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情什么?有病就去看,別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裝死!”這是我對林晚說的最后一句話。
當(dāng)時,我正從她手里搶過那個皺巴巴的信封,里面是她省吃儉用,
從牙縫里摳出來的三萬塊錢。我甚至能聞到上面沾染的,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而現(xiàn)在,
我手里捏著的,是另一張紙。
一張冰冷的、輕飄飄的、卻足以壓垮我整個世界的紙——林晚的死亡診斷書。
診斷結(jié)果那一欄,幾個黑色宋體字像淬了毒的鋼針,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球:尿毒癥終末期。
“尿毒癥……”我喃喃自語,大腦一片空白。怎么可能?她不是一直在說自己只是有點貧血,
有點累嗎?那個女人,
那個永遠(yuǎn)低著頭、說話細(xì)聲細(xì)氣、被我罵了也只會默默攥緊衣角的女人,怎么會得這種?。?/p>
“先生,您是林晚的家屬吧?這是她的遺物,您簽個字。”護(hù)士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看我的眼神,卻充滿了鄙夷和厭惡。我像個木偶一樣,僵硬地接過一個塑料袋。
里面只有一部屏幕碎裂的老舊手機(jī),和一本洗得發(fā)白的存折。護(hù)士似乎還想說什么,
但最終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去。那聲嘆息,像一記無形的耳光,
抽得我臉頰火辣辣地疼。我的視線,死死地盯著診斷書上的死亡時間:昨天下午三點。
昨天下午……三點。那個時候,我正在做什么?我正拿著那三萬塊錢,
在市中心最高檔的商場里,給我的情人趙娜,買下了她看中很久的一款奢侈品包。
趙娜靠在我懷里,笑得花枝亂顫,她說:“陳嶼,你真好,比你家那個黃臉婆強(qiáng)一萬倍。
”我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的?我說:“別提她,晦氣。一個只會裝病的藥罐子,掃興。
”“轟——!”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我瘋了一樣沖向停尸間,撞開那扇沉重的鉛門。
一排排冰冷的鐵柜,像一尊尊沉默的墓碑。我在護(hù)工的怒斥聲中,發(fā)了瘋似的尋找,終于,
在最角落的一個鐵柜上,看到了那個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林晚。我的手指抖得不成樣子,
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拉開了那個冰冷的抽屜。她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里,
身上蓋著一層白布。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瘦得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
那張我曾經(jīng)覺得平淡無奇、甚至有些厭煩的臉,此刻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刻刀,
將我的心臟凌遲得血肉模糊。我顫抖著,伸出手,想要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不耐煩地推開她。
可我的手,在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卻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猛地縮了回來。太冰了。
那是一種……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屬于死亡的冰冷。我總罵她身體涼,手腳像冰塊,
抱著睡覺都不舒服。原來,那不是涼。那是生命在一點點流逝的溫度?!鞍 ?!
”我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野獸般的嘶吼,猛地跪倒在地,用頭狠狠地撞向冰冷的水泥地面。
一下,兩下,三下……鮮血順著我的額頭流下來,和眼淚混在一起,又咸又澀。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赡莻€我最想對她說“對不起”的人,卻再也聽不見了。2林晚的葬禮,
我沒有資格參加。是她的弟弟林浩,那個曾經(jīng)追在我身后喊“姐夫”,
后來卻只用憎恨的眼神看我的年輕人,打電話通知我的。電話里,他的聲音沙啞而冰冷,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陳嶼,我姐走了。葬禮你不用來了,你不配。
”“她不想看見你,我們?nèi)?,都不想看見你?!薄芭?,對了,火化的時候,醫(yī)生說,
她的腎,早就衰竭成兩顆石頭了。你滿意了嗎?”電話被狠狠掛斷,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我的罪孽。我不配。是啊,我怎么配呢?我甚至不知道,
她是什么時候開始,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那種足以將內(nèi)臟碾碎的痛苦的。我渾渾噩噩地開著車,
像個孤魂野鬼,在城市里漫無目的地游蕩。車窗外,是萬家燈火,是人間煙火,
可沒有一盞燈,是為我而亮的。我的家,沒了。那個無論我多晚回去,
總會為我留一盞昏黃小燈的女人,沒了。最終,我把車開到了西郊的墓園。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墓碑在哪里。我像個瘋子,在一排排冰冷的石碑間穿梭,
借著手機(jī)微弱的光,一個一個地辨認(rèn)著上面的名字。雨,不知什么時候下了起來。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臉上,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因為我的心,比這深秋的雨夜,
還要冷。終于,在墓園的最深處,一個偏僻的角落里,我找到了她。
那是一塊嶄新的、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面只有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和一行簡單的字。
“愛妻林晚之墓。”下面立碑人的名字,是她的父母。沒有我。照片上的她,
還是我們剛結(jié)婚時的樣子。扎著簡單的馬尾,臉上帶著淺淺的,羞澀的笑。那時候的她,
眼睛里還有光。是什么時候開始,她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的呢?是從我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
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對她大發(fā)雷霆開始?還是從我把她辛苦攢下來,
準(zhǔn)備給她母親做手術(shù)的錢,偷偷拿去炒股,賠得血本無歸開始?又或者,是從我認(rèn)識趙娜,
開始夜不歸宿,把她一個人丟在那個冰冷的家里,獨守空房開始?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話也越來越少。她總是低著頭,默默地做著一切。洗衣,做飯,
打掃,在我醉酒后為我擦拭身體,在我生病時徹夜不眠地照顧我。而我,回報給她的是什么?
