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fēng)的目光落在霧心佩上時，阿螢下意識地把玉佩往懷里塞了塞，指尖觸到玉佩冰涼的邊緣，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老燈爺往前一步，擋在阿螢身前，眼神銳利地盯著林風(fēng)：“你怎么認(rèn)識霧心佩？”這枚玉佩是守?zé)羧耸来鄠鞯男盼铮B村里的年輕人都未必知曉，一個山外來的陌生人怎么會認(rèn)得？
林風(fēng)卻像是沒察覺到老燈爺?shù)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yàn)槲疑砩嫌辛硪话??！彼忾_衣襟，露出脖子上掛著的玉佩——那玉佩和阿螢的半塊一模一樣，只是缺口的方向正好相反，邊緣同樣磨損得厲害，像是經(jīng)歷過劇烈的碰撞。
阿螢和老燈爺都愣住了。
“這……這怎么可能？”老燈爺?shù)穆曇魩е澏?，他低頭看了看阿螢懷里的玉佩，又抬頭看了看林風(fēng)手中的玉佩，滿臉難以置信。霧心佩在百年前碎裂，當(dāng)時的守?zé)羧似此雷o(hù)住了半塊，帶回村里，另一半則下落不明，長老會說早就遺失在迷霧森林里了。
林風(fēng)把玉佩摘下來，遞到老燈爺面前：“我祖父是民國時期的考古學(xué)家，當(dāng)年偶然得到這半塊玉佩，說上面的紋路指向一處隱秘的古村落。他研究了一輩子，臨終前讓我一定要找到這里，看看玉佩背后藏著什么秘密。”
老燈爺接過玉佩，和阿螢的半塊拼在一起。兩塊玉佩嚴(yán)絲合縫，組成了完整的圖案——一棵纏繞著鎖鏈的霧心樹，樹底刻著一行極小的字，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
“這字是什么意思？”阿螢湊近看，那些符文彎彎曲曲，她從未在守?zé)羧说氖钟浝镆娺^。
林風(fēng)指著符文說：“這是上古的‘平衡文’，意思是‘光暗相生，霧心不滅’。我祖父說，這種文字只在與自然靈力相關(guān)的遺跡里出現(xiàn)過?！?/p>
老燈爺?shù)哪樕兊媚仄饋恚骸肮獍迪嗌y道霧心樹的力量不止封印霧獸那么簡單？”他想起手記里那句“需以守?zé)羧司B(yǎng)燈”，突然覺得后背發(fā)涼——如果霧心樹需要光與暗兩種力量才能平衡，那守?zé)羧耸来紵?，豈不是在不斷滋養(yǎng)霧獸？
就在這時，塔頂?shù)逆?zhèn)霧燈突然晃了一下，光芒暗了下去。阿螢低頭一看，只見剛才被鎖霧符困住的霧奴開始消散，化作一縷縷灰黑色的霧氣，朝著遺忘祭壇的方向飄去。而那個黑袍人影已經(jīng)不見了，只在光圈里留下一塊破碎的青銅面具。
“不好，他跑了！”阿螢驚呼道。
老燈爺卻望著那些飄散的霧氣，眉頭緊鎖：“他們不是跑了，是被召回了?！彼ь^看向迷霧森林深處，那里的霧比別處更濃，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攪動，“霧獸要醒了?！?/p>
林風(fēng)收起玉佩，語氣也嚴(yán)肅起來：“遺忘祭壇就在前面三里地，現(xiàn)在去還來得及?！?/p>
“你知道祭壇的位置？”阿螢驚訝地問。
“我有這個?！绷诛L(fēng)從背包里掏出一張泛黃的地圖，上面用朱砂畫著蜿蜒的路線，終點(diǎn)處畫著一個祭壇的圖案，“這是我祖父根據(jù)玉佩紋路復(fù)原的路線圖，本來以為只是個傳說，沒想到真能用上?！?/p>
老燈爺看著地圖，又看了看阿螢，像是下定了決心：“阿螢，你跟他去祭壇。”
“師父，那你呢？”阿螢愣住了。
“我得回村報信?！崩蠠魻?shù)穆曇魩еv，卻異常堅定，“長老會里一定有內(nèi)鬼，不然大長老不會變成霧奴，鎖霧符也不會有缺口。我必須揭穿他們，讓村民做好準(zhǔn)備。”他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銅鑰匙，遞給阿螢，“這是開啟祭壇石門的鑰匙，手記里說，石門后有第一任守?zé)羧说倪z物，或許能找到重新平衡霧心樹的方法?！?/p>
阿螢接過鑰匙，鑰匙上刻著和引路燈一樣的紋路，握在手里暖暖的。她看著老燈爺布滿皺紋的臉，突然很害怕——師父年紀(jì)大了，村里的長老又不可信，他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
