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霍沉結婚五年,家族卻恨毒了彼此。那天我握緊祖?zhèn)饔衽?,終于鼓起勇氣向他坦白身世。
他卻冷笑捏起玉佩:“偷我母親收藏室的贗品?”后來霍氏總裁深夜發(fā)瘋翻遍全城。
只為找到那個鑒定為假的下等白玉??刹〈采?,我只輕聲求他最后一句:“霍沉,
能不能信我一次?”指尖下的白玉,沁著一點溫潤的涼意,像初春剛解凍的溪水,滑過指腹。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它就藏在我枕下那個褪了色的紅絨盒里,
如同包裹著一個古老而沉重的秘密。
阮家老祖母咽氣前把它塞進我掌心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干枯的手冰涼如鐵,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微微…霍家……它…能護你…”后面是斷裂的咳嗽,
以及淹沒在無盡喘息里、未曾出口的恩怨。那時我懵懂,只把它視作一份沉甸甸的念想。
直到嫁進霍家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五年,
直到日復一日被老夫人葉靜嫻那浸透了千年冰霜的挑剔目光刺得體無完膚,
我才在無數(shù)個深夜驚醒的冷汗里,漸漸品出了那未道盡的話語里,濃稠如血的恨意與詛咒。
這塊玉,哪里是護身符?分明是投名狀,更是懸在我血脈之上的利刃。霍沉…他知道嗎?
他那雙總是沉靜如淵的眼睛背后,
是否也盤踞著阮家人必須仰望的霍家那高高在上的輕蔑與怨毒?我攥緊了那塊溫熱的玉,
指甲幾乎要嵌進那光滑的表面。心臟在肋骨后面沖撞,每一下都帶著沉悶的痛。不能再拖了。
這份橫亙兩代的仇恨像陰云,越來越重地壓在我和霍沉之間,將我們推得彼此都快要窒息。
我看著他,從晨光里透進來的光線勾勒著他冷硬的側臉輪廓,刀裁斧劈一般清晰?!盎舫?,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有件東西要給你看。
”他坐在巨大的紫檀木餐桌對面,手里那份金融時報被隨意折了兩折,丟在一旁。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拿起骨瓷杯,濃黑的咖啡輕晃。濃烈的苦澀氣味彌漫開來,
是他一貫的黑咖啡。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落進來,將空氣里的塵埃都染成了跳動的金粉,
一切都那么不真實。他沒抬眼,目光似乎凝固在杯沿上氤氳的熱氣上,
喉嚨里溢出一個簡單的音節(jié):“嗯?”我的手從桌下抽出來,掌心攤開,
那塊歷經(jīng)歲月打磨的玉安靜地躺在我微微發(fā)顫的手心。玉質不算頂好,
在明亮的晨光里顯得甚至有一絲尋常的溫潤??缮厦骁澘痰墓爬腺缂y,曲折回旋,
每一道刻痕都仿佛藏著驚心動魄的故事,帶著難以言喻的執(zhí)拗與力量。
我將它輕輕放在冷硬的桌面中央,那塊光可鑒人的深色木質之上。
餐廳里陷入一片極致的寂靜。傭人早就悄悄退了出去?!笆鞘裁矗俊彼K于抬眸,
目光越過桌面,落在那塊玉上,濃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放下精致的咖啡杯,
杯底觸碰杯碟,發(fā)出“叮”的一聲輕響,在死寂的空氣里清脆得近乎刺耳。
“是我家的…祖?zhèn)饔?。”我深深吸了口氣,喉嚨干澀,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砂紙磨過,“阮家,
霍沉,我…我叫阮知微?!笨諝饽讨B塵埃落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我緊緊盯著他,
仿佛要從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瞳里尋找一絲波瀾,一絲哪怕關于身世的驚疑也好,
或者…更糟糕的反應——那沉淀了太久的恨。心跳,在寂靜里如擂鼓般轟響?;舫链怪鄄€,
目光并未離開那塊躺在深色桌面上的玉。幾秒鐘長得像一個世紀。他修長的手指終于動了動,
卻并非拾起,而是隨意地用指尖點了點那溫潤的白色表面,
帶著一種純粹審視物品般的冰冷和輕忽。那動作太輕佻了,像點一塊廉價的塑料擺件。
我的心臟猛地往下一沉。“嗯?”他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jié),尾音微微上揚,
里面盛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他終于抬眼,嘴角扯開一個極淡的弧度,薄唇輕啟,聲音不高,
卻像一根淬了劇毒的冰棱,狠狠扎進我緊繃的神經(jīng):“怎么?大清早的,
專門去找了個仿得這么拙劣的贗品來跟我演苦情戲?”每一個字都清晰入耳。
我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又猛地沖向頭頂。
手腳冰涼得像浸在寒冬臘月的深潭里。身體晃了晃,
我下意識地用手扶住冰涼的桌沿穩(wěn)住自己?!澳阏f…贗品?”我的聲音抖得厲害,
幾乎不成調(diào),眼睛死死盯著他臉上那毫無波動的冷漠,“霍沉,你看清楚!