是無休止的謾罵,是變本加厲的索取,是心安理得的背叛。我總說她矯情,說她裝病。
她臉色蒼白,我說她營養(yǎng)不良,不知道打扮自己。她手腳浮腫,我說她就是懶,
坐久了不運(yùn)動。她吃東西總是惡心嘔吐,我說她腸胃太嬌氣,凈會給我找麻煩。
我把她的隱忍,當(dāng)成了麻木。把她的善良,當(dāng)成了愚蠢。我親手,
將那個曾經(jīng)滿眼是我的女孩,一步步地,推向了死亡的深淵。雨越下越大,
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沖刷干凈。我伸出手,想要擦去墓碑照片上沾染的雨水,可我的手,
卻抖得連一塊小小的照片都無法觸碰。我緩緩地跪了下去,額頭抵著冰冷的墓碑。那上面,
仿佛還殘留著她身體的溫度?!巴硗怼蔽医K于,
用一種破碎的、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聲音,喊出了這個久違的稱呼。
“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回答我的,只有嘩嘩的雨聲,
和無邊的、死寂的黑暗。3我不知道自己在墓碑前跪了多久。直到天色泛白,雨也停了,
墓園的管理人員發(fā)現(xiàn)了我,把我當(dāng)成精神病人一樣,連拖帶拽地趕了出去。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回到了那個曾經(jīng)被我稱為“家”的地方。鑰匙插進(jìn)鎖孔,轉(zhuǎn)動。門開了,
一股熟悉的、屬于林晚的味道,撲面而來。那是淡淡的洗衣粉混合著陽光的味道。
她總喜歡把洗干凈的床單被罩,拿到陽臺上去曬。她說,沾了陽光味道的被子,蓋著舒服。
屋子里的一切,都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樣子。玄關(guān)處,我的拖鞋被擺得整整齊齊。
客廳的茶幾上,放著我沒喝完的半杯水。沙發(fā)上,還搭著她沒來得及收起來的一件薄外套。
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得讓我心如刀絞。這里,處處都是她的痕跡??晌í殻瑳]有了她的人。
我一步一步,走向我們的臥室。推開門,我看到了她的梳妝臺。那是一個很老舊的梳妝臺,
是她從娘家陪嫁過來的。上面孤零零地放著幾瓶廉價的護(hù)膚品。我記得趙娜曾經(jīng)嘲笑過,
說這種東西,她連擦腳都嫌棄。而我,卻用林晚攢下的透析錢,
給趙娜買了一整套頂級的護(hù)膚品。我的目光,被梳妝臺最下面的一個上鎖的抽屜吸引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抽屜被打開過。我找來工具,發(fā)了瘋似的,將那把小小的鎖撬開。抽屜里,
沒有我想象中的任何值錢的東西。只有一個陳舊的、帶密碼鎖的日記本,
和一大堆厚厚的醫(yī)院繳費(fèi)單和化驗單。我顫抖著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張化驗單。日期,
是三年前。上面的肌酐指數(shù),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正常范圍。診斷意見那一欄,
醫(yī)生用潦草的字跡寫著:慢性腎功能不全,建議立即住院治療。三年前……那個時候,
我正在因為第二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而焦頭爛額。我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我罵她是個喪門星,克我。我甚至動手打了她。她當(dāng)時,是不是已經(jīng)很難受了?
我不敢想下去。我一張一張地翻看著那些單據(jù)。日期,從三年前,一直延續(xù)到上個星期。
她的病情,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惡化。從慢性腎衰竭,到腎功能不全,再到尿毒癥。
而那些繳費(fèi)單上的金額,從幾百,到幾千,再到上萬。她哪里來的這么多錢?