“師父，我跟你一起回村吧，祭壇可以以后再去……”
“不行?！崩蠠魻敶驍嗨?，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守?zé)羧说穆氊?zé)不是保護(hù)某個人，是守護(hù)整個村子。你去祭壇，我回村，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彼D了頓，聲音軟下來，“拿著這個?！?/p>
老燈爺從手腕上褪下一串木珠，珠子是用鐵紋木做的，上面刻滿了細(xì)小的符文。阿螢認(rèn)得這串珠子，師父從不離身，說是能安神定魂。
“這是‘定霧珠’，能擋住幻霧的侵?jǐn)_?！崩蠠魻敯涯局榇髟诎⑽炇滞笊?，“記住，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不能摘下它。”
阿螢點(diǎn)點(diǎn)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倔強(qiáng)地沒讓它掉下來。
老燈爺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向林風(fēng)：“麻煩你照顧她?！?/p>
林風(fēng)鄭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放心，我會的。”
老燈爺最后看了阿螢一眼，轉(zhuǎn)身快步走下木塔，身影很快消失在濃霧里。阿螢望著師父離開的方向，握緊了手腕上的木珠，心里默念著“師父一定要平安”。
“走吧?！绷诛L(fēng)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再不走，霧就要把路封死了?！?/p>
兩人順著地圖上的路線，往遺忘祭壇走去。越靠近祭壇，霧就越濃，連引路燈的光暈都只能勉強(qiáng)照亮腳下的路。周圍靜得可怕，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霧中回蕩。
“你祖父有沒有說過祭壇里有什么？”阿螢忍不住問，她需要做點(diǎn)什么來驅(qū)散心里的不安。
“只說那里有霧心樹的根，還有一個‘守衡者’的雕像。”林風(fēng)一邊對照地圖，一邊說，“他說‘守衡者’是能控制霧心樹力量的人，或許就是第一任守?zé)羧恕！?/p>
阿螢想起手記里的話，若有所思：“如果守?zé)羧耸瞧胶夤獍档年P(guān)鍵，那為什么歷代手記里只說要鎮(zhèn)壓霧獸？”
“或許是有人故意隱瞞了真相?！绷诛L(fēng)的語氣帶著一絲冷意，“就像你師父說的，長老會很可疑?！?/p>
兩人聊著天，不知不覺走了半個多時辰。突然，引路燈的光暈劇烈地晃動起來，阿螢低頭一看，只見燈柱上的紋路又變得清晰，像是在指引方向。
“前面就是祭壇了。”林風(fēng)指著前方，那里的霧稍微淡了些，隱約能看到一個石制的平臺，平臺上立著幾根殘破的石柱。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祭壇比想象中更大，足有半個曬谷場那么大，地面是用青石板鋪成的，上面刻滿了和玉佩一樣的符文。石柱上纏繞著干枯的藤蔓，頂端雕刻著獸頭，嘴巴大張著，像是在嘶吼。
祭壇中央有一棵枯死的大樹，樹干粗壯，需要三個人才能合抱，樹皮漆黑，布滿裂痕，像是被大火燒過。樹底下有一扇石門，門上刻著霧心樹的圖案，圖案中間有個鑰匙孔，正好能插進(jìn)老燈爺給的銅鑰匙。
“這就是霧心樹？”阿螢驚訝地看著枯樹，很難想象這就是能產(chǎn)生白霧、封印霧獸的神樹。
林風(fēng)卻指著樹干上的紋路：“你看，這些不是火燒的痕跡，是鎖鏈勒出來的?！?/p>
阿螢湊近一看，果然，樹干上的裂痕里嵌著一些銹跡斑斑的金屬碎片，像是鎖鏈的殘骸。她突然明白過來：“第一任守?zé)羧瞬皇怯面i鏈封印霧獸，是用鎖鏈鎖住了霧心樹的力量！”
“很有可能?！绷诛L(fēng)點(diǎn)頭，“霧獸或許只是霧心樹的暗屬性力量，強(qiáng)行封印只會讓它越來越強(qiáng)?！?/p>
就在這時，石門突然“咔噠”一聲，自己打開了一條縫，里面透出微弱的藍(lán)光。
