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里出了名的蛇女,只因我出生時,百蛇同嘶,一身蛇皮格外嚇人。十八歲生日當天,
數(shù)百條蛇前來為我慶生。那些扒我衣服扔進河里的,潑我糞水的,一個都沒跑掉。
我被全村指認為蛇煞,他們將我捆在木樁上,柴木堆在我的腰間。
火把映紅了他們一張張扭曲的臉?!吧呱?,你罪孽深重,我的兒啊。燒死這個妖女!
”就在熊熊大火將我吞沒時。竹馬宋江從人群中沖了進來,粗布衣角沾染了火星,
他手持著刀,滿眼猩紅的砍著我身上的粗繩。天空飄起大雨,就在我看到生機時,
周圍的一條條蛇迅速竄了過來。村民慌亂逃離現(xiàn)場,而宋江卻紋絲不動的砍著手中的繩索。
黑色長蛇纏緊了宋江的脖頸,他憋著最后一口氣,解開了繩索。那晚,雨水與淚水混為一體,
我抱著他的尸身嘶吼了一整夜。1“二媽,我不想擦了?!蔽疫o手中的藥膏,
紅著眼圈望著繼母,繼母滿眼心疼地揉了揉我的秀發(fā)?!靶∩吖裕亮怂幘蜁玫?。
”我咬著牙,點了點頭。打我出生,這一身蛇皮就一直追隨著我。他們視我為煞星,遠離我,
欺負我。不過,明日便是我的成人禮了,我父親會請一群人給我慶生。
村里的孩子滿十八都要有外人見證才算真正的成人。第二日醒來,繼母為我梳著辮子,
她用手輕撫著我的皮膚,語氣低柔道?!八幐嘁欢ㄒ?,會慢慢好的,今天你可以多擦一些。
生日就要香噴噴的。”說著,她擠著藥膏擦拭著我的小臂。繼母說,藥膏十分昂貴,
一瓶藥膏頂我一學期的學費,所以我每次擠的都很少。藥膏的味道好聞極了,
它有著淡淡的清香味,聞起來十分香甜。我點了點頭,
盡是期待的目光盯著門外等我的小伙伴。幾個女生似笑非笑地盯著我,出了門,
她們熱情極了。她們帶我來到了玉米田里,我期待地跟在她們的身后。沒等我反應過來,
身后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辮子。我驚慌的回過頭,
往日霸凌我的幾個男生漏出圖謀不軌的笑容。我下意識的想逃跑,卻被他拽的死死的。
“放開我……”我害怕地垂著頭。他是村里的小霸王李燃,他的父親可是村長。
“沒出息的東西,交給你們了。今天我們送她一份畢生難忘的成人禮?!崩钊季従徦砷_手,
將我丟給了一旁的女生,女生拽著我的衣領將我拖進了玉米田里。我驚恐的哭著喊道。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我越是想要掙扎,越是被她們拿捏的死死的。
我咬著牙小心翼翼地求饒?!敖裉焓俏疑?,放過我好不好?”她們的嘲笑聲無比的諷刺,
我搖尾乞憐的說著?!澳銈円易鍪裁炊伎梢裕裉炷懿荒芊胚^我……”我卑微的乞求著,
領頭的女孩掐住我下顎,滿眼笑意地說道?!吧砩蠂娺@么香,是想勾引誰呢?
