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在腳邊打著旋。我站在承天殿的廢墟前，昨夜的火光已褪成暗沉的焦黑，
斷梁上還冒著絲絲白煙。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糊味，混雜著塵土的氣息，
吸進肺里像有沙礫在磨。瘸腿乞丐不知從哪撿來件還算完整的布衣，
遞過來時手還在抖：“主子，換上吧。這袍子…… 太惹眼了。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舊棉袍，下擺被火星燒出幾個破洞，沾著的血漬已變成深褐色。
這是當年她親手給我縫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暖了我好幾個冬天?！安槐?。
” 我把棉袍脫下來，隨手扔在瓦礫堆上。陽光透過煙塵照下來，在布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像幅褪色的畫。遠處傳來馬蹄聲，嘚嘚地踏過碎石，驚起一群灰雀。
三個穿著叛軍服飾的漢子策馬而來，為首的臉上帶著道刀疤，看見我就勒住韁繩，
居高臨下地啐了口：“哪來的老東西？在這里裝神弄鬼！”他腰間掛著塊玉佩，綠得發(fā)賊，
我認得 —— 那是當年賜給鎮(zhèn)國公的，據(jù)說能驅邪避災。
如今鎮(zhèn)國公一家怕是早已死在亂軍里，這玉佩倒成了別人的戰(zhàn)利品。“滾開！
” 刀疤臉身邊的瘦猴甩著馬鞭，抽在我腳邊的石頭上，“這是陳將軍的地盤，
閑雜人等趕緊滾！”陳將軍？是那個帶頭攻破東門的泥腿子？倒也敢稱將軍。我沒動。
目光越過他們，落在遠處的宮墻上。墻頭的箭樓塌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窗口，
像只瞎了的眼睛?！昂伲@老東西還挺橫！” 刀疤臉笑了，翻身下馬，拔出腰間的刀，
“兄弟們，把他拉去給陳將軍當個墊腳凳，說不定能賞咱們幾兩銀子！
”瘦猴和另一個矮胖子獰笑著圍上來，伸手就要抓我的胳膊。他們的手還沒碰到我，
就突然僵住，眼睛瞪得滾圓，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刀疤臉的笑容僵在臉上，舉著刀的手開始發(fā)抖?！澳恪?你對他們做了什么？”我沒回答，
只是看著他。陽光恰好從云縫里鉆出來，照在我臉上，把影子拉得很長，罩住了他的腳。
“鬼！有鬼！” 刀疤臉突然尖叫起來，轉身就想跑。我抬腳，輕輕一跺。
他腳下的地面突然裂開道縫，正好夾住他的腳踝。他疼得嗷嗷叫，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發(fā)出哐當一聲響。“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他涕淚橫流地磕頭，“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求您放了小的吧！”我彎腰，撿起他掉在地上的刀。刀身銹跡斑斑，刃口還有個豁口，
一看就是劣質貨。“陳武在哪？” 我問，聲音平得像死水?！霸凇?在太和殿！
” 刀疤臉抖得像篩糠，“他…… 他說要在那兒登基！”登基？就憑他？
我把刀扔在他面前，刀身插進地里，顫了顫?！案嬖V陳武，這地方，他坐不穩(wěn)?！闭f完，
我轉身就走，沒再看他一眼。身后傳來他如蒙大赦的哭喊，
還有腳踝從石縫里拔出來時的慘叫。太和殿的匾額也燒得只剩個 “太” 字，
孤零零地掛在梁上，像個嘲諷的笑。殿前的廣場上，幾個叛軍正抬著塊石頭，
想把龍椅的碎片砸得更碎些?！岸冀o老子輕點！” 一個粗啞的聲音從殿里傳來，
“這龍椅的木頭可是金絲楠的，劈了燒火都嫌可惜！”是陳武。他穿著件不合身的蟒袍，
大概是從哪個皇子府里搶來的，領口歪著，露出黢黑的脖子。他正坐在個臨時搭起的臺子上，
手里把玩著塊玉佩 —— 是當年我給她的那塊 “安” 字佩。玉佩上沾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