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堯討厭被人觸碰。這并非潔癖,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對于物理邊界被侵犯的本能抗拒。
他的世界由代碼、算法和虛擬模型構成,精確、純粹,且在他的絕對掌控之下。然而此刻,
一個女人正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用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切割著他熟悉的空間。
她叫蕭嵐。這個名字像她的為人一樣,簡潔、冷靜,帶著山間晨霧的寒意。
她的資料只有一頁紙,履歷卻輝煌得像一部動作電影的梗概,
最后一行以“因故離職”潦草收尾,留下大片引人遐想的空白?!八?,從今天起,
我的影子換成了你?”陸景堯靠在價值不菲的人體工學椅上,指尖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擊,
發(fā)出的聲音卻帶著一種不耐煩的節(jié)奏感。
他用他慣常的、足以讓任何一個初出茅廬的創(chuàng)業(yè)者膽寒的眼神看著她,但那眼神撞上蕭嵐,
就像光線投進了黑洞,沒有一絲一毫的回響?!澳憧梢赃@么理解,陸先生,
”她的聲音沒有起伏,像AI合成的語音,“在威脅解除之前,你的安全半徑,由我定義。
”“安全半徑?”陸景堯笑了,那是一種夾雜著傲慢與嘲諷的笑,“你是指,我連去洗手間,
都要先向你提交一份行動路線圖?”“如有必要?!笔拲沟幕卮鸬嗡宦?。她沒有看他,
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那片鋼筋水泥的森林上,仿佛在計算著每一棟建筑可能存在的狙擊點。
“我的工作不是讓你感到舒適,而是讓你活下去?!边@就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沒有客套,
沒有寒暄,只有一份冰冷的雇傭合約,和一道無形的、由她單方面劃下的警戒線。陸景堯,
這位被媒體譽為“改變未來”的科技新貴,硅谷歸來的天才,第一次感到了挫敗。
他的財富可以買下這座城市最昂貴的頂層公寓,他的代碼可以打敗一個行業(yè)的生態(tài),
但他卻無法讓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神為他停留超過一秒。接下來的幾天,
陸景堯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被定義的安全半徑”。他早晨的咖啡,
由她提前十五分鐘取回并進行檢測。他去公司的路線,每天都在變化,
且永遠是她指定的、繞得最遠的那一條。他甚至在一次視頻會議中,
看到她如幽靈般的身影在屏幕一角閃過,檢查著會議室的消防通道。她像一部精密的儀器,
永遠保持著最優(yōu)化的運行狀態(tài)。沉默、高效,且毫無感情。她不關心他的商業(yè)帝國,
不理會他的尖酸刻薄,她的世界里只有威脅評估、風險規(guī)避和戰(zhàn)術執(zhí)行。
“你就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說點合約之外的話嗎?”一天晚上,在返回安全屋的途中,
陸景堯終于忍無可忍。車內(nèi)的空氣安靜得讓他窒息。開車的蕭嵐目視前方,
語氣平淡:“比如?”“比如……今天天氣不錯?或者,你對人工智能的未來有什么看法?
