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后半段,老師剛喊解散,
空氣里還蒸騰著少年人跑跳后的熱氣和塑膠跑道被曬化的焦糊味。
我抱著收上來的一摞練習冊,打算順路送回器材室,再拐去圖書館還書。
腳步剛踏上器材室門口那片被高大懸鈴木遮蔽的陰涼,
后背就被一道帶著熱浪的視線給燙住了。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周野。我那個新同桌,
校籃球隊的,此刻大概剛從球場下來,汗淶水淌,
像只剛結(jié)束狩獵、正懶洋洋舔舐爪子的豹子,眼神卻帶著股不容忽視的勁兒。
器材室的門虛掩著,里面光線有些暗,隱約飄出消毒水和舊皮革混雜的氣味。我剛推開門,
準備把練習冊擱在靠墻的矮桌上,身后就傳來一聲悶響?!芭?!”不是很大聲,卻足夠突兀。
一只籃球砸在門框內(nèi)側(cè),又彈跳著滾到角落,徒勞地轉(zhuǎn)了幾圈。門,
被那只緊隨其后、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不輕不重地推上了,隔絕了外面操場上隱約的喧鬧。
光線更暗了。心跳毫無預兆地擂起了鼓點,咚咚咚,撞得耳膜生疼。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穩(wěn)住聲音里的那點不易察覺的顫抖,轉(zhuǎn)過身。周野就站在門口,肩膀幾乎頂著門框,
擋住了大半光線。他剛劇烈運動過,額發(fā)汗?jié)癯梢痪^綹,緊貼著他飽滿的額頭。
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下淌,滑過凸起的喉結(jié),最后消失在深藍色運動服敞開的領(lǐng)口里。
呼吸還有些重,胸膛微微起伏著。那雙眼睛,在昏昧的光線里亮得驚人,直直地鎖著我,
帶著點未褪的野性和一種不容置喙的專注?!爸芤??”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像在問“這道題怎么解”一樣自然,“有事?”他沒立刻回答,只是往前跨了一步。
器材室本就不大,堆放著體操墊、跳馬箱和一些球類,空間更顯逼仄。他這一步,
瞬間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他身上那股蒸騰的熱氣,
混合著汗水和陽光下青草暴曬后的獨特氣息,霸道地侵襲過來,幾乎將我包裹。
我下意識地后退,腳跟碰到了身后冰冷的鐵皮柜子,退無可退。脊背貼上冰涼的金屬表面,
激得我輕微一顫。周野沒再逼近,只是微微垂下頭,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
那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濃密睫毛上凝結(jié)的細小汗珠,
看清他緊抿的薄唇邊一道不知何時蹭上的細小劃痕。他額角一縷濕透的黑發(fā)不聽話地垂下來,
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幾乎要觸碰到我的額發(fā)。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阻力。角落那只籃球,終于停止了滾動,安靜地躺在塵埃里。
“有事。”他終于開口了,聲音有點啞,像被砂紙磨過,帶著運動后的喘息,卻異常清晰,
每一個字都敲在緊繃的空氣里,也敲在我的心上,“林晚。”他叫了我的名字,停頓了一下,
像是在確認什么。那目光帶著實質(zhì)般的重量,沉沉地壓下來,幾乎讓我喘不過氣?!澳堑李}。
”他抬起一只手,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隨意地指向我懷里抱著的練習冊最上面那一本攤開的頁面,
“導數(shù)。定義域求導。”我低頭,目光落在習題冊上那道被紅筆圈出來的題目上。
復雜的函數(shù)表達式,求導后定義域的限制討論……確實是個易錯點。
指尖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捏緊了練習冊粗糙的紙頁邊緣。他竟然……在問這個?