你這么楚楚可憐又是做給誰看的!”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的一身上下?!鞍牵?/p>
”隨著她的一聲令下,兩個女孩摁住我的身子,迅速地扯著我的衣服。我不斷地哭著求饒。
無人在意我的哭喊,她們扒光我將我推下臟兮兮的溝里。我拼命地往上游,
卻被一桶桶糞水澆的滿身惡臭。我赤裸著身子從河里爬了上來,而這群人卻坐在玉米田里,
滿是嘲聲的笑容看著我。一時我顧不上羞恥,
而是赤裸著身子拿起一旁被撕壞的衣服自顧自的穿了起來。有男有女的望著我,
她們不斷地用言語刺激著我?!澳銈儾恢溃?/p>
在我媽的面前搖尾乞憐的說‘讓您家孩子陪陪我們小蛇吧~”“他爸還給我跪下來舔鞋子呢,
哈哈哈?!薄笆菃?!下次我要他爸給我跪下來磕頭,并把他的蛇皮女兒送給我?!薄八徒o你,
你敢要嗎,掃把星一個。”臉色漸漸慘白,淚水洶涌般的涌出眼眶。
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行走在夕陽下。夕陽的余暉灑在我的臉龐,
我失控地捂著臉頰痛哭了起來。我心疼的是父親,一想到,
他一把年紀的還要為我的愿望去給別人下跪,我的心就格外愧疚??蘖嗽S久,
天色漸漸的暗沉了起來?;氐郊視r,繼母為我做了一桌飯菜。見我衣衫不整,
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繼母瞬間明白了。她拽著我進了廁所里,用著大鍋燒著熱水給我洗澡。
洗完澡,繼母依舊給我擦上藥膏。吃飯時,父親不斷地朝我碗里夾菜,我低聲沖父親說道。
“爸,謝謝。二媽,也謝謝你?!蔽疫煅实匦α诵Γ源蚨尲藿o父親,
她對我就格外的寵愛。父親頓了頓手中的筷子,滿臉心疼地嚼著口中的飯菜。
二媽雙眼含淚地看著我?!岸?,宋江怎么沒來?”宋江是我的青梅竹馬,他說過,
我成人禮時一定會來看我的。“蛇妖殺人了!蛇妖殺人了!”2我呼吸一滯,
握緊手中的筷子。村里人的惡作劇,令我不禁的心冷。父親眼神瞬間凌厲了起來,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有些怒氣沖沖的走到門外,一瞬,他嚇得雙腿癱軟在地。我急忙上前,
眼前的一幕令我毛骨悚然?;璋档臒艄庀拢蝗荷呃p著李燃。我險些失聲尖叫,
我驚恐的打量著周圍,感覺從頭到腳一陣寒意。額頭的冷汗一滴一滴地順著秀發(fā)而下,
我臉色蒼白地僵愣在原地。不遠處,李燃的臉色紅一陣紫一陣的,他雙眸中帶著幾分絕望。
“小蛇,快把門關緊?!崩^母驚慌失措地喊道,手里還不忘關著窗戶,見我一動不動,
父親急忙將我拉進屋里。砰——門被關緊了。嘶~嘶~此起彼伏的蛇叫,令我汗毛倒豎。
屋外的哭聲不斷,李燃母親的嘶吼聲令我陷入自我懷疑之中?!袄钊?,我的兒,
李燃啊……”我真的是蛇妖嗎?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蛇?是我嗎?我不敢多想,越想越崩潰。
我如同丟了魂似的一動不動,繼母哭著喊道?!斑@可怎么是好。小蛇,
你逃吧……”繼母支支吾吾地說著,父親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我。
繼母拿起布包放了幾件衣服,幾個饅頭,和數(shù)不清的十元錢。耳邊繼母與父親的叮囑,
我卻一字未聽進去。門外的聲響漸漸消失,父親臉色蒼白地打開門,將我推了出去。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腳下一片鮮紅的血。李燃與欺負我的那幾人尸體,
亂糟糟的擺在我的腳前。心跳瞬間驟跳的厲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冰冷的死亡氣息。
我抬起沉重的腳步正準備離開。隨著手電筒的燈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發(fā)了瘋地朝山下小路跑去?!吧吲芰?,蛇女要跑了!”李燃媽媽嘶啞的嗓音吼著,
村民瞬間沖了出來。下過雨的小路有些潮濕,我撒著腿跑,突的腳下一滑。
我從山旁滾了下去,手臂與小腿被樹枝劃了一個大口。鮮紅的血液從傷口中涌出,
身后的人越來越近,我一瘸一拐地想要繼續(xù)跑,卻被突來的一棍子打暈。再次醒來,
我被捆在木樁上,凝固的血痂格外的痛。村民不斷地將柴火堆在我的腰間,
他們眼神中滿是痛恨的瞪著我?!盁肋@個蛇煞,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李燃媽媽在眾人的攙扶之下緩緩走上前,
幾個婦女紅著眼眶哭的泣不成聲。在她們眼里那些死了的人都是我害死的。
可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從我出生,便被人當成另類。我碰過的東西說有毒,
我去過的地方說有邪氣,我的父母就該被詛咒侮辱。我明明什么都沒做啊,為什么呢?
眼眶涌出不甘的淚水,我垂著腦袋抽泣著。村長拿著火把上前,他沖著昏暗的天空吼道。
“今日,我們便燒死這個蛇煞。請上天保佑我們!”我打量著周圍,
妄想死前能看到父親與繼母。我死了不要緊,只希望繼母和父親不要被受牽連。
一團烈火點燃柴火,周圍烈火濃煙沖天,灼熱感將我包圍。我絕望地看著眼前漸漸模糊不清。
直到,耳邊傳來熟悉地阻撓聲?!安荒苋ィ∷λ懒死钊妓齻?,就應該償命!”“放開我!