”他故意挑釁?!敖裉於嘣疲邪俜种慕涤旮怕?,不適合戶外活動。
我對人工智能的了解僅限于它在安保領域的應用,比如無人機偵察和面部識別算法。
”陸景堯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第一次覺得語言是如此無力的東西。他習慣了用言語構建壁壘,用毒舌作為武器,
但蕭嵐的壁壘比他堅固一萬倍,那是一座由職業(yè)素養(yǎng)和某種他看不透的過去砌成的鐵壁。
他開始觀察她。在那些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他發(fā)現(xiàn)她會無意識地用指關節(jié)叩擊方向盤,
那是一種固定頻率的、冷靜的節(jié)奏。他發(fā)現(xiàn)她在進入任何一個陌生環(huán)境前,
眼神會像雷達一樣掃過每一個角落,耗時絕不超過三秒。他還發(fā)現(xiàn),
在一次他故意把車開進一條擁擠的小巷,試圖讓她陷入困境時,
她只是冷靜地看了一眼后視鏡,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角度,毫厘不差地倒了出去。
她是一個完美的保護者,也是一個完美的囚籠。而他,心甘情愿地待在這座囚籠里,
一邊感到安全,一邊又渴望著掙脫。他不知道,這種矛盾的情緒,究竟源于對自由的向往,
還是對那個筑起囚籠的人,日益滋長的好奇。直到那一天,在地下車庫,
當刺耳的剎車聲和子彈劃破空氣的尖嘯同時響起時,陸景堯才真正明白,
蕭嵐為他定義的“安全半徑”,是用生命來丈量的。
第二章:第一次交鋒那是一種被剝奪了所有感官的瞬間。陸景堯的耳中只剩下尖銳的蜂鳴,
眼前是飛濺的水泥碎屑和刺眼的火花。他的大腦,
那顆習慣于以每秒萬億次速度運算的精密儀器,在這一刻徹底宕機。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后背撞上冰冷的車門,而那股力量的來源,是蕭嵐的身體。
她像一面盾牌,牢牢地護在他身前。時間仿佛被拉成了慢鏡頭。他能看到她緊繃的側臉,
平日里毫無波瀾的眼眸此刻銳利如鷹。她沒有絲毫的慌亂,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
她的身體語言就是她的全部語言——冷靜、決絕、不容置疑?!按谲嚭?,別動!
”這是她在混亂中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定心丸,
瞬間穿透了陸景堯耳中的轟鳴。他下意識地照做了,蜷縮在冰冷的輪胎旁,
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智商在絕對的暴力面前是何其脆弱。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
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場超出理解范圍的暴力美學展示。蕭嵐的動作沒有一絲多余。
她拔槍、上膛、射擊,整個過程流暢得像排練了千百遍的舞蹈。她沒有選擇硬碰硬,
而是利用車庫里復雜的立柱和車輛作為掩護,每一次閃身都伴隨著一聲槍響,
每一次槍響都精準地壓制住了對方的火力。對方至少有三個人,火力兇猛。
但在這座由水泥和鋼鐵構成的迷宮里,他們卻成了被獵人戲耍的困獸。蕭嵐就像一個幽靈,
她的每一次移動都出人意料,每一次攻擊都恰到好處。她不是在戰(zhàn)斗,
而是在解一道復雜的幾何題,用最少的移動和最低的風險,去求得最優(yōu)的解。
陸景堯從未見過這樣的蕭嵐。他見過的她,是那個會為他檢測咖啡溫度的保鏢,
是那個用平板語氣匯報天氣預報的女人。而眼前的她,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凌厲而危險的氣息,
像一把出了鞘的古刃,寒光四射。不知過了多久,槍聲終于停了。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和輪胎的焦糊味。蕭嵐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逆著昏暗的燈光,
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她臉上沾著灰塵,手臂上有一道被劃破的口子,鮮血正緩緩滲出,
染紅了她深色的作戰(zhàn)服?!敖Y束了。”她說,聲音里帶著一絲劇烈運動后的微喘,
但依舊平穩(wěn)。陸景堯怔怔地看著她手臂上的傷口,大腦才重新開始運轉。他張了張嘴,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謶帧⒄痼@、以及一種陌生的、他無法定義的情緒,
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你……”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干澀得厲害,“你受傷了。
”蕭嵐低頭看了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靶??!彼龔膽?zhàn)術背心里拿出一個急救包,
熟練地為自己消毒、包扎,整個過程就像在處理一件與自己無關的物品。陸景堯站起身,
腿還有些發(fā)軟。他看著倒在不遠處的那幾個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第一次如此真實地觸碰到死亡的邊緣。而將他從邊緣拉回來的,是眼前這個女人。
回到安全屋后,兩人陷入了更勝以往的沉默。陸景堯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捧著一杯熱水,