在這種地方,用這種方式?“這題……”我剛吐出兩個字,試圖找回一點課堂解題的節(jié)奏感。
“不會。”周野打斷我,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他的視線依舊牢牢鎖著我,
眼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翻滾,像暴風雨來臨前海面上壓抑的漩渦,“我看不懂。
”他微微傾身,氣息拂過我的額角,帶著灼人的熱度。
那距離近得讓我能看清他瞳孔深處自己模糊的倒影?!八?,”他壓低了嗓音,
帶著一種近乎無賴的篤定,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進我耳朵里,“教不會我,你休想畢業(yè)。
”器材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懸鈴木葉子被風吹過時沙沙的輕響,襯得他這句話更加清晰,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聲音,轟隆作響。
我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雙總是帶著點懶散和漫不經(jīng)心的眸子,此刻卻異常認真,
甚至帶著點破釜沉舟的執(zhí)拗??諝饫锏南舅端坪醺鼭饬耍?/p>
混合著他身上強烈的、屬于運動后的荷爾蒙氣息,熏得人頭腦有點發(fā)昏。深吸一口氣,
試圖壓下胸腔里那只瘋狂擂鼓的小獸。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像在課堂上解答任何一道普通習題:“周野,這道題……”話沒說完,
他那只撐在鐵皮柜子上的手臂突然又向前逼近了一寸。陰影籠罩下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我甚至能看清他運動服領(lǐng)口下鎖骨清晰的輪廓,被汗水浸得微微發(fā)亮。“……定義域求導,
關(guān)鍵在分母不能為零?!蔽覐娖茸约喊岩暰€聚焦在他身后鐵皮柜門冰冷的反光上,
語速不自覺地加快,“先找出所有使分母為零的點,就是間斷點……”我一邊說著,
一邊飛快地抽出夾在練習冊里的筆,想在那道題的空白處寫點什么。動作有些急,
筆尖在粗糙的紙頁上劃拉出一道刺耳的聲響?!叭缓竽??”他追問,聲音貼得更近了些,
灼熱的氣息幾乎拂過我的耳廓?!啊缓蟆缓笤谶@些點處,
函數(shù)不可導……”我竭力穩(wěn)住呼吸,試圖把思路拉回純粹的數(shù)學軌道,“其他點,
直接套用求導公式……”“公式?”他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挑,帶著點故意的茫然。
我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指尖用力到有些發(fā)白。就在我準備把求導公式直接寫出來的時候,
他忽然又開口了,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種奇特的、近乎探究的意味:“林晚?!薄班??
”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目光從紙頁上抬起,猝不及防地撞進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很近,
太近了。近得我能清晰地看見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張有些失措的臉。他微微歪了下頭,
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盯著我,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
帶著點了然,又帶著點惡劣的玩味,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你耳朵……怎么這么紅?
”轟——!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臉上燒得厲害,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紅透了。耳朵更是燙得仿佛要滴出血來!我猛地低下頭,
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那摞練習冊里。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還條理清晰的解題思路瞬間碎成了渣?!拔摇恰沁@里面太悶了!
”我?guī)缀跏敲摽诙?,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周野沒說話。
但他喉嚨里溢出一聲極輕極短促的笑,像羽毛掃過緊繃的琴弦,輕飄飄的,
卻帶著十足的穿透力,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里。那笑聲里的促狹意味,
比任何話語都更讓人窘迫。器材室里那點稀薄的空氣仿佛徹底被抽干了。
我死死盯著練習冊上那道該死的導數(shù)題,那些符號和字母像一群密密麻麻的小蟲子,
在我眼前胡亂地飛舞,根本無法聚焦。耳朵尖上的熱度非但沒退,反而有燎原之勢,
燒得我頭暈目眩?!芭椤獓W啦!”器材室的門毫無預兆地被人大力推開,
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巨響。刺眼的白光猛地涌進來,像一把鋒利的刀,
瞬間劈開了室內(nèi)粘稠昏暗的空氣。“野哥!搞什么飛機呢?蹲這兒孵蛋?。?/p>
”一個響亮又咋呼的聲音炸開,是周野籃球隊的哥們兒,張強。他探進半個身子,滿頭大汗,
一臉促狹地往里面張望,“老班找你呢!說你小子又翹課打球……”他話沒說完,
目光掃過僵在鐵皮柜前的我和擋在我身前的周野,眼神瞬間變得極其曖昧起來,
尾音也拖得老長,拐了個九曲十八彎:“……哦豁——!打擾了打擾了!您二位繼續(xù),
繼續(xù)哈!當我沒來過!”他飛快地縮回腦袋,臨走還不忘“貼心”地想把門重新拉上。
“滾蛋!”周野猛地轉(zhuǎn)過身,動作幅度很大,帶起一股小小的氣流。他低吼了一聲,
聲音帶著明顯被打斷的不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他一把抵住即將合攏的門板,
力道之大,讓門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知道了!馬上過去!
