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dāng)?shù)袅饲胺蛩偷幕榻?，只換回三萬八】在奢侈品店外啃面包，
卻聽見前夫擁著新歡譏笑：“她那條裙子過季了吧？
”霍先生的傘忽然為我擋住了風(fēng)雨：“你吃相有趣，跟我走吧?！彼栉液勒嚕?/p>
教我品味名酒，身邊人竊竊私語我是他的菟絲花。
直到火災(zāi)中我推開霍先生：“欠你的救命之恩，我還清了！
”他攥著我燒焦的袖口嘶吼：“你以為我是可憐你？”拍賣會上，前夫瘋狂加價討新歡歡心。
霍先生卻懶懶壓上全部身家，拍下那枚被我當(dāng)?shù)舻幕榻??！肮?，戴上，”他在我耳邊低語，
“以前瞎了眼才會便宜垃圾?！薄镜谝徽隆咳f八的狼狽雨水把城市澆得灰頭土臉。
當(dāng)鋪那扇沉重的鑲著銅釘?shù)牡窕鹃T在我身后“哐當(dāng)”一聲闔上，
像是隔絕了一個潦倒的世界，又像是把我自己孤零零地扔在了冷雨里。
手心攥著的紙鈔邊緣有些硌人，薄薄一沓，
三萬八千塊——這就是我那場盛大婚禮僅存的溫度，不，是它徹底冰冷的殘骸。
那枚鉆戒曾經(jīng)也在無名指上閃耀過。我把它從濡濕的口袋里掏出來，
連個廉價的塑料封袋都沒有，就那么毫無尊嚴地躺進了鋪著破舊絲絨布的冰冷玻璃柜臺。
朝奉，一個有著鷹隼般銳利眼神的老頭，兩根枯瘦的手指捏起來，
那枚曾代表所謂“矢志不渝”的石頭，在他指間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放大鏡只在他枯槁的眼前象征性地晃了一下。“碎鉆，鉑金托，款式也老，
”他渾濁的嗓音敲在玻璃上，嗡嗡的，“工藝……呵?！蔽惨魩е敛谎陲椀妮p蔑，
“三萬八，收不收？不收您去別家看看行情?！笔瞻。瑸槭裁床皇?？我甚至沒力氣還價。
雨水順著廉價雨傘的傘骨滴滴答答淌進我的后頸窩，冰涼刺骨。我數(shù)著那沓帶著霉味的紙幣。
三萬八……諷刺得可笑。當(dāng)初他為我戴上這枚戒指時，在鎂光燈下深情款款，
說它比他的心還要重，還要真。胃部一陣絞痛襲來。才想起自己幾乎一整天水米未進。
斜對面玻璃櫥窗亮得晃眼，是那種只印著簡單花體字母LOGO的店——真正的奢侈品，
不屑于用浮夸的方式告訴你它有多貴。店員穿著挺括制服的身影在里面無聲穿梭，
像一群優(yōu)雅的天鵝。而我和這場冰冷的雨、這骯臟的門檻，
還有手里這塊啃了一半、被雨水泡得有些發(fā)軟的面包，
大概連這扇水晶玻璃門倒影里的塵埃都不如。我靠在冰冷的石柱上，
冰冷的石柱和我一起濕漉漉地淋著雨。面包咬在嘴里像鋸末，干得能刮下喉嚨一層皮。
“……噗嗤?！币宦曒p笑，女人的，又輕又媚，像淬了毒的羽毛，輕易就扎破了細密的雨簾。
“親愛的，你看那是誰？”嬌嗲的聲線裹在濃厚的甜香里飄過來。我后背瞬間僵硬。
那是我死了都能認出來的聲音——齊銘和他新婚的嬌妻，柳薇薇。我甚至不敢完全轉(zhuǎn)身，
只是把身體更緊地縮進石柱的陰影里，祈禱那該死的雨水把我沖刷得再模糊一些。“嘖，
”齊銘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唯恐我聽不見的驚訝，“好興致吶，
在這種地方……午餐？還是回味美好過去？”我能想象到他那副樣子，下巴微抬，
嘴角勾著嘲弄的弧度，一只手親昵地攬著柳薇薇窈窕的腰身。“哎喲，你討厭，
誰要回味那種垃圾過去??！”柳薇薇的聲音甜的能膩死人，“我是說她那身行頭！
那條裙子……過季得厲害了吧？上個季度打折區(qū)的搶手貨？品味還是一如既往的……獨特哦。
”字字句句，精準無比地砸在我身上。雨聲裹著他們的笑，鉆進我的耳朵，
鉆進我心里最卑微的角落。手里的面包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捏得指節(jié)泛白。冷，徹骨的冷，
仿佛靈魂都在這雨里被泡得浮腫，腐爛。臉上濕漉漉一片，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