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飄向蕭嵐。她正在客廳的角落里,
一絲不茍地拆解、擦拭她的配槍。那雙手,不久前還曾沾染上硝煙與血跡,
此刻卻靈巧而穩(wěn)定,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與美感。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她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她經(jīng)歷過什么,才會對槍林彈雨習以為常;他不知道她的過去埋藏著怎樣的故事,
才會讓她將自己包裹得如此嚴密。他只知道,從今天起,這個女人的名字,對他而言,
不再僅僅是一個代號或一個職業(yè)?!爸x謝?!彼吐曊f,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蕭嵐擦拭槍管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原樣。她沒有回頭,
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這是我的工作?!薄安唬标懢皥虻穆曇舸罅艘恍?,也堅定了一些,
“這不是工作。沒有人有義務為另一個人擋子彈?!边@一次,蕭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轉過身,靜靜地看著他。昏黃的燈光下,她臉上的灰塵已經(jīng)被擦去,但那雙眼睛,
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深邃,像藏著一片沒有星辰的夜空?!瓣懴壬?,”她緩緩開口,
“你支付的薪酬,買的不是我的時間,而是我的專業(yè)判斷。在當時的情況下,
用我的身體作為第一道防線,是風險最低、成功率最高的選擇。這是一個戰(zhàn)術決策,
與義務無關,更與情感無關。”她又一次,用她那套無懈可擊的職業(yè)邏輯,將他拒之門外。
陸景堯卻笑了。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的這套說辭,聽起來是如此的……蒼白。
因為他分明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不屬于“專業(yè)判斷”的東西。
那或許是疲憊,或許是……別的什么。他沒有再爭辯。因為他知道,有些墻,
不是靠語言就能推倒的。從那一天起,陸景堯不再試圖用言語挑釁蕭嵐。
他開始配合她的一切安排,不再抱怨路線的繞遠,不再質疑食物的檢測。
他只是用一種全新的、更加專注的目光,去觀察她,去感受她。他發(fā)現(xiàn),這座冰山,
并非真的沒有溫度。只是它的熱量,都藏在了海面之下,深不見底。而那次交鋒,
像一顆投入深海的石子,雖然沒有立刻激起滔天巨浪,卻已經(jīng)讓平靜的水面,蕩起了一圈圈,
無法再平息的漣漪。第三章:安全屋的囚籠安全屋名副其實。
它像一座懸浮于城市上空的孤島,用最頂級的安保系統(tǒng)和物理隔絕,
將外界的喧囂與危險徹底屏蔽。但對于身處其中的兩個人而言,
這里更像一個巨大的、密不透風的玻璃囚籠。陸景堯的活動范圍被壓縮到了極致。
他那龐大的商業(yè)帝國,如今只能通過加密網(wǎng)絡和視頻會議來遙控。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天才,
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居家辦公者”。而蕭嵐,則是這座囚籠的典獄長。
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流淌。沒有槍聲,沒有追殺,只有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共處一室。
這種平靜,比任何激烈的沖突都更具侵蝕性,它像水滴石穿,一點一點地,
磨損著兩人之間那道涇渭分明的界線。陸景堯開始看到一個“非執(zhí)勤狀態(tài)”的蕭嵐。
她會在清晨五點準時出現(xiàn)在客廳,進行兩個小時的高強度體能訓練。汗水浸透她的背心,
勾勒出緊實而流暢的肌肉線條。那是一種充滿了力量與爆發(fā)力的美,
與她平日里靜默的樣子截然不同。每當這時,陸景堯會假裝在喝水或看晨間新聞,
余光卻不受控制地被那道專注的身影所吸引。他發(fā)現(xiàn)她極度自律,近乎嚴苛。
她的食譜精準到克,永遠是高蛋白、低脂肪的組合。她的作息像鐘表一樣精確,幾點訓練,
幾點檢查設備,幾點進行風險評估,從不紊亂。她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憐,
一個背包就能裝下全部。她就像一個隨時準備奔赴戰(zhàn)場的士兵,生活里沒有任何多余的贅肉。
而蕭嵐,也看到了一個脫離了“保護對象”標簽的陸景堯。他并非她想象中那樣,
是一個只活在云端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才。他工作起來像個瘋子,
可以連續(xù)十幾個小時不眠不休,只靠咖啡和能量棒維持。電腦屏幕上那些她看不懂的代碼,
在他手下像有了生命一樣跳躍、重組。那時的他,專注、投入,散發(fā)著一種近乎神性的光芒,
讓她不由得為之側目。但脫離工作,他又笨拙得像個孩子。他會忘記吃飯,
直到胃痛才想起一天沒進食。他不會使用廚房里任何一樣電器,第一次嘗試熱牛奶,
就差點把微波爐點燃。他房間的混亂程度,堪比被臺風席卷過的災難現(xiàn)場。一天深夜,