阿螢和林風(fēng)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
“進(jìn)去看看？”林風(fēng)問。
阿螢握緊引路燈，定霧珠在手腕上微微發(fā)燙：“嗯。”
兩人走進(jìn)石門，里面是一個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放著一個石棺，石棺上刻著守?zé)羧说闹品D案。石棺前的石臺上放著一本書和一盞油燈，油燈里的火苗是藍(lán)色的，明明滅滅，卻始終不熄。
“這是第一任守?zé)羧说哪故?？”阿螢走到石臺前，拿起那本書。書的封面是黑色的，沒有字，翻開一看，里面的字跡和她看過的手記都不一樣，筆畫剛勁有力，像是用劍刻上去的。
“這是……守?zé)羧似鹪翠?？”阿螢輕聲念出書名，心臟砰砰直跳。
她快速地翻著，里面果然記載了霧隱村的秘密：
千年前，霧心樹自然生長在森林中心，能平衡方圓百里的靈氣，白霧只是它散發(fā)的氣息，并無危害。后來，一位外鄉(xiāng)人想奪取樹心的力量，用邪術(shù)強(qiáng)行催化霧心樹，導(dǎo)致樹的光暗力量失衡，暗屬性凝聚成霧獸，開始吞噬生靈。
第一任守?zé)羧耸庆F心樹選中的“守衡者”，能同時操控光與暗的力量。他沒有毀掉霧心樹，而是用自己的精血為引，將霧獸重新鎖回樹中，又用鎖鏈固定住樹身，防止力量再次失衡。他留下遺訓(xùn)，守?zé)羧吮仨毷来鷤鞒泄獍灯胶庵?，既不能讓霧獸掙脫，也不能過度壓制，否則樹毀人亡。
“后面還有字！”林風(fēng)指著最后一頁。
阿螢翻到最后一頁，只見上面寫著：“然人心貪婪，長老會恐守衡者失控，篡改遺訓(xùn)，只傳鎮(zhèn)壓之法，隱去平衡之道。吾之佩碎為二，半留村人，半傳山外，待有緣者合璧，方能重啟平衡之術(shù)……”
“原來如此！”阿螢恍然大悟，“長老會早就知道真相，他們怕守?zé)羧苏莆掌胶庵g(shù)，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所以故意隱瞞了一切！”
林風(fēng)拿起石臺上的油燈，油燈的火苗突然暴漲，照亮了石棺側(cè)面的一行字：“以佩為引，以血為媒，光暗同燃，霧心重歸?！?/p>
“這是重啟平衡之術(shù)的方法？”阿螢看著林風(fēng)手中的油燈，又看了看兩人手中的玉佩，“需要把兩塊玉佩合在一起，再滴上守?zé)羧说难俊?/p>
林風(fēng)點(diǎn)點(diǎn)頭，把自己的半塊玉佩遞給她：“試試吧?！?/p>
阿螢接過玉佩，和自己的半塊拼在一起。完整的玉佩剛一成型，就發(fā)出耀眼的金光，懸浮在空中。石臺上的油燈也隨之晃動，藍(lán)色的火苗變成了一半金一半黑的雙色火焰。
“該滴血了?！绷诛L(fēng)看著阿螢。
阿螢深吸一口氣，從引路燈的燈柱上掰下一根細(xì)小的木刺，輕輕刺破指尖，將血滴在玉佩上。鮮血被玉佩吸收，金光更盛，玉佩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鉆進(jìn)了石棺里。
緊接著，石棺發(fā)出“咔嚓”的聲響，開始緩緩打開。
阿螢和林風(fēng)都屏住了呼吸，緊緊盯著石棺。他們不知道里面藏著什么，是第一任守?zé)羧说倪z體，還是能平衡霧心樹的關(guān)鍵？
石棺完全打開的瞬間，一股強(qiáng)大的氣流從里面涌出來，吹得兩人睜不開眼睛。等氣流散去，阿螢睜開眼，卻愣住了——石棺里沒有遺體，只有一個透明的水晶球，球里懸浮著一縷金色的霧氣，像是濃縮的燈靈。
而水晶球旁邊，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用現(xiàn)代簡體字寫著一行字：
“霧獸已醒，速去樹頂，平衡之術(shù)在樹心?！銕煾噶簟?/p>
阿螢的心猛地一沉。
師父的字她認(rèn)得，這確實(shí)是老燈爺?shù)墓P跡。可師父怎么會知道石室里有紙條？他又怎么會用現(xiàn)代簡體字？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暰揄?，像是有什么東西倒塌了。兩人趕緊跑出石室，只見祭壇中央的枯樹正在劇烈搖晃，樹干上的裂痕里滲出黑色的霧氣，那些霧氣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獸爪，正朝著村子的方向抓去。
