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破布，裹著游艇往公海漂。我攥著小艾的手按在儲藏柜的鎖扣上，
指腹能摸到她掌心的汗，可這具身體的動作由我主導(dǎo) —— 反手抽出莫七別在腰后的短刀，
往撲來的日本兵膝彎扎去?！按笮〗?，退后！” 莫七的吼聲混著槍聲炸響，
他的駁殼槍在艙門口織成火網(wǎng)，肩胛骨被流彈擦過，血順著黑色短褂往下淌，
卻依舊穩(wěn)穩(wěn)地?fù)踉谖覀兩砬??！澳撸 ?小艾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帶著哭腔，
可這具身體卻由我驅(qū)使著，將他往側(cè)后方拽。日軍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米蘿的笑聲像淬了毒的銀鈴：“莫七，你妹妹在倉庫里數(shù)著自己的手指呢，
還要不要她完整地活著？”探照燈的光柱刺破艙門，落在我臉上。米蘿舉著槍，
槍管上還掛著布條 —— 那是阿芷的，幾分鐘前她為了護(hù)我，后背被打成了篩子。
“殺了她，” 米蘿踢開腳邊的尸體，“我現(xiàn)在就放你妹妹走?！蹦叩臉尪读硕叮?/p>
我看見他往暗處瞥的眼神。阿香被綁在通風(fēng)管道后面，嗚咽聲被膠布悶著，
淚水在臉上沖出兩道白痕。他轉(zhuǎn)回頭時，目光落在我臉上，那里面翻涌著什么，
最終都沉成一聲低喚：“大小姐。”子彈是從橫梁上射來的，日軍的狙擊手藏在那里。
我看見莫七瞳孔驟縮的瞬間，身體已經(jīng)比意識更快地做出反應(yīng) —— 想推開他，
卻被他反身按回柜內(nèi)。劇痛是從他身上傳來的，透過相貼的衣襟滲進(jìn)我的皮膚。我低頭，
看見子彈從他后背穿出，血花濺在我月白旗袍上，像驟然綻放的紅梅?！澳?！
” 這次是我自己的聲音沖出來，帶著小艾身體里炸開的悲慟。我抱住他往下倒的身體，
他的手攥著我的手腕，指節(jié)泛白，力道卻在一點點松下去?！白摺?他嘴唇翕動，
血沫涌出來，沾在我手背上，“護(hù)好……”后面的話沒說完，他的頭歪下去，
砸在鐵柜棱角上，發(fā)出悶響。我抱著他逐漸變冷的身體，小艾的眼淚洶涌而出，
混著我的顫抖砸在他臉上。就在這時，
像有根無形的線突然繃斷 —— 我感到自己正從這具身體里抽離，輕飄飄地浮到半空。
下方，小艾的哭聲撕心裂肺。她死死抱著莫七的尸體，指甲摳進(jìn)他的血衣里。日軍沖進(jìn)來時，
她忽然抬起頭，眼里的怯意被一種決絕燒盡，摸出莫七藏在靴筒里的炸藥引信，
往駕駛艙沖去。老周正在那里拼命轉(zhuǎn)動方向盤，船身劇烈傾斜，海水從彈孔里灌進(jìn)來。
小艾撲過去拽住他的胳膊，老周看見引信上的火花，突然笑了，
猛打方向盤朝日軍巡邏艇撞去?！靶〗?，走了！” 他吼著，將小艾往救生筏推。
阿芷的尸體還躺在角落，手里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糕點 —— 那是早上我剛?cè)o她的。
爆炸聲掀翻海面時，我看見小艾站在甲板上，任由火焰舔上她的旗袍。小艾已站在游艇甲板，
親手撕下心口象征身份的燙金徽章。 “顧先生，”她笑得凄然，“龍湖令我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