蕭嵐被一陣壓抑的咳嗽聲驚醒。她走出房間,看到陸景堯的背影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單薄。
他蜷縮在沙發(fā)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刺得人眼睛生疼。
“你應該休息。”她走到他身后,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陸景堯被嚇了一跳,
回過頭,臉色蒼白得嚇人?!斑€有一個bug……”他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嘶啞。
蕭嵐沒有說話,只是伸手,直接合上了他的筆記本電腦?!艾F(xiàn)在沒有了。
”“你——”陸景堯正要發(fā)作,蕭嵐卻遞過來一杯溫水和兩片藥,“低燒。你需要的是睡眠,
不是咖啡因?!彼蹲×耍粗?,忘了言語。她是怎么知道他發(fā)燒的?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蕭嵐淡淡地說:“你的呼吸頻率比平時快了百分之十五,
體表溫度異常。這是基礎的觀察?!标懢皥蚪舆^水和藥,一飲而盡。他沒有再爭辯,
因為身體的疲憊感如潮水般襲來。他靠在沙發(fā)上,看著蕭嵐為他蓋上一條薄毯,
動作算不上溫柔,卻很穩(wěn)。“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蕭嵐的動作頓了頓,沒有看他?!氨WC你的健康,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一個生病的保護對象,會增加任務的風險系數(shù)?!庇质枪ぷ鳌S质悄翘谉o懈可擊的邏輯。
但這一次,陸景堯沒有感到被推開。因為他知道,有些東西,是邏輯無法解釋的。比如,
她剛剛遞過水杯時,指尖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他手背的溫度。從那天起,
安全屋里的氣氛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陸景堯會“不經(jīng)意”地多訂一份餐,放在桌上,
然后埋頭于工作,假裝忘了吃。而那份餐,總會在某個時候悄無聲息地消失。
蕭嵐會在深夜巡視時,看到陸景堯又在熬夜,她不會再強制關掉他的電腦,
而是會放一杯溫牛奶在他手邊,然后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離開。他們依然很少交談,
但空氣中卻多了一種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能傳遞出比語言更豐富的信息。
他們像兩顆在各自軌道上運行的行星,因為一次意外的引力事件,被拉進了一個共享的星系。
他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距離,卻又不可避免地,感受著來自對方的潮汐力。這座囚籠,
依然堅固。但不知從何時起,他們開始習慣了囚籠里的空氣,甚至在其中,
嗅到了一絲……家的味道。第四章:冰山下的裂痕平靜總是在被打破時,
才讓人意識到它的可貴。打破平靜的,不是子彈,
而是一段來自過去的、被惡意剪輯過的錄音。那天,
陸景堯正在進行一場重要的跨國視頻會議。蕭嵐像往常一樣,守在房間的監(jiān)控死角,
如一尊沉默的雕像。會議進行到一半,一個匿名的郵件地址,向所有與會者,包括陸景堯,
發(fā)送了一段音頻文件。陸景堯點開它,起初以為是商業(yè)對手的惡意攻擊。
但當那段模糊的對話和凄厲的警報聲響起時,他下意識地看向蕭嵐。他看到,
那個永遠冷靜、永遠堅不可摧的女人,在那一瞬間,身體猛地僵住了。
她的臉色在剎那間褪盡了血色,變得和墻壁一樣蒼白。她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錄音很短,內(nèi)容卻觸目驚心。
那是一次失敗的人質解救行動的現(xiàn)場錄音。可以清晰地聽到一個冷靜的女聲在下達指令,
接著是激烈的槍聲,和一個年輕男聲絕望的呼喊,最后,一切歸于爆炸的巨響和死寂。
那個冷靜的女聲,無疑屬于蕭嵐。會議瞬間陷入了混亂。而陸景堯的眼中,只有蕭嵐。
他看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失去了焦點,仿佛瞬間被抽離了現(xiàn)實,
墜入了一個只有她自己的、充滿痛苦回憶的深淵。他當機立斷,切斷了視頻會議,
對外界只拋下一句“技術故障”。房間里恢復了安靜。但那種安靜,
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心悸?!笆拲??”他試探著叫她的名字。她沒有回應。
她還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身體微微顫抖,像一片在寒風中即將墜落的葉子。
這就是她的過去。這就是她那份履歷上,“因故離職”四個字背后所隱藏的、血淋淋的真相。
陸景堯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悶又疼。他想說些什么,想安慰她,
卻發(fā)現(xiàn)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甚至不敢靠近,
怕自己魯莽的舉動會讓她徹底破碎。就在這時,蕭嵐的身體晃了一下,似乎就要倒下。
陸景堯想也沒想,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扶住了她。當他的手觸碰到她手臂的瞬間,
他清晰地感覺到,她在劇烈地顫抖。她的皮膚冰冷,像一塊捂不熱的寒冰?!胺砰_!