我從來沒有給過她一分錢的家用。我賺的錢,要么被我揮霍掉,要么,就花在了趙娜身上。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本日記本上。密碼鎖是四位數(shù)。我試了我的生日,不對。
試了我們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還是不對。我的腦子飛速地轉(zhuǎn)動著,
將所有和我們有關(guān)的數(shù)字都試了一遍,全都錯了。就在我即將絕望的時候,我的指尖,
無意中觸碰到了日記本封皮上,一個被磨得有些模糊的燙金圖案。
那是一家……我曾經(jīng)帶她去吃過的、很便宜的蛋糕店的標(biāo)志。我記得那天,是她的生日。
我因為應(yīng)酬喝多了,回家很晚。她一直沒睡,在等我。
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看起來很廉價的蛋糕。我當(dāng)時很不耐煩,說:“都多大的人了,
還過什么生日?俗氣。”我甚至沒有吃一口那個蛋糕。我顫抖著,在密碼鎖上,
按下了那一天的日期。“咔噠”一聲。鎖,開了。我的眼淚,瞬間決堤。4日記本的扉頁上,
是林晚娟秀的字跡。“寫給我的阿嶼,也寫給……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我自己?!蔽业男呐K,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我翻開了第一頁?!綳年X月X日,
天氣晴】“今天,是我確診的日子。醫(yī)生說,是慢性腎衰竭。我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茫然。
我不敢告訴阿嶼,他最近公司的事情不順利,壓力很大,我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沒關(guān)系的,
醫(yī)生說,只要好好吃藥,定期檢查,就不會有事的。我可以的?!薄綳年X月X日,
天氣陰】“肌酐又升高了。醫(yī)生建議我住院,可住院費(fèi)太貴了。阿嶼的公司剛剛有點起色,
到處都需要用錢。我偷偷找了一份晚上的兼職,在一家餐廳洗盤子。雖然很累,
但一天能有八十塊錢。這樣,我的藥費(fèi)就夠了。只是……手泡在冷水里,腰真的好酸啊。
”【X年X月X日,天氣雨】“今天阿嶼回家,發(fā)現(xiàn)了我藏起來的藥。他問我生了什么病,
我騙他說是貧血,醫(yī)生開的補(bǔ)藥。他信了。他只是皺著眉說,‘天天吃藥,晦氣’,
然后就把藥扔進(jìn)了垃圾桶。我趁他睡著,又偷偷從垃圾桶里把藥撿了回來。還好,
瓶子沒有摔碎?!薄乙豁撘豁摰胤恳豁?,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烙在我的心上。原來,在我咒罵她、嫌棄她的時候,她正一個人,
默默地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原來,在我為了應(yīng)酬,徹夜不歸的時候,她正拖著疲憊的身體,
在餐廳的后廚,洗著堆積如山的盤子。原來,在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照顧時,
她連買藥的錢,都是自己一個盤子一個盤子刷出來的。日記里,她沒有一句對我的抱怨。
她記錄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敖裉彀Z夸我做的紅燒肉好吃了,我好開心。
”“阿嶼給我買了一支護(hù)手霜,雖然很便宜,但我的手……終于不那么疼了。
”“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五周年的紀(jì)念日,我等了他一夜,他沒有回來。沒關(guān)系,
他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我在冰箱里給他留了蛋糕。
”那個蛋糕……就是被我罵“俗氣”的那個蛋糕。那支護(hù)手霜……是我有一次在超市湊單,
隨手買的。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把它給了誰。我這個混蛋!我這個畜生!
我狠狠地抽著自己的耳光,一下比一下用力。臉頰很快就又紅又腫,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可我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因為,再痛,也比不上我心里的萬分之一。
我翻到了日記的后半部分。她的字跡,開始變得有些潦草,甚至出現(xiàn)了錯別字。我知道,
那是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綳年X月X日,天氣霾】“醫(yī)生說,必須開始透析了。
不然,我可能撐不過半年??墒恰肝龅馁M(fèi)用,好貴啊。一次就要好幾百。
我把媽媽留給我的金鐲子賣了,應(yīng)該能撐一段時間。我還是不敢告訴阿嶼。
他最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那個女孩,叫趙娜,長得很漂亮,很會打扮。不像我,
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薄綳年X月X日,天氣雪】“今天,
我看到阿嶼在看那款新出的包的廣告。我知道,他是想買給趙娜的。晚上,他問我,
有沒有攢下一點錢。他說,他公司需要周轉(zhuǎn)。我看著他期盼的眼神,說不出那個‘不’字。
我把準(zhǔn)備用來做三次透析的錢,都給了他。他拿到錢的時候,很高興,還親了我一下。
這是他……快一年來,第一次親我。雖然我知道是假的,但我還是……有點開心。
”【X年X月X日,沒有天氣】“我好難受。感覺身體里,像是被灌滿了鉛。
眼睛也開始看不清東西了。醫(yī)生說,再不規(guī)律透析,我真的會死的??墒俏覜]有錢了。
我所有的錢,都給了阿嶼。他拿著那些錢,去給趙娜買包,買首飾,帶她去吃最貴的餐廳。
而我,只能躺在醫(yī)院冰冷的病床上,等著生命一點點流逝。”“阿嶼,