只想離開，快一點，再快一點！我低垂著頭，只想把自己塞進腳下的水洼里。
視線里卻闖入了一雙鞋。異常干凈的，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工皮鞋，黑色牛皮，
锃亮得像是剛從盒子里取出來，即使踩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也沒有沾染一絲泥濘和水痕。
雨水被隔斷了。一方沉靜而干燥的陰影緩緩籠罩下來，
帶著一種奇特的、若有似無的冷調(diào)木香，像雪后寂靜的森林。那氣息強大、穩(wěn)定，
瞬間沖淡了身邊令人作嘔的廉價甜香和我胃里的翻騰。
雨水砸在他頭頂那把材質(zhì)奇特、紋路深沉的大傘上，發(fā)出異常沉悶篤定的“噗噗”聲。
我猛地抬眼。撞入一雙墨沉沉的眼睛里。那眸子深得像寒夜的潭水，平靜無波，
看不出絲毫情緒，卻有種洞穿一切的深邃。他身形挺拔，站在雨中，
隔斷了柳薇薇刺耳的嬌笑和齊銘刻薄的目光，仿佛整個嘈雜的世界被這柄傘一分為二。
他微微垂著眼瞼看我，目光掠過我死死攥著的廉價面包，
掠過我濕透的、沾著廉價店鋪門檻灰跡的鞋尖，最后定格在我被雨水沖刷得狼狽不堪的臉上。
時間有幾秒的凝滯。雨聲淅瀝，背景似乎模糊了，
只剩眼前這片沉靜的陰影和傘下這一方奇跡般干燥的小小空間。然后，他薄唇微啟，
聲音低沉平緩，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穿透雨幕——“你，”他頓了頓，
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稀薄、難以捕捉的……興味？
“吃相很……”他似乎在尋找一個恰切的詞，目光落在我腮幫子上，“……有趣。
”“跟我走吧?！焙谏霓I車像沉默的巨獸滑到路邊。司機撐著一模一樣的傘小跑下來，
恭敬地拉開車門：“霍先生。”男人——霍先生，微微頷首，側(cè)身示意我上車。我站著沒動，
腳下像生了根，濕透的衣料貼在身上，又冰又重。
跟這個在當(dāng)鋪門口撿到狼狽潦倒的陌生女人的男人走？荒謬感壓過了窘迫，
我甚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硬笑容：“抱歉，霍先生？這……似乎不是很合適。
”我試圖讓自己顯得體面一點，盡管知道現(xiàn)在的尊容慘不忍睹，“謝謝您的好意。
”霍先生墨色的眼眸依舊沉靜，仿佛我的拒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沒再看我，
也沒有再多說一句勸說的話。只是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
看似隨意地投向馬路的另一邊——那里，透過細密的雨簾，
依舊能看到那家亮得刺眼的奢侈品店入口。一對穿著考究的男女正在門童鞠躬下步入，
姿態(tài)優(yōu)雅從容?！翱匆娔欠N地方了嗎？”他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是詢問還是陳述，
“你剛才的眼神，羨慕？或者……不甘心？”我的心被猛地刺了一下。
是那種被毫無遮掩、直白戳破內(nèi)心最隱秘狼狽角落的尖銳感。他收回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這一次，那眼神里的內(nèi)容復(fù)雜了些許，像是居高臨下的審視，又帶著一種冰冷的評估。
他緩步走向車門，腳步沉穩(wěn)，皮鞋踩在濕漉漉的地上，發(fā)出清晰而篤定的聲響。彎腰上車前，
他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清冷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在我改變主意之前，
