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站在紅毯盡頭，指間的煙被捏得變了形。禮堂里的喧囂像蒼蠅似的嗡嗡作響，
賓客臉上堆著虛假的笑，說著千篇一律的賀詞。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視線落在不遠處穿著白色婚紗的人身上——他的新婚妻子，蘇軟軟。
蘇家是近年發(fā)跡的暴發(fā)戶，為了攀附他這棵看似能洗白的“大樹”，
把這個有點傻氣的女兒推了過來。陸沉舟無所謂，這場婚姻不過是場交易，
他需要一個身份干凈的妻子堵住悠悠眾口，蘇家需要他的庇護。流程走到交換戒指，
主持人笑著起哄：“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陸沉舟正想敷衍地碰一下，
眼前的人卻突然踮起腳尖，柔軟的唇瓣撞了上來。很輕，很笨拙，帶著點試探，
像只膽小的兔子。陸沉舟一怔。蘇軟軟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顫得厲害，拳頭攥得緊緊的，
指節(jié)泛白。他甚至能嘗到她唇上淡淡的奶糖味，甜得有點發(fā)膩，
卻奇異地撫平了他心底的煩躁。這吻顯然是學來的，生澀得可笑，
大概是從那些狗血電視劇里看來的。陸沉舟挑了下眉，鬼使神差地微微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蘇軟軟快喘不過氣，他才松開她。少女睫毛上沾著水汽，雙唇微腫，
嘴角還掛著一絲曖昧的銀絲。她睜開眼，小鹿似的眸子亮晶晶地看著他，帶著點期待，
又有點害羞?！啊标懗林酆斫Y動了動，被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敷衍地勾了勾嘴角。
沒想到蘇軟軟立刻笑了起來，兩顆小虎牙露出來，臉頰上旋出淺淺的酒窩，
干凈得像雨后的天空。陸沉舟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晚上的酒局，陸沉舟喝到凌晨。
他故意留到這么晚，就是想避開新房里的人。他不習慣身邊多一個人，
尤其是這樣一個黏人又單純的傻子。推開臥室門時，他以為里面早就黑了，
卻見蘇軟軟坐在床邊，抱著枕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老公！
”她立刻跳起來，撲過來抱住他的腰，力道大得驚人。陸沉舟被勒得喘不上氣，
皺著眉推開她：“松手。”蘇軟軟卻不依，又纏上來，小手環(huán)住他的胳膊，
仰著小臉說：“洞房呀，電視劇里都要洞房的?！彼穆曇糗涇浥磁?，眼神清澈，
完全不懂這兩個字意味著什么。陸沉舟看著她懵懂的樣子，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煩躁地撓了撓頭，試圖講道理：“洞房很痛，你睡主臥，我去客房，乖?！薄安灰?！
”蘇軟軟死死拽著他的袖子，力氣大得不像個女孩子，“就要跟老公一起睡。
”陸沉舟的耐心徹底告罄。他俯身，一把將人摁在床上。蘇軟軟嚇了一跳，眼睛睜得更大了，
卻還是固執(zhí)地看著他?！斑@是你自找的?！标懗林鄣穆曇舫亮讼聛?。蘇軟軟卻以為他同意了，
開心地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主動湊上來，想再親他。她好像很喜歡親吻的感覺，
軟軟的唇瓣在他臉上蹭來蹭去。陸沉舟的呼吸陡然粗重?！瓌傞_始，蘇軟軟還笑嘻嘻的，
可很快，眼淚就掉了下來。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他手背上，滾燙。她泛紅的眼睛望著他，
沒了剛才的歡喜，只剩下純粹的害怕和求饒，聲音細若蚊蚋，混著抑制不住的嗚咽，
反而像根羽毛，搔得他心頭發(fā)癢。陸沉舟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眼底翻涌起更深的暗潮。
***蘇軟軟是哭暈過去的。陸沉舟看著床上蜷縮成一團的人，額角還帶著淚痕，眉頭緊鎖。
他以為經(jīng)過這一次，這小傻子該怕他了，該知道躲開了?？傻诙煲辉?，他剛睜開眼，
就對上一雙笑瞇瞇的眼睛。蘇軟軟趴在床邊，小手摸著他胳膊上的紋身，
奶聲奶氣地說：“老公，你身上的圖案好丑哦，我畫的小花都比這個好看。
”她的臉頰肉肉的，蹭著他的手臂，像只撒嬌的小貓。陽光落在她臉上，
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甜美又可愛。陸沉舟的喉結猛地滾了一下，昨晚被壓下去的火氣，
不知怎么又冒了上來。***從那以后，蘇軟軟變得更黏人了。陸沉舟去公司，
她要跟著；開視頻會議，她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他，
時不時遞顆糖過來；連他去洗手間，她都要站在門口等著?！袄瞎?，老公。
”她一天能叫上百遍，聲音軟軟的，帶著點依賴。陸沉舟煩得厲害。他上班時故意不接電話，
聽筒里就傳來“嘟…嘟…”的忙音，一遍又一遍，執(zhí)著得讓人無奈。終于接起，
那邊也不說什么，就聽見她“咯咯”的笑聲，清脆得像風鈴。他開始懷念以前的日子，