我可能……要撐不下去了?!薄叭绻邢螺呑?,我不想再遇見你了。
”“可是……我還是好愛你啊?!边@是日記的最后一頁。那張紙,已經(jīng)被淚水浸透,
變得褶皺不堪。我抱著那本日記,像抱著一個溺水的孩子,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
發(fā)出了絕望的、野獸般的哀嚎。5接下來的幾天,我把自己鎖在屋子里,
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林晚的日記。我試圖從那些冰冷的文字里,去尋找她還活著的證據(jù)。
可我找到的,只有自己一樁樁、一件件的罪證。我開始出現(xiàn)幻覺。我總覺得,林晚還在這里。
我能聽見她在廚房里,為我準(zhǔn)備早餐時,鍋碗瓢盆碰撞的輕響。我能聞到陽臺上,
她剛剛曬好的被子,散發(fā)出的陽光的味道。我甚至能在深夜里,感覺到她像過去一樣,
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的一角,躺在我的身邊??僧?dāng)我猛地睜開眼,身邊卻只有冰冷的空氣,
和無邊的黑暗。我快要瘋了。我開始瘋狂地尋找她的痕跡。我翻遍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在衣柜的最底層,我找到了一個被她藏起來的小箱子。里面,
是我曾經(jīng)送給她的、所有不值錢的小禮物。一張我隨手畫的簡筆畫,被她過了塑,
小心地珍藏著。一條在地攤上買的、早已褪色的絲巾,被她洗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
甚至還有我第一次給她買早餐時,那個油膩的包裝袋,也被她撫平了褶皺,夾在了一本書里。
這些被我早已遺忘的、微不足道的垃圾,卻被她當(dāng)成了最珍貴的寶貝。而在箱子的最下面,
我看到了一件疊得方方正正的、嶄新的男士毛衣。毛衣的旁邊,放著一團(tuán)還沒織完的毛線,
和兩根棒針。我認(rèn)得出來,那是我去年冬天,隨口提過一句,說商場里那件羊絨衫很好看。
我當(dāng)時只是隨口一說??伤?,卻記在了心里。她一定是想親手為我織一件??墒?,她的身體,
已經(jīng)不允許她完成這件毛衣了。我抱著那件只織了一半的毛衣,眼淚無聲地滑落。
我這個混蛋,到底都錯過了些什么?手機(jī),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趙娜。
我看著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名字,第一次感到了一陣生理性的惡心。我掛斷了電話。
可她鍥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打了過來。最終,我還是接了?!瓣悗Z,你死哪去了?
這幾天怎么不回我信息,不接我電話?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電話那頭,
是趙娜嬌嗔的、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聲音。在過去,我會立刻溫聲細(xì)語地哄她。可現(xiàn)在,
我只覺得這個聲音,無比的刺耳。“趙娜,”我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fā)出尖銳的叫聲:“陳嶼你什么意思?
你為了那個黃臉婆,要跟我分手?她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黃臉婆……這個我曾經(jīng)也用來形容林晚的詞,此刻卻像一把錐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她死了?!蔽艺f?!八馈懒??”趙娜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竊喜,
“那不是正好嗎?以后就沒人礙著我們了。你什么時候把房子賣了,
我們換個新的……”“我說,我們分手。”我打斷了她,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
“你那些東西,我會派人去拿。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闭f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后將她的號碼,拉進(jìn)了黑名單。我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和趙娜的切割,
并沒有讓我感到一絲輕松。反而,讓我更加清晰地認(rèn)識到,自己過去,是多么的荒唐和可笑。
我為了那樣一個女人,親手殺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愛我的那個人。
6我開始像個偵探一樣,去追尋林晚生前最后的軌跡。我去了她兼職的那家餐廳。
老板是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就是林晚的那個男人吧?”他上下打量著我,語氣不善,“她都走了,
你還來這里干什么?貓哭耗子假慈悲?”我沒有理會他的嘲諷,
只是沙啞地問:“她在這里……工作了多久?”“多久?**年了吧?!崩习謇湫σ宦?,
“從一開始的身體還行,到后來越來越差。臉色白得跟鬼一樣,有時候洗著洗著碗,
就突然暈倒了。我們都勸她別干了,去醫(yī)院好好看看。可她總說沒事,說家里需要錢。
”“她那么拼命賺錢,都給你這種男人花了,值嗎?”老板的話,像一把把刀子,
將我凌遲得體無完膚。我從餐廳出來,又去了林晚最后去的那家醫(yī)院。她的主治醫(yī)生,
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看起來很斯文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我,只是平靜地推了推眼鏡。
“陳先生,你終于來了?!薄傲滞硭恢辈蛔屛覀兺ㄖ?。她說,你工作忙,壓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