你只有十秒鐘?！甭曇翥@進耳朵，比砸在傘上的雨聲更沉，“一，二……”雨仿佛更大了，
砸在傘上，聲音沉甸甸的。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幾乎隱沒在打開的車門里，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撞擊，耳朵里嗡嗡作響。那柄撐在我頭頂?shù)膫悖瞧稍锏目臻g，
成了此刻灰暗世界里唯一清晰的錨點。后悔？不甘？走投無路？“……九。
”他的數(shù)字像一個無聲的倒計時炸彈。我腦子里一片空白，身體卻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
幾乎是踉蹌著，我猛地跨前一步，幾乎是撲進了那扇敞開的車門里。
車門在我身后“嘭”地關(guān)死，隔絕了冷雨和冷眼。車內(nèi)的暖氣開得很足，
混合著一種極其清冽淡雅的冷調(diào)松木香氣，瞬間包裹住我。我渾身濕透，
狼狽地縮在真皮座椅的角落里，冷得牙齒忍不住打顫。每一次細微的抖動，
濕衣服摩擦在昂貴的皮料上，都發(fā)出清晰的“咯吱”聲，像是一種無聲的控訴。
司機的目光似乎通過后視鏡掃過來，又迅速收回。霍先生就坐在我對面寬大的座位上，
他隨手從車內(nèi)嵌壁的酒柜里取出一個剔透的水晶杯，里面只有一小汪清澈透明的液體。
他輕輕晃動杯子，冰塊撞擊杯壁，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
在這安靜得只剩下空調(diào)風(fēng)聲的車廂里異常清晰。他沒有看我，
視線落在窗外飛逝的模糊雨景上，偶爾抿一小口杯中的液體，姿態(tài)從容優(yōu)雅，
與我這落湯雞般的狼狽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車子駛離了鬧市的喧囂，轉(zhuǎn)入幽靜的林蔭道。
雨點擊打著兩側(cè)高大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
車窗上的水痕將外面精心打理過的庭院燈變成一簇簇流動的光暈。鐵藝大門無聲開啟，
轎車駛?cè)胍蛔ピ荷钐帲?/p>
最終停在一棟隱藏在蒼翠樹木后的、線條極其現(xiàn)代簡約的灰白色建筑前。下車時，雨勢未減。
依舊是那個沉默的司機撐傘等著。然而，剛邁出一步，我就被一道刺眼的白光閃得猝不及防！
炫目的光暈散去，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個端著巨大單反相機的狗仔，
像幽靈般從旁邊修剪整齊的巨大綠植后面冒出來，快門聲響成了一串急促的“咔嚓嚓”。
我驚恐地僵在原地?！盎粝壬 彼緳C低呼一聲，正要上前阻攔。
霍先生甚至沒有轉(zhuǎn)頭看向那個狗仔的方向。他只是隨意地一揚手，
那個微小的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然后，他自然地向我靠近一步，身體微側(cè)，
手臂以一種看似隨意卻又帶著絕對占有意味的姿態(tài)，
輕緩卻不容拒絕地攬住了我濕漉漉的肩膀。他身上清冽的冷木香瞬間將我包圍?！皠e動。
”他的聲音就在我頭頂響起，很低，沉沉的，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
鉆入我被驚懼塞滿的耳朵，“看著我這里?！遍W光燈瘋了似的對著我們狂閃，
捕捉著他優(yōu)雅側(cè)影下，
我這個被雨水徹底打濕、頭發(fā)緊貼臉頰、衣衫凌亂、眼神倉皇如小獸的女人。被他護在傘下，
卻更像是一個闖入他世界的污點。我被迫抬起頭，對上他近在咫尺的墨瞳。
那眼睛里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慍怒，依舊沉靜如水，倒映著我驚魂未定的影子。