”他沒好氣地沖著門外吼了一句。張強嘿嘿的賤笑聲隔著門板傳來,腳步聲飛快地跑遠了。
門口的光線重新被周野高大的身影擋住大半。他背對著我,肩膀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透著一股煩躁。他沒回頭,就那么站著,沉默了幾秒鐘。
器材室里只剩下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我自己依舊擂鼓般的心跳。
剛才那點若有似無的、幾乎要沖破臨界點的東西,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砸得粉碎,
只剩下一種無所適從的尷尬在空氣中彌漫。他忽然抬手,胡亂地抓了抓自己汗?jié)竦念~發(fā),
動作帶著點泄憤的意味。然后,他側(cè)過身,目光終于落回我身上,但只是飛快地掃了一眼,
就移開了,落在我懷里那摞練習冊上。“那個……題,”他清了清嗓子,
聲音聽起來有點干澀,帶著點不自然的生硬,“回頭……再說?!眮G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他猛地拉開器材室的門,刺眼的陽光瞬間將他吞沒。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背影在強光里顯得有些倉促,幾乎是落荒而逃?!芭椤钡囊宦?,門在他身后自動合攏,
發(fā)出沉重的悶響。器材室重新陷入昏暗。我靠著冰冷的鐵皮柜,慢慢滑坐到地上,
懷里還緊緊抱著那摞練習冊。心臟在胸腔里橫沖直撞,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回響。
臉上和耳朵上的熱度還在頑固地燒著,提醒著剛才那令人窒息的距離和他那句促狹的問話。
角落里,那只孤零零的籃球,靜靜地躺在塵埃里,像一個沉默的目擊者。
---周野那句“教不會我,你休想畢業(yè)”像一句魔咒,在我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了整整一周。
尷尬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惱輪番轟炸。我打定主意,除非必要,絕不主動跟他說話,
最好連眼神交流都省了。物理空間上,我也嚴格執(zhí)行“三八線”政策,
恨不得在桌子中間砌一堵墻。然而,周野此人,顯然沒有“尷尬”這根筋。他依舊我行我素。
上課鈴響,他踩著點晃進來,帶著一身室外陽光的氣息或者打完球的汗味兒,
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癱。下一秒,
腦袋就精準無誤地砸在攤開的課本上——或者干脆就是光禿禿的桌面。
呼吸很快變得綿長均勻,睡得旁若無人。偶爾,老師被那均勻的鼾聲惹惱了,
粉筆頭精準制導,“啪”一聲砸在他后腦勺?!爸芤埃?/p>
”數(shù)學老師老劉的聲音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周野慢悠悠地抬起頭,額發(fā)被壓得亂糟糟,
臉上還帶著幾道清晰的課本壓痕。他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茫然。
那樣子,無辜得讓人牙癢癢。老劉氣得吹胡子瞪眼:“睡睡睡!就知道睡!你倒是說說,
這題選什么?”他指著黑板上那道復雜的立體幾何證明題。全班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帶著看好戲的意味。周野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目光隨意地掃過黑板,然后……極其自然地,
側(cè)過頭,看向我。我瞬間頭皮發(fā)麻,下意識地想把頭埋進書里。
但他那雙帶著剛睡醒水汽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望過來,
無聲地傳遞著清晰無比的信號:答案,拿來。那眼神坦蕩得理直氣壯,
仿佛在說:不是你說的嗎?教不會我,別想畢業(yè)。我僵著脖子,
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在全班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
在講臺上老劉那幾乎要噴火的目光中,我咬著后槽牙,用盡畢生功力,
控制著嘴唇以最小的幅度,飛快地蠕動了一下,擠出一個無聲的口型:“……C。
”周野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老劉,
語氣是那種剛睡醒的、帶著點沙啞的懶散:“選C,老師。”老劉狐疑地瞪著他,又看看我,
顯然不信:“理由?”周野面不改色,
甚至又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輔助線……嗯……做那條,然后證全等?!彼贿呎f著,
一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指,
在桌面上——我的那一半?yún)^(qū)域——極其潦草地畫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線,然后點了兩下。
那姿態(tài),行云流水,熟練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全班一片死寂。
老劉被他這“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架勢噎得夠嗆,最后只能憋出一句:“算你蒙對了!坐下!