”她猛地掙脫了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尖銳。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如此失態(tài)。
她退后幾步,靠在墻上,大口地喘著氣,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自我厭惡?!澳鞘俏业腻e。
”她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在對他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是我判斷失誤……是我害死了他……”他,應該就是錄音里那個年輕的男聲。她的搭檔,
或者……更親密的人。陸景...第四章:冰山下的裂痕陸景堯看著她,
看著這個一直以來用專業(yè)和冷漠將自己武裝到牙齒的女人,第一次在他面前,
袒露出如此脆弱的、鮮血淋漓的傷口。那一刻,他心中涌起的,不是對她過去的評判,
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斑@不是你的錯?!彼牭阶约旱穆曇粼谡f,
堅定得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在那種情況下,任何決策都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后果。
你做了你當時能做的最好的判斷?!薄白詈玫呐袛??”蕭嵐自嘲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比哭聲更讓人心碎,“最好的判斷就是讓他死在我面前?”“這不是你的本意!
”陸景堯上前一步,語氣不自覺地加重了,“把所有的責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除了折磨你自己,沒有任何意義!”蕭嵐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你懂什么?”她低吼道,“你沒有經(jīng)歷過,你什么都不懂!”是,他不懂。
他不懂在槍林彈雨中做出每一個都關乎生死的抉擇是何種滋味。
他不懂眼睜睜看著同伴在自己面前逝去是何種痛苦。但,他懂她。他懂她此刻的痛苦,
懂她用冷漠外殼包裹起來的悔恨,懂她這些年來,是如何獨自一人,
背負著這個沉重的十字架。他沒有再說話。他只是走到她面前,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站定。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觸碰她,而是將桌上那杯已經(jīng)涼掉的水,換成了一杯溫水,
放在她手邊。“我什么都不懂?!彼p聲說,目光卻無比真誠,“但是,我在這里。
如果你需要一個聽眾,或者……只需要一個人待在同一個空間里,我在這里?!闭f完,
他便退回了房間的另一側,坐在沙發(fā)上,拿起一本他根本看不進去的書,安靜地陪著她。
他給了她空間,也給了她陪伴。這是一種無聲的、卻充滿力量的支撐。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蕭嵐靠在墻上,劇烈的喘息慢慢平復。她沒有喝那杯水,但她的目光,
卻久久地停留在那杯水上,仿佛能從中汲取到一絲微弱的暖意。那段錄音,是她的夢魘,
是她不敢觸碰的禁區(qū)。每一次在午夜夢回時被驚醒,她都只能獨自一人,在黑暗中舔舐傷口。
從未有人,像陸景堯這樣,在她最狼狽、最不堪的時候,沒有追問,沒有評判,只是安靜地,
給了她一份尊重和陪伴。許久,她終于動了。她走到陸景堯面前,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機。
上面還顯示著那個匿名郵件的地址?!斑@件事,我會處理?!彼穆曇粢琅f沙啞,
但已經(jīng)恢復了慣有的冷靜。那座剛剛崩裂的冰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凍結。
“我們一起。”陸景堯抬起頭,看著她。蕭嵐的眼神閃動了一下,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她只是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將門輕輕關上。陸景堯知道,
她又一次將自己關進了那個封閉的世界。但他并不感到失落。因為他知道,這一次,
在那扇緊閉的門上,已經(jīng)有了一道裂痕。陽光,總有一天,會照進去的。
而那個發(fā)送錄音的幕后黑手,無論出于何種目的,他都成功地,以一種殘忍的方式,
讓陸景堯和蕭嵐之間那道最堅固的壁壘,出現(xiàn)了無法修復的裂痕。同時,
他也徹底激怒了陸景堯。一個是被觸及逆鱗的天才,一個是被揭開傷疤的戰(zhàn)士。