他只是微微偏著頭，下頜的線條在相機的閃光燈下顯得異常冷硬。那姿態(tài)，
似乎是在欣賞我此刻無措的表情？快門聲停了。狗仔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素材，
迅速消失在雨幕中，像來時一樣突兀。肩上的壓力驟然消失?；粝壬氖直圩匀欢坏厥栈兀?/p>
仿佛剛才那個庇護的姿勢從未存在過。他重新?lián)魏脗?，步伐沉穩(wěn)地踏上臺階，
走進那扇自動打開的、有著巨大挑高和通體玻璃幕墻的入戶門?！敖裢砟阕∵@里。
”他平淡地吩咐，甚至沒有回頭，“明早會有人來接你。
”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安置在客廳一張造型奇特冰冷如藝術(shù)品的沙發(fā)上，
身下的昂貴面料被我身上的水漬迅速浸染出一大塊深色的污跡。
霍先生已經(jīng)走到了落地玻璃幕墻前。那里，雨水如瀑流下，
將外面的奢華庭院切割成一片朦朧的光影。他背對著我，
身影在這空曠冰冷的空間里顯得愈加挺拔卻疏離。
我忍不住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片巨大的玻璃。
雨水中倒映出客廳的光影——水晶吊燈冰冷的光芒下，
一個蜷縮在沙發(fā)上的、滿身狼狽濕痕的女子，
和玻璃上那個穿著黑色正裝、閑適觀雨的矜貴身影。兩個世界。如此清晰，如此殘酷地，
倒映在冰冷的雨幕里。【第二章】菟絲花的流言陽光被巨大的落地玻璃切割成幾何形狀，
暖烘烘地投在光潔如鏡的米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昨晚那張讓我覺得冰冷又羞辱的沙發(fā)，
此刻沐浴在晨曦里，顯露出它真正的、低調(diào)卻價值不菲的質(zhì)感——深灰色頂級純羊絨。
可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昨晚雨水的陰冷和狗仔相機的閃光。
一個穿著熨帖米白色制服的中年女人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客廳。她步伐輕得像貓，
臉上帶著標準的、無懈可擊卻毫無溫度的禮貌微笑：“蘇小姐，早。
霍先生吩咐我接您去個地方。您叫我陳姐就好?！避囎悠椒€(wěn)地行駛在早高峰的車流中，
窗外是繁華都市忙碌的晨景。陳姐從副駕駛回過頭，
遞給我一個極為簡約的純黑色硬質(zhì)紙盒：“霍先生準備的。請?zhí)K小姐換上。
”盒子里躺著一套衣服。一件剪裁極其利落的基礎(chǔ)款白襯衫，
有任何花哨的裝飾；一條經(jīng)典、挺括的黑色九分煙管褲；還有一支包裝低調(diào)的白色軟管口紅。
沒有任何Logo或標識，但觸手的面料軟滑得像流動的牛奶，透出一種無聲的高級。
“……好。”我看著這沒有任何多余色彩的衣物，喉頭發(fā)緊。
車子最終停在城中最頂級的商業(yè)中心地下車庫。陳姐引著我，
穿過一扇隱蔽的、只接待特定會員的門，進入了一個無比寂靜又無比寬敞的區(qū)域。
空氣里彌漫著若有似無的高級香氛味。
一個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士已經(jīng)等在門口。他迎上來，微微欠身，
動作精準得像尺子量過：“蘇小姐，霍先生電話交代過了。請跟我來。
”這里是商場頂層VIP區(qū)。整面墻都是落地玻璃，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進來。
里面幾乎沒有成排的貨架，更像是一個個巨大的、風(fēng)格迥異的私人衣帽間。
衣物像藝術(shù)品一樣錯落有致地呈現(xiàn)在精心設(shè)計的空間里?！斑@一區(qū)域是新季到店的幾件單品，
”Johnny（后來知道他叫Johnny）的聲音毫無起伏，指向一排懸掛著的連衣裙。
