，并且她并不排斥與他們接觸時，這種不適就迅速發(fā)酵成了尖銳的刺痛和一種難以名狀的煩躁。
她的繪畫老師，是一位在業(yè)界頗有名氣的青年藝術家，名叫林沐風。
人如其名，氣質(zhì)溫潤儒雅，如同江南三月的風。
他不僅畫技精湛，談吐也極有涵養(yǎng)，對藝術有著獨到的見解。
他對沈清歡這個安靜有靈氣的學生顯然頗為欣賞，指導時耐心細致，言語溫和，看向她的目光總是帶著欣賞和鼓勵。
沈清歡在他面前似乎也格外放松，學畫時神情專注，偶爾交流時唇角會不自覺地彎起淺淺的弧度。
一次霍景深提前回家，剛走進玄關，就聽到客廳傳來悠揚的小提琴聲（林沐風有時會即興演奏）和兩人低低的交談聲，夾雜著沈清歡極輕的笑聲。
那笑聲，輕松而愉悅，是霍景深許久未曾聽到過的。
他腳步頓住，站在陰影里，看著客廳暖黃的燈光下，沈清歡坐在畫架前，側耳認真聽著林沐風的講解，臉上帶著專注而平和的神情。
那一刻，霍景深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了一下，悶悶地疼。
在一次名流云集的慈善晚宴上，霍景深作為主辦方的重要嘉賓，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沈清歡。
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珍珠白色禮服，不再是從前那種夢幻公主風，而是簡約優(yōu)雅，襯托出她日漸沉淀的氣質(zhì)。
她正與一位年輕的科技新貴相談甚歡。
那位叫秦朗的男人，以幽默風趣和眼光獨到在圈內(nèi)聞名。
他不知說了什么，逗得沈清歡掩唇輕笑，眉眼彎彎，眼波流轉間竟有幾分動人的光彩。
霍景深遠遠看著，握著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
更讓他在意的是，沈清歡那位從小一起長大、后來舉家移民國外的青梅竹馬——顧西洲回來了。
顧西洲英俊挺拔，帶著海外精英特有的自信從容。
他看向沈清歡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帶著舊友重逢的喜悅和一種男人對女人的欣賞。
他頻繁地約沈清歡吃飯、敘舊、看展，甚至在一次小型聚會上，當著眾人的面半開玩笑地說：“歡歡，這么多年不見，你比小時候更讓人心動了?！?/p>
“清歡，今晚市美術館有個新銳藝術家的裝置藝術展，聽說很有想法，你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一天傍晚，霍景深剛走進家門，就聽到林沐風溫和的邀請聲從客廳傳來。
“好啊?！鄙蚯鍤g清淺卻干脆的應答聲緊隨其后。
霍景深的腳步猛地頓在玄關。
一股莫名的邪火“騰”地竄上心頭。
他幾步走進客廳，看到沈清歡正放下電話，臉上還帶著一絲未褪的笑意。
“沈清歡?！彼穆曇魩е约憾嘉床煊X的冷硬。
沈清歡聞聲轉過頭，臉上的笑意迅速斂去，恢復了那種面對他時的平靜無波：“怎么了？”
霍景深看著她的變臉，心頭那股無名火更盛。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么像質(zhì)問：“你經(jīng)常和這些男人單獨出去，不覺得不太合適嗎？”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理由找得牽強而可笑。
果然，沈清歡愣住了。
她那雙沉靜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隨即，她唇角勾起一個極淡、卻帶著明顯諷刺意味的弧度：
“霍先生，”她清晰地、緩慢地重復著這個稱呼，每一個字都像小錘敲在霍景深心上，“您是不是忘了？我們之間，只是名義上的夫妻?！?/p>
她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直視著他，“我的私生活，無論是和男性朋友看展，還是做其他任何事情，似乎都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向您匯報吧？”
“你是霍家的媳婦。要注意身份影響！”霍景深被她的態(tài)度激怒，幾乎是脫口而出，試圖用家族責任來壓制她。
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
沈清歡臉上的諷刺意味更濃了。
她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沒有溫度，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
“那么霍先生，”她向前微微傾身，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向他，“您經(jīng)常和江詩雨小姐單獨相處，同進同出，甚至在她畫廊一待就是大半天的時候，您有沒有想過，作為霍家的掌舵人，作為我的‘丈夫’，您的行為是否‘合適’，是否‘有損霍家名聲’呢？”
霍景深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江詩雨……這個名字像一道無法回避的傷疤，被她精準而毫不留情地揭開。
“如果霍先生覺得我的行為有損霍家名聲，”沈清歡看著他驟變的臉色，心中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她挺直脊背，聲音清晰而平靜地拋出了那句早已在心底盤旋許久的話，“那么，我們可以離婚?！?/p>
“反正，”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這棟華麗卻冰冷的房子，語氣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解脫，“這段婚姻對你，對我，都毫無意義，形同虛設，不是嗎？”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轉身，步伐堅定地離開了客廳。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決絕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踏在霍景深驟然失序的心跳上。
離婚？
這兩個字，像兩顆冰冷的子彈，瞬間擊穿了霍景深強自鎮(zhèn)定的外殼，帶來一陣尖銳而陌生的恐慌。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沈清歡消失在樓梯轉角，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有什么東西，正在徹底地、不可挽回地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