獨來獨往，沒人管，沒人黏，自由得像風。這天應酬，酒過三巡，
一個合作方的女伴故意往他身上靠，香水味濃得刺鼻。陸沉舟厭惡地側身躲開，力道大了些，
把人推得踉蹌了一下。周圍的人都愣住了。他卻突然想起家里那個小傻子。
蘇軟軟也喜歡黏著他，卻從來不會用這種帶著算計的眼神看他。她的靠近很純粹，
只是因為喜歡，像只認定了主人的小狗。陸沉舟沒了繼續(xù)喝下去的興致，提前離了場。
推開家門，客廳沒開燈，只有玄關亮著一盞小夜燈。他以為蘇軟軟又會像往常一樣，
“噠噠噠”跑過來，抱著他的胳膊叫“老公”，做好了應付她的準備。可沒有。他換鞋時，
眼角的余光瞥見沙發(fā)角落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蘇軟軟大概是聽到了動靜，抬起頭看他，
眼睛紅紅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叫他，卻又把話咽了回去，委屈地低下頭，
往角落里縮了縮。陸沉舟的心莫名一空，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沒管她，
徑直走到沙發(fā)邊坐下，長長舒了口氣，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無意間低頭，
視線落在自己的衣領上。那里印著一個淺淺的唇印，粉色的，
大概是哪個不長眼的女人蹭上的。陸沉舟的眉頭瞬間擰緊，煩躁地扯了扯衣領。這時，
角落里的蘇軟軟突然小聲說：“老公……衣服臟了?！彼穆曇魩еc哭腔，
還有點小心翼翼。陸沉舟抬頭看過去，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眼睛里蒙著一層水汽，
像被人欺負了的小動物。他忽然想起，早上出門前，蘇軟軟抱著他的脖子親了又親，
大概是那時候蹭上的口紅印被她看見了。這小傻子，原來是什么都懂的。懂得委屈，
懂得難過，只是不懂得怎么表達。陸沉舟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悶悶的。
他朝她伸出手，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些：“過來。”蘇軟軟猶豫了一下，
還是慢吞吞地挪了過來，站在他面前，低著頭，不敢看他。陸沉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強迫她抬起頭。少女的眼睛紅紅的，鼻尖也紅，看著可憐兮兮的?！翱蘖?？”他問。
蘇軟軟點點頭，又搖搖頭，小聲說：“老公不喜歡軟軟了嗎？”陸沉舟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
那句“煩”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沒有?！彼D了頓，伸手把人拉進懷里，
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耙院髣e亂哭。”他說，“我沒不喜歡你。
”懷里的人僵了一下，隨即用力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口，
悶悶地說：“軟軟喜歡老公?！标懗林坶]上眼，嘆了口氣。算了。黏人就黏人吧。
自由什么的，好像……也沒那么重要。自那晚之后，陸沉舟對蘇軟軟的黏人，
似乎沒那么抗拒了。他去公司，她照舊要跟著，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抱著個小熊玩偶，
安安靜靜地翻繪本。有次他開高層會議，中途出來接水，看見她趴在沙發(fā)邊睡著了，
小手還攥著他早上隨手放在桌上的鋼筆。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她臉上，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
像只溫順的小獸。陸沉舟鬼使神差地放輕了腳步，還讓秘書找了條毯子給她蓋上。
下屬們看他的眼神都帶著詫異——這位向來冷硬的陸總，居然也有這么柔和的一面？
蘇軟軟醒來看見身上的毯子，眼睛亮了亮，顛顛地跑到陸沉舟辦公室，
把毯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他桌上，仰著臉說：“謝謝老公?！彼诳次募?，
頭也沒抬：“嗯。”可嘴角卻沒忍住，悄悄勾了一下。只是黏人歸黏人，某些時候，
這小傻子的執(zhí)著還是讓他頭疼。比如晚上睡覺。自從那晚之后，
蘇軟軟就認定了要跟他睡一張床。他鎖客房門，她就坐在門口等，眼睛紅紅的，
像被拋棄的小狗，直到他無奈開門，她立刻鉆進被窩，緊緊抱著他的胳膊，生怕他再跑掉。
“老公身上好暖和?！彼麘牙锊淞瞬?，聲音帶著點困意。陸沉舟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
他怕自己稍微一動，就會想起那些翻涌的情潮，想起她哭紅的眼睛和軟糯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