那些裙子顏色跳脫，極富視覺沖擊力，設(shè)計感濃烈得有些咄咄逼人。
“這邊是一些當(dāng)季大熱的印花系列，”又指向另一面墻，滿眼狂野的豹紋、熱帶花卉。
“還有這些，是本季主打的概念款，”他指向一些結(jié)構(gòu)奇特，甚至有些難以名狀輪廓的服飾。
眼花繚亂。他像個沒有情感的機器向?qū)?，語速適中，吐字清晰，
精準地報著品牌和價格后面的零。那一個個冰冷巨大的數(shù)字砸進我耳朵里，
沒有帶來任何喜悅，反而像沉重的秤砣，壓得我越來越僵硬。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一件鮮橙色連衣裙柔軟的絲緞，
Johnny鏡片后的目光似乎銳利了一瞬：“蘇小姐好眼光，這件是品牌特別定制色，
非常適合明媚的春夏。”他的手指即將落向衣架旁的燙金標簽。就在那一刻，角落里，
一件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有些古板的墨綠色半裙跳進了我的視線。啞光的面料，
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直筒的版型只在下擺處有一道極其利落、幅度微小的斜裁，
像書法收筆時一個從容的回鋒。它的安靜，它的沉默，像一塊磁石?！澳羌?/p>
”我下意識地開口，打斷了Johnny的報價。那聲音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有點突兀，
甚至有點傻氣，“我能看看那件綠色的裙子嗎？”Johnny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一絲極其細微的、轉(zhuǎn)瞬即逝的驚訝掠過他專業(yè)的面具。
他依言取下了那件墨綠半裙：“蘇小姐請?！闭Z氣依然標準，眼神卻多了一點點審視的意味。
試衣間的空間大得像一間小型公寓。我換上簡單的白襯衫和那條墨綠斜裁裙。
沒有繁復(fù)的設(shè)計，沒有奪目的色彩，只有極致簡約的線條，卻奇異地勾勒出身體的曲線，
帶著一種沉靜的、內(nèi)斂的力量感。斜裁的下擺隨著腳步微微擺動，
生出一種利落又優(yōu)雅的動感。我望著鏡子里那個驟然變得陌生的人影，
襯衫袖口不經(jīng)意蹭過手腕，那細膩而堅韌的觸感，竟讓我指尖微微發(fā)燙。走出試衣間時，
陳姐眼中似乎也閃過一抹光亮。Johnny扶了扶他的金絲眼鏡，那標準化的笑容里，
終于透出一絲真實的贊賞：“蘇小姐的審美極具張力。
這件Vintage Remake設(shè)計是本季概念系列真正的靈魂之作。致敬舊工藝，
又不失未來感?；粝壬谎酃猹毺??！被粝壬?/p>
這三個字像一根細針刺破了剛剛升起的一絲虛幻的自信。
我沉默地聽著Johnny口中爆出的、另一個讓我心頭一抽的天價數(shù)字。
“霍先生喜歡安靜，”陳姐坐在車子前排，透過后視鏡看著我，“蘇小姐的這身，就很好。
”她的話點到即止，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這身衣服，我的選擇，到底是我的眼光，
還是無形中契合了他的品味？那昨晚他說的“有趣”，是因為這份誤打誤撞的“靜”嗎？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窗外流轉(zhuǎn)的繁華街景，指尖反復(fù)摩挲著裙擺堅挺的縫線。
夜晚再次降臨在這棟冰灰色的房子里。巨大的客廳空曠得說話能聽到回聲。
我蜷在昨天那張沙發(fā)更遠的角落，手里捧著一杯水，水是溫的，卻暖不了手心。
大門開啟的聲音很輕。霍先生回來了。他脫下了外面的黑色大衣遞給旁邊的傭人，
身上只余一件質(zhì)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絨毛衣。他沒有立刻走過來，而是徑直走向另一側(cè)的吧臺。
