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斜斜地切進來，在水泥地上畫出一道明暗交界線。我抱著厚厚一摞新教材，聽見班主任說："你倆去把包裝紙扔了。"
雙胞胎中的妹妹——后來我知道她叫林思瑤——抱著一堆塑料膜跟在我身后。她的運動鞋踩在走廊上幾乎沒有聲音。在垃圾房拐角處，她突然快走兩步攔在我面前："那個......"她的目光掃過我的短發(fā)、寬松的校服，"你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我懷里的一個包裝袋滑落在地，"女生"兩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林檬的耳尖突然紅了，手忙腳亂幫我撿垃圾?；亟淌业穆飞?，我們數著地上的瓷磚格子走。
教室里，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林思琪——正伸長脖子張望?？匆娢覀冞M門，她拉著她妹妹小聲說："和男生少接觸。"林思瑤小聲回答："是女孩子啦！”
那天的雨下得突然，我在走廊拐角撞見了周媛——那個初中時把我的秘密傳遍全班的人。她來職校找朋友，涂著鮮紅的指甲油，看到我時夸張地捂住嘴："這不是黑妞嗎？現在走中性風啦？"
我的手指死死掐進掌心，喉嚨像被水泥封住。雨聲突然變得很大，大到聽不清她又說了什么難聽的話。直到一雙溫熱的手捂住我的耳朵——林思瑤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我身后，她的掌心有橘子護手霜的味道。
"滾遠點。"林思琪直接擋在我前面，周媛還想說什么，林思瑤已經掏出手機打開錄像："來，對著鏡頭再說一遍？我們數媒班正缺霸凌素材呢。"
周媛走了。而我像個漏氣的氣球，突然蹲在地上哭得發(fā)抖。她們一左一右陪我蹲在走廊上，林思瑤用校服袖子給我擦臉，林思琪從包里翻出半包紙巾——包裝上印著"贈品"兩個字，可能是她買素描本時順手拿的。
"聽著，"林思琪扳過我的臉，"以后誰欺負你，我們就用3D建模做個他的丑雕像，每天上課練習P圖。"林思瑤立刻掏出手機演示，三下五除二把周媛的照片P成了表情包：齜牙咧嘴的臉配上"我是長舌怪"的文字，丑得我噗嗤笑出了鼻涕泡。
那天放學，她們一左一右勾著我的胳膊往外走，像押送什么重要人物。林思琪甚至故意學保鏢的樣子戴上了墨鏡——其實是她的防藍光眼鏡。校門口賣烤腸的大叔笑呵呵問："三胞胎?。?我們三個同時搖頭，頭發(fā)甩到彼此臉上，癢得笑作一團。
晚上林思瑤拉了個群，群名是"防彈三色堇"。她們發(fā)來初中畢業(yè)照，讓我把討厭的人都圈出來。"這個月目標，"林棠發(fā)了個磨刀的表情，"把這些人的臉全P進《西游記》當小妖。"林檬補充："還要做成動態(tài)表情包！"
父親突然進屋，問我今天沒惹事吧。我第一次回答:交到朋友了。
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窗外路燈的光透過水洼映在天花板上，晃動著細碎的金色光斑。我把她們P的表情包設成了手機壁紙——周媛的臉被換成河馬，頭頂還飄著"反彈"兩個大字。原來被保護的感覺是這樣的，像在暴雨天突然被塞進一件烘干的外套，溫暖得讓人鼻子發(f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