”3濃煙籠罩著周圍,男人單薄的身影從迷霧中跑來。是宋江。粗布的衣服沾染了火星,
他滿眼淚光地沖上前,拿起口袋中的刀割著韁繩。他拿下塞在我口中的粗布,
我止不住咳嗽著。宋江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擦去我眼角的淚,他低聲道?!皠e怕,你死,
我就陪你死?!彼昧Φ馗钪\繩,奈何韁繩太粗,匕首硌的他雙手是血。兒時,
我與宋江一起讀書。那會兒,他父親還活著,我們倆時常一起作伴。李燃欺負我時,
他總是保護我。后來,宋江父親病死了,他就被城里人領養(yǎng)了。一晃三年,他答應過我,
我成人禮那天他會來。他真的來了,只是遲到了而已……眼看著我漸漸失去意識,
天空卻飄飄灑灑地砸了幾滴雨水。冰涼的雨滴打在我的身上,火漸漸被雨水澆滅。
“蛇妖又來了!大家快逃!快逃!”村民們失聲尖叫著,他們嚇得落荒而逃,漆黑的夜雨下,
無數(shù)條蛇從枯樹枝竄了出來?!八谓?,你快跑。周圍都是蛇,他們不會害我的,你快走!
”宋江紋絲不動的抬起猩紅的眸子沖我一笑。淚水與雨水交織,我無助地求著宋江離開,
他雙眼堅定地割著韁繩?!翱熳撸也恢档媚氵@么做!”淚水模糊視線,
我眼睜睜地看著一條條黑蛇咬噬著他的小臂,卻只能沒用的哭著。嘶~嘶~眼看著繩要斷了,
可黑夜中的蛇越來越多,無數(shù)條蛇纏繞著宋江。直到一條蛇死死纏住他的脖頸,
他再也支撐不住的倒在雨中。我雙膝跪地的爬上前,無數(shù)條蛇涌上前舔舐著我的皮膚。
我哭著不斷地想要背起宋江,卻又一次次的摔倒。“小蛇,你身上的藥膏,
不要再涂了……你要好好……活下——”宋江用盡最后一口氣叮囑著我,
我抱著他的尸身痛哭著?!八谓悴灰?,我去找爸和二媽救你,你不要死……”說罷,
我便撒著腿的朝家趕。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外,眼看著就差一步之遙,正準備推開房門時。
耳邊卻傳來二媽的聲音?!叭绻皇悄?,我早就如愿以償了??粗愕呐畠核涝谀愕氖掷?,
你是不是特別難受!難受—-你也死去吧!”透過模糊的玻璃窗,
依稀看見二媽將匕首插進了父親的胸口處。我雙手捂著唇,淚水失控般的涌出。一瞬,
我雙腿發(fā)軟的癱坐在地。這一切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我在心底反復告訴自己是假的,
可這一切都太真實了?!靶∩?,是你嗎?”突的,寂靜無聲的夜,二媽的聲音突兀的傳來。
她緩緩走近窗旁,我捂著唇,滿眼淚光的看著她的身影越靠越近。
4一只無形的手從身后捂住我的唇,她輕聲道?!皠e怕?!倍屚崎_窗,四處打量著,
她臉頰清晰可見的血漬,令我心生恨意。突的,一條小蛇順著窗檐爬了上去。
昔日見到蛇退避三分的繼母,如今卻平靜地笑著。“結束了,多謝?!闭f罷,
繼母拿著一支藥膏,在鼻尖輕輕的聞著,緊接著,她將藥膏擠在窗邊,
小蛇興奮地舔舐著藥膏。漸漸蛇叫聲此起彼伏地傳來。女人拉著我的手悄無聲息地離開。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被女人牽著走。走到山邊,
我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繼母的陰謀。藥膏是她買的,父親是她照顧的。
從始至終我都不明白繼母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對我和父親極好,為什么會說變就變呢?
我想不通,我甩開女人的手?!拔乙枂査瑸槭裁匆@樣?”我不甘的語氣中盡是委屈,
我轉過身要離開。女人迅速抓住我?!案嬖V我宋江在哪!”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宋江的養(yǎng)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