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諝夥路鹉坛闪顺林氐膶嶓w,壓得人喘不過氣。Hermès旗艦店明亮的燈光,此刻像無數(shù)冰冷的探照燈,聚焦在休息區(qū)這三個人身上。蘇晚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微微顫抖,那雙總是含情帶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驚恐和無措,像被猛獸逼到懸崖邊的鹿。林景深眼中的驚愕迅速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評估意味的平靜,他收回還停在蘇晚頰邊空氣里的手,姿態(tài)依舊從容,只是嘴角那抹溫雅的笑意徹底消失。
顧衍舟動了。
他邁開長腿,步伐并不快,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壓迫感。昂貴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晰、冰冷、一聲聲叩擊在人心上的脆響。他穿過那道無形的玻璃隔斷,踏入休息區(qū)。周遭奢侈品店的店員、零星幾個在遠處觀望的顧客,所有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被吸引過來,竊竊私語如同細小的漣漪,在寂靜被打破后迅速蔓延開。
“衍…衍舟?”蘇晚的聲音帶著破碎的顫音,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到了冰涼的玻璃窗。她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你怎么…怎么來了?”
顧衍舟沒有看她,他的視線,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筆直地釘在她臉上,銳利得幾乎要將她洞穿。那眼神里沒有暴怒的嘶吼,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足以凍裂靈魂的冰冷和失望。
“我來,”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買你‘太貴算了’的包。看來,有人替你‘不算’了?!?他的目光,終于轉(zhuǎn)向了林景深,或者說,轉(zhuǎn)向了他手中那個刺眼的橙色紙袋。
林景深迎著顧衍舟的目光,臉上重新掛起那副無懈可擊的社交笑容,仿佛剛才那曖昧的一幕從未發(fā)生?!邦櫩偅媸乔捎??!彼Z氣溫和,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蘇小姐幫了我一個藝術(shù)投資上的大忙,我正不知如何感謝。恰好知道她喜歡這款包,又承蒙店長告知還有一只配額,就自作主張聊表心意了。顧總不會介意吧?” 他話說得滴水不漏,將“幫忙”和“感謝”擺在明處,甚至點出是店長告知的配額信息,暗示自己并非刻意為之,姿態(tài)放得極低,卻巧妙地將顧衍舟推到了一個可能“小題大做”、“不夠大度”的位置上。
“幫忙?”顧衍舟的嘴角勾起一絲極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半分笑意,只有無盡的嘲諷和即將爆發(fā)的風暴。他終于將目光從蘇晚慘白的臉上移開,第一次正眼看向林景深。那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冰冷的穿透力,仿佛要剝開對方溫文爾雅的表皮,直視內(nèi)里的不堪?!傲挚偟摹兄x’,就是需要這樣——”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死寂的空氣里,“——動手動腳,替別人的妻子整理頭發(fā)?甚至,手指摸到她的臉?!”
“轟!” 蘇晚只覺得腦子里炸開一片空白,身體搖搖欲墜。周圍的抽氣聲清晰可聞。
林景深臉上的笑容終于僵硬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偽善覆蓋?!邦櫩傉`會了?!彼Z氣依舊平穩(wěn),甚至還帶著一絲無奈,“剛才蘇小姐發(fā)絲沾了點東西,我不過是順手幫她拂掉。朋友之間舉手之勞,顧總是不是……太過敏感了?蘇小姐為了畫廊殫精竭慮,顧總忙于事業(yè),有時難免疏忽,朋友之間互相照應(yīng)也是常理?!?他話鋒一轉(zhuǎn),將顧衍舟的憤怒引向“敏感”、“疏忽”,言語間暗藏的機鋒,像毒蛇的信子,陰冷地舔舐著顧衍舟的神經(jīng)。他在暗示顧衍舟的冷落才是根源,他的“體貼”是理所當然的“照應(yīng)”。
“朋友?”顧衍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那冰冷的笑意在他眼底凝結(jié)成霜。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瞬間將蘇晚和林景深籠罩在陰影之下。他不再看林景深,仿佛對方只是一團令人厭惡的空氣。所有的怒火、失望、被愚弄的恥辱,都化作兩道幾乎能刺穿靈魂的寒冰視線,重新死死釘在蘇晚臉上。
“蘇晚。”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音節(jié)都裹挾著風暴,“告訴我,什么樣的‘朋友’,會靠得這么近?什么樣的‘朋友’,會用手指碰你的臉?什么樣的‘朋友’,會送你價值百萬的包?你所謂的社交分寸,你的界限感,都被狗吃了嗎?!”