當他們決定不再被動防守,而是聯(lián)手反擊時,這場游戲的性質,已經(jīng)徹底改變。
第五章:信任的砝碼風暴來臨前,總有一段壓抑的平靜。
那段錄音像一顆投入湖面的深水炸彈,余波仍在暗中擴散。
蕭嵐所在的保全公司高層打來了電話,言辭委婉,
核心意思卻很明確:鑒于蕭嵐目前不穩(wěn)定的精神狀態(tài),以及被曝光的“任務污點”,
他們建議,為了陸景堯的安全,立刻更換保鏢?!斑@是對您負責,陸先生。
”電話那頭的聲音彬彬有禮,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商業(yè)邏輯。陸景堯聽著電話,
目光卻落在不遠處的蕭嵐身上。她正在進行日常的設備檢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但她比平時更加沉默,緊繃的下頜線泄露了她內(nèi)心的波瀾。他能想象得到,
她此刻承受著怎樣的壓力。來自公司的質疑,來自過去的夢魘,來自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全世界似乎都在對她說:你不行,你是個失敗者?!安槐亓?。”陸景堯對著電話,語氣平淡,
卻斬釘截鐵。電話那頭愣了一下?!瓣懴壬覀兪浅鲇谧顚I(yè)的角度考慮……”“我也是。
”陸景堯打斷了他,“我雇傭的,是蕭嵐。不是你們公司,也不是一份完美的履歷。
在我看來,沒有任何人比她更專業(yè)。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如果你們堅持要換人,
那么我會終止合約,并向外界透露,貴公司因為一段來歷不明的錄音,
就隨意拋棄自己的王牌員工。我想,這對你們的聲譽,不是什么好事?!闭f完,
他直接掛斷了電話。房間里一片寂靜。蕭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過身,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很復雜,有驚訝,有疑惑,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動容。
“你沒必要這么做?!彼_口道,“他們說得對,我現(xiàn)在的情況,的確是個風險因素。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脆弱。“風險?”陸景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第一次,他感覺自己能與她平視,不是因為身高,而是因為氣場,“最大的風險,
是換一個我不信任的人在我身邊。我信任你,蕭嵐?!蔽倚湃文?。這四個字,像一把鑰匙,
精準地插進了蕭嵐心中那把生了銹的鎖。自從那次任務失敗后,她失去了一切。榮譽、職位,
還有搭檔的生命。所有人都用一種混雜著同情與質疑的目光看著她。她把自己封閉起來,
用加倍的努力和冷漠來證明自己的專業(yè)性,但她內(nèi)心深處知道,
她再也沒有真正地信任過任何人,也再沒有得到過任何人毫無保留的信任。直到此刻。
陸景堯,這個起初她眼中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天才、一個麻煩的保護對象,卻在此刻,
在她最被動、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選擇站在了她這一邊。
他用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不合邏輯的方式,給了她最需要的,也是最奢侈的東西——信任。
她的喉嚨有些發(fā)緊,那座剛剛重新凍結的冰山,再一次,發(fā)出了“咔嚓”的碎裂聲。
“為什么?”她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沒有為什么。
”陸景堯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總是藏著太多情緒的眼睛,“或許,天才的直覺,
總是這么不講道理?!彼α诵?,試圖讓氣氛輕松一些。蕭嵐卻沒有笑。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做出了一個讓陸景堯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將自己的戰(zhàn)術平板遞給了他。“這是我根據(jù)那段錄音,初步分析出的幾個疑點。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穩(wěn),但眼神卻多了一些別的東西,“音頻經(jīng)過處理,
噪音和爆炸聲被刻意放大,是為了掩蓋一些細微的環(huán)境音。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