那里陳列著各式各樣形態(tài)各異的水晶瓶和醒酒器，里面盛著各種色澤濃郁或清透的酒液。
他動作流暢優(yōu)雅地取下兩支郁金香型的水晶杯，選了一瓶酒標低調(diào)的深琥珀色酒液，
拔出軟木塞，發(fā)出輕微的“?！币宦暋１鶝龅木埔旱谷氡?，撞起細密的泡沫。
他這才端著一杯向我這邊走來?！昂冗^單一麥芽威士忌嗎？”他問，
很隨意地把其中一杯遞到我面前。杯中淺琥珀色的液體微微晃動，帶著油潤的光澤，
散發(fā)出極其復(fù)雜、難以形容的氣味——強烈的煙熏，混合著淡淡的藥草、蜂蜜，
甚至……海水的咸腥？我誠實地搖頭，喉嚨有些干澀。他微微頷首，自己先淺淺地呷了一口，
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才開口，聲音像是被這濃烈的酒液浸潤過，
帶著一點磁性的低?。骸皠e被那些花哨的名字和營銷騙了。真正好的威士忌，
”他用兩根修長的手指拈著杯腳下方，輕輕晃動了一下，
眼神專注地看著酒液在杯壁上掛下的痕跡，“只在乎三個東西：風(fēng)土，時間，
還有……”他的目光從杯壁移開，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考究，
“……制作者的野心?！敝谱髡叩囊靶?？我在他眼中，
也是一件……需要被賦予野心去打磨的物件嗎？辛辣的酒液沖進喉嚨，
像吞下了一小塊燒紅的炭火！劇烈的灼痛感瞬間從喉嚨燒到胃里，
我猝不及防地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不受控地涌出，整張臉都憋紅了。
預(yù)想中的嘲諷或冷淡并未出現(xiàn)。一片柔軟的真絲手帕被遞到眼前，
帶著他身上那種冷冽的松木香。我窘迫地接過，捂住嘴，咳得五臟六腑都在顫抖。
眼角余光瞥見他似乎微微挑了一下眉。沒有笑。等我終于喘勻了氣，
接過他遞來的清水喝下大半杯，灼痛才稍稍緩解，喉頭卻火燒火燎，像被煙熏過。
“太烈了……”我沙啞著嗓子，低聲嘟囔，像是辯解?；粝壬吭趯γ娴陌梢紊?，姿態(tài)閑適，
指尖在杯壁上輕輕劃過，語氣平緩：“第一次都這樣?！彼麤]再看我，
目光投向巨大落地窗外城市的點點燈火，“味覺，也需要被痛苦錘煉過，才能嘗出層次。
”他確實安排了我的“蛻變”，卻像在打磨一顆無關(guān)緊要的石子。每天清晨，雷打不動地，
我會收到一份來自陳姐的日程表——上午十點，頂級畫廊（私人開放時間，
無人打擾）；下午三點，某位極難約見的法國花藝大師（她甚至不知道我是誰）；晚上七點，
開的預(yù)約制分子料理餐廳（通常是獨自一張桌子）……我不再穿自己帶來的那些打折處理品，
每一次離開這棟房子，都由陳姐按照日程提前準備衣物。它們不再是第一天那種極簡的黑白，
開始有了顏色和點綴，但無一例外地低調(diào)克制。一條墨綠半裙，一件煙灰藍的真絲罩衫，
一條剪裁極其精妙、顏色微妙得像雨過天晴的松石色褶皺長裙……這些衣物穿在我身上，
讓我像一個移動的畫布，展示著某種隱秘的、不屬于我的“高級”。
金錢的力量悄然改變著我的外形輪廓，卻在我心里刻下了更深的惶恐烙印。
我開始聽到那些竊竊私語。在畫廊空曠得只剩下腳步聲的回廊，巨大的畫作前，
穿著考究的老紳士和戴著珍珠項鏈的女士，目光隱晦地掠過站在角落的我，
聲音壓低卻清晰：“是她吧？霍先生身邊那位……”“嘖，
倒是養(yǎng)出了幾分樣子……”“菟絲花咯。沒根沒蒂的，攀附上了金絲楠木，
能開幾朵花還不是看主人心情？”另一個夜晚，在會員制餐廳有著漂亮花園的露天露臺旁。
里面暖氣很足，我因為要小憩片刻在套房里午睡了兩個鐘頭。隔著繁茂的藤蔓植物，
鄰座一桌妝容精致、珠寶閃耀的女人正在喝下午茶。聲音沒怎么壓低，
像漂亮的鳥雀一樣嘰嘰喳喳，帶著不加掩飾的好奇和輕鄙：“聽說了嗎？
霍承淵帶在身邊那個！之前還以為就是個小明星，結(jié)果……”“嘁，查過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