他的質(zhì)問如同重錘,一下下砸在蘇晚的心上。她被他眼中那幾乎要毀滅一切的冰冷和失望徹底擊垮,眼淚洶涌而出,語無倫次地辯解:“不是的…衍舟,你聽我解釋…真的只是朋友…景深他…他是畫廊很重要的投資人…他幫了我很多…剛才真的是頭發(fā)沾了東西…我沒有…我沒有……” 她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委屈和慌亂,伸手想去抓顧衍舟的手臂,卻被他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手指僵在半空,不敢落下。
“投資人?”顧衍舟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無盡的諷刺和心寒,“所以,為了投資,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種‘越界’的‘幫忙’和‘體貼’?就可以和一個男人在公共場合舉止曖昧,毫無分寸?!” 他掃了一眼林景深手中的袋子,那抹啞光鱷魚皮紋路刺得他眼睛生疼。那是他想要彌補卻錯過的遺憾,此刻卻成了對他最大的羞辱和背叛的鐵證!
怒火徹底沖垮了最后一絲強行維持的理智堤壩。
顧衍舟猛地出手,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決絕力量。他一把奪過了林景深手中那個橙色的、刺眼的紙袋!
“顧衍舟!”林景深臉色一變,終于無法維持那副從容的假面,低喝出聲,伸手想要阻攔。
但顧衍舟的動作更快,也更狠。他看都沒看袋子里價值不菲的包,手臂掄起,用盡全力,將那個承載著羞辱和背叛的袋子,狠狠地、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砸向了旁邊Hermès專柜光潔如鏡的玻璃展臺!
“哐啷——!?。 ?/p>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如同驚雷在奢華的購物中心炸開!
堅硬的鱷魚皮包角,加上顧衍舟傾注全身力量的猛擲,狠狠地撞擊在厚實的鋼化玻璃上!蛛網(wǎng)般的裂紋以駭人的速度瞬間蔓延開來,覆蓋了整片玻璃表面!緊接著,在無數(shù)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承受不住巨大沖擊力的鋼化玻璃,轟然碎裂!
無數(shù)晶瑩鋒利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嘩啦啦地砸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刺耳密集的聲響!那個限量款的Birkin手袋,從破碎的紙袋里滾落出來,滾在滿地狼藉的玻璃碎渣上,原本矜貴優(yōu)雅的鱷魚皮瞬間沾滿了灰塵和劃痕,像一件被遺棄的垃圾。
整個星匯天地一樓,死一般的寂靜。所有喧囂在這一刻徹底消失,只剩下玻璃碎片落地的余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充滿暴力美學的決裂一幕驚呆了,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風暴中心那個如同煞神般的男人身上。
顧衍舟站在一地狼藉前,胸膛劇烈起伏,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恐怖低氣壓。他看也沒看地上那個價值百萬的殘骸,目光越過驚呆的林景深,再次死死鎖住已經(jīng)嚇傻、渾身抖得像風中落葉的蘇晚。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清晰地切割開凝固的空氣,傳遍每一個角落:
“蘇晚?!?/p>
“我們完了?!?/p>
六個字。冰冷,決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留戀,宣告著一段關(guān)系的徹底終結(jié)。
說完,他不再看蘇晚瞬間崩潰、淚流滿面、伸出手絕望哭喊“不要!衍舟!你聽我說!求你!”的樣子,也徹底無視了林景深鐵青的臉色和周圍所有的目光。他像一頭受傷后更顯兇悍的孤狼,猛地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朝著出口走去。筆挺的西裝背影在滿地的玻璃碎片和狼藉中,顯得無比挺拔,也無比孤絕。每一步踏出,都帶著斬斷過去、絕不回頭的決然。
“衍舟——?。?!” 蘇晚凄厲絕望的哭喊聲在身后響起,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回蕩在死寂的商場里。
顧衍舟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一絲放緩。他徑直穿過自動打開的玻璃門,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將他孤絕的背影拉得很長。他走向那輛黑色的賓利添越,拉開車門,坐進去。
車門關(guān)上的聲音,沉重得像關(guān)上了一口棺材。
引擎發(fā)出一聲低沉而壓抑的咆哮,黑色的車身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躥出車位,匯入車流,消失在星匯天地巨大的穹頂之下,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現(xiàn)場和無數(shù)驚魂未定的議論紛紛。
沒有人注意到,在顧衍舟奪過紙袋、砸向展柜的瞬間,他眼角的余光,曾極其短暫地、冰冷地掃過Hermès專柜內(nèi)側(cè)天花板角落——那里,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半球體監(jiān)控探頭,正閃爍著微弱的紅光,無聲地記錄下了這場當眾決裂的每一個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