再睡就給我站出去!”周野從善如流地坐下,下一秒,腦袋又熟練地找到了課本,回歸夢鄉(xiāng)。
我繃緊的神經(jīng)這才松懈下來,手心一片黏膩的汗。低頭一看,他剛才畫線的地方,
就在我攤開的筆記本邊緣,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鉛筆的劃痕。---期中考試結(jié)束,
試卷發(fā)下來那天,教室里彌漫著一種壓抑的、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間或夾雜著幾聲哀嘆。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卷子,數(shù)學卷面右上角那個鮮紅的“148”像個小太陽,
刺得我眼睛有點發(fā)酸??鄣舻膬煞郑坏肋x擇題看錯了一個符號,
一道大題最后一步計算失誤。指尖無意識地掐著卷子邊緣,留下一點小小的褶皺。還不夠好。
離滿分總是差那么一點。同桌的動靜打斷了我的懊惱。周野的卷子是被他前桌扔過來的,
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滑過桌面,正好落在他攤開的、一片空白的語文課本上。
他像是剛被吵醒,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隨手抓起那張卷子,揉成一團,看也沒看,手臂一揚,
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啪?!奔垐F精準地落進了教室后面角落的垃圾桶里。動作一氣呵成,
熟練得令人發(fā)指。我眼角余光瞥到那團紙在桶口彈了一下,最終落進去之前,
似乎有鮮紅的分數(shù)一閃而過——好像是15?還是51?看不真切。但無論哪個數(shù)字,
在這種總分150的卷子上,都無限趨近于零。他像是丟掉了什么礙眼的垃圾,
重新趴回桌面,臉埋進臂彎,只留下一個毛茸茸的后腦勺對著我,呼吸很快又變得均勻綿長。
周圍的議論聲像水底的暗流,細細碎碎地涌過來?!拔胰ィ纸话拙恚?/p>
周野這學渣人設也太穩(wěn)了吧?”“穩(wěn)如泰山!聽說他爸給學校捐了棟樓呢,
不然早被勸退八百回了……”“嘖嘖,真羨慕,躺著都能畢業(yè)?!薄傲w慕啥?
聽說他家里早安排好了,直接送國外鍍金唄,
哪用得著跟咱們擠獨木橋……”那些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飄進耳朵里。
我捏著卷子的手指緊了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上。陽光透過窗戶,
在他濃密的黑發(fā)上跳躍著細碎的光點。他睡得毫無負擔,仿佛那些議論、那張分數(shù),
都與他無關(guān)。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感悄悄爬上心頭。是對他這種徹底擺爛態(tài)度的不認同?