“霧獸真的醒了！”阿螢驚呼道。
林風(fēng)卻指著樹頂：“紙條上說平衡之術(shù)在樹心，我們得上去！”
樹頂離地面足有十幾丈高，樹干光滑，沒有可以攀爬的地方。阿螢抬頭一看，只見樹干上的鎖鏈殘骸突然發(fā)出紅光，像是在指引方向。
“引路燈！”阿螢靈光一閃，舉起引路燈，集中精神想著“上升”。引路燈的光暈突然變成一道金色的梯子，從地面一直延伸到樹頂。
“快上來！”阿螢喊道，率先踏上光梯。
林風(fēng)緊隨其后。兩人順著光梯往上爬，越靠近樹頂，周圍的黑色霧氣就越濃，那些霧氣像有生命一樣，不斷地撞擊著引路燈的光暈。
爬到一半時，阿螢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咳嗽聲，像是老燈爺?shù)穆曇?。她低頭一看，只見黑霧中浮現(xiàn)出老燈爺?shù)纳碛?，他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染紅了深藍(lán)色的守?zé)羧酥品?/p>
“師父！”阿螢驚呼著就要往下跳，卻被林風(fēng)一把拉住。
“別傻了，這是幻霧！”林風(fēng)指著她手腕上的定霧珠，珠子正在發(fā)燙，“你看，定霧珠在提醒你！”
阿螢這才反應(yīng)過來，定霧珠的作用就是擋住幻霧的侵?jǐn)_，現(xiàn)在發(fā)燙，說明眼前的景象是假的。她咬緊牙關(guān)，不再看黑霧中的身影，加快速度往上爬。
終于，兩人爬到了樹頂。樹頂有一個樹洞，洞里同樣放著一個水晶球，球里懸浮著一縷黑色的霧氣，和石室里的金色霧氣正好相反。
而樹洞旁邊，刻著第一任守?zé)羧说淖詈筮z言：
“光為燈，暗為影，無燈不成影，無影燈不亮。守衡者需以身化燈，方能永保平衡。”
阿螢突然明白了。
平衡之術(shù)不是簡單地融合光暗，而是需要守?zé)羧藸奚约?，將精神力與霧心樹完全結(jié)合，成為永遠(yuǎn)的“守衡者”。
就像第一任守?zé)羧四菢印?/p>
她看向林風(fēng)，眼中帶著一絲決絕：“你走吧，這里交給我?！?/p>
林風(fēng)卻搖了搖頭，從背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劃破自己的手掌，將血滴在黑色的水晶球上：“我祖父說過，找到玉佩的人，都是被霧心樹選中的。你不是唯一的守衡者?！?/p>
黑色水晶球吸收了他的血，發(fā)出黑光，與石室里飄上來的金色水晶球在空中相撞。兩道光芒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雙色光柱，直沖云霄。
祭壇中央的枯樹開始發(fā)芽，翠綠的枝葉在瞬間長滿了樹干，黑色的霧氣被綠葉吸收，漸漸消散。遠(yuǎn)處村子的方向傳來歡呼聲，像是危機(jī)已經(jīng)解除。
阿螢感覺自己的意識在逐漸融入霧心樹，她能感受到樹根在地下蔓延，能聽到樹葉在風(fēng)中低語，能看到村民們在村口歡呼的身影——其中有老燈爺?shù)纳碛?，他正朝著樹頂揮手，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原來師父沒事。
阿螢笑了，眼角滑下一滴淚。
她和林風(fēng)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化作兩縷霧氣，融入了霧心樹的枝葉中。
從此，霧隱村的霧變得溫和而清澈，既能守護(hù)村子的安寧，又不會再產(chǎn)生幻霧。村民們時常會看到樹頂上有兩團(tuán)光暈在盤旋，一團(tuán)金，一團(tuán)黑，像是永不熄滅的守?zé)簟?/p>
而老燈爺則成了新的長老，他常常坐在樹底下，給孩子們講守?zé)羧说墓适?，講光與暗如何平衡，講兩個年輕人如何用生命守護(hù)了村子。
故事的最后，他總會指著樹頂?shù)墓鈺炚f：
“他們沒有離開，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守護(hù)我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