還是……別的什么?我說不清。只覺得胸口有點悶,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這股莫名的煩躁,在周五的年級籃球聯(lián)賽決賽上達到了頂點。
我們班對陣隔壁的理科重點班。周野是絕對的主力,穿著鮮紅的7號球衣,
像一道燃燒的閃電在球場上穿梭。他的每一次搶斷、突破、上籃,都干凈利落,
充滿力量與技巧的美感,引得場邊女生尖叫連連。比分一直咬得很緊,氣氛白熱化。
中場休息的哨聲響起,球員們大汗淋漓地走向場邊。我坐在看臺前排,旁邊是幾個同班女生。
剛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就聽到旁邊傳來刻意壓低的議論聲,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是理科班幾個出了名嘴賤的男生,為首那個叫王磊,正朝著我們這邊指指點點,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飄過來?!翱吹?jīng)]?就那個,年級第一,林晚?!蓖趵谄仓欤?/p>
一臉鄙夷,“裝得跟清高女神似的,背地里誰知道呢?”“怎么說?”旁邊的人立刻湊趣。
王磊嗤笑一聲:“聽說上次期中考試,她數(shù)學最后那道壓軸題,解法跟標準答案不一樣,
思路特別刁鉆……結(jié)果呢?居然也給了滿分!你們說,這沒點‘特殊渠道’,可能嗎?
”“臥槽!真的假的?作弊?。俊薄安蝗荒??”王磊的聲音拔高了些,帶著煽動性,
“咱們劉老師批卷子多嚴啊,她那解法明顯超綱了,憑什么給滿分?肯定是提前搞到題了唄!
嘖嘖,表面光鮮,背地里……”那些污穢的、帶著毒刺的猜測,像骯臟的污水,
劈頭蓋臉地潑過來。我腦子“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猛地凍結(jié)。
捏著礦泉水瓶的手指冰冷僵硬,指尖用力到泛白。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看臺上嘈雜的聲音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那幾個男生惡意的揣測,
無比清晰地鉆進耳朵里。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攫住了我,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
火辣辣地疼,想反駁,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身體因為憤怒和羞辱而微微發(fā)抖。
就在這時——一道紅色的影子,裹挾著球場上的熱浪和濃烈的汗味,
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獵豹,以驚人的速度從球場中央沖了過來!是周野!他顯然是聽到了,
或者說,那些刻意拔高的聲音根本就是沖著他來的。他臉上沒有任何中場休息的輕松,
只有一片駭人的陰鷙,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鋒,死死釘在王磊臉上?!澳闼麐屧僬f一遍!
” 周野的聲音不大,卻像悶雷滾過,帶著一種撕裂空氣的暴戾。
王磊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了一跳,但仗著人多,梗著脖子硬撐:“說就說!
林晚她……”“砰!”王磊后面的話被一聲沉悶的巨響徹底打斷。周野的拳頭,
帶著風雷之勢,狠狠地砸在了王磊的鼻梁上!力道之大,讓王磊整個人都向后踉蹌了幾步,
鼻血瞬間噴涌而出,糊了半張臉?!鞍 蓖趵诎l(fā)出一聲慘叫?!耙案?!”“磊子!
”場面瞬間炸了鍋!尖叫聲、驚呼聲、拉架聲亂成一團。王磊的同伙反應過來,立刻圍上來。
周野卻像一頭徹底紅了眼的孤狼,不管不顧,揪著王磊的衣領(lǐng),拳頭像雨點般落下,
每一拳都帶著雷霆萬鈞的怒火?!澳闼麐屗闶裁礀|西!”“敢污蔑她?”“找死!
”場面混亂得如同炸開的馬蜂窩。
尖銳的哨聲、體育老師的厲聲呵斥、女生的尖叫、拉架男生的呼喊……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
震耳欲聾。王磊那幾個同伙一擁而上,想把周野拉開,拳頭和腳影亂飛。
周野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不管不顧。他硬是用肩膀撞開一個試圖抱住他腰的家伙,
反手一拳砸在另一個撲上來的人臉上,動作狠厲得沒有半分猶豫?;靵y中,
不知是誰的拳頭擦過他的顴骨,帶起一片刺目的紅痕,又有一腳踹在他小腿上,
讓他身形晃了一下。但他根本沒理會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攻擊,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
始終死死盯著被他按在地上的王磊。他揪著王磊的衣領(lǐng),拳頭帶著風聲,一下、又一下,
砸在王磊的肩窩和肋下,避開要害卻足夠讓人痛不欲生。“夠了!周野!住手!
”體育老師終于突破人群擠了進來,和幾個高大的男生一起,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狀若瘋虎的周野死死抱住,往后拖開。王磊癱在地上,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