這真是我奶奶留……”我的話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斷?;舫辽眢w微微前傾,手臂越過桌面。
他伸出兩根修長、骨節(jié)突出的手指,姿態(tài)優(yōu)雅卻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厭惡,將那白玉捏了起來,
就隨意地捏在指尖,捻動著,對著窗外的光線稍稍偏轉。午后的陽光恰好穿過落地窗,
落在那白玉上。他的眼神更加譏誚,那是一種高高在上、洞悉一切偽裝的嘲弄。
“你看這沁色,太浮。死物般的僵,半點不見自然的流動感?!彼龡l斯理地點評,
指尖點在玉的一個角落,冰冷的指尖觸碰到溫潤的玉面,那反差令人心寒?!斑?,
這里的刀工,刻意模仿古拙,卻笨得可憐,連線條都收不干凈。
還有這玉質……”他的目光終于移開玉,銳利如刀,直刺向我?!叭钪?,”他喚我的名字,
每一個音節(jié)都敲擊在我驟然抽痛的心臟上,像冰冷的鞭笞,
“你知道我母親收藏室里那批漢代古玉吧?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
這塊‘傳家寶’……”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絕對稱不上善意的弧度,“怎么看,
都像是她為了哄我爸開心,
十年前按圖索驥讓人做的那批‘高仿貨’里……最不起眼、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件殘次品。
”那輕飄飄的“殘次品”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和絕望的冰冷,瞬間淹沒了我的四肢百骸。視野里,
他那張英俊卻冷漠刻薄的臉,
和葉靜嫻老夫人那張常年含著冰霜的、挑剔倨傲的面孔詭異地重疊在一起,發(fā)出無聲的尖嘯。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狠狠揉捏,痛得我瞬間佝僂下去。呼吸猛地變得艱澀,
胸口沉悶得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般的阻力。
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在胸腔深處急速膨脹,沖撞著想要掙脫出來。我張著嘴,想說話,想喊,
想質問……可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炭塊堵住,只能發(fā)出破碎急促的嗬嗬聲。
眼前霍沉的臉開始旋轉,模糊,像一幅被水暈開的畫。餐桌,吊頂?shù)乃簦?/p>
陽光……一切都扭曲著,融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徹底失去意識前,
只捕捉到他眼底剎那閃過的一絲驚疑……那驚疑瞬間又被一層更深的、冰冷的薄怒所覆蓋。
無邊無際的黑暗裹挾著尖銳的警報聲,意識在一片冰冷的粘稠中艱難地漂浮、沉落。
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屬于終結和分離的氣息。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反復擠壓著,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牽扯著全身斷裂般的疼痛。
耳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飄忽不定,
厚的冰水:“…心肌大面積壞死…供血嚴重不足…心源性休克反復…目前藥物維持…很遺憾,
即使有供體,
她的身體情況也…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時間窗…”那話語里的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冰冷的針,
扎進我混沌的神經(jīng)。錯過…時間窗……這幾個字,帶著一種命運宣判般的冷酷,
沉沉地落進我僅存的一絲意識里。視野里有微弱的白光晃動。
我極其困難地、一點點掀開沉重的眼簾。模糊的色塊緩慢聚合,先是慘白的天花板,
接著是點滴架冰冷的金屬反光。視野艱難地聚焦,最終定格在床邊一個突兀又熟悉的輪廓上。
霍沉。他正僵立在床尾,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部分來自窗戶的光線,
在我眼中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病房里異常安靜,只有儀器規(guī)律單調(diào)的“嘀…嘀…”聲,
切割著死寂的空氣。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
往日里那種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從容仿佛被什么東西生生剝離,只剩下一種近乎凝固的蒼白。
眼窩深陷,下巴上胡茬明顯,一向熨帖的昂貴襯衫領口也有些歪斜凌亂。
最讓我心驚的是他的眼神——那雙慣于洞察計算、深不見底的黑眸,
此刻像被投入石塊的幽潭,里面翻滾著劇烈動蕩的情緒碎片。痛苦?不,
或許比痛苦更加扭曲復雜。難以置信?悔恨?
抑或是……被某種無法逆轉的結局狠狠沖擊后的徹底茫然?它們激烈地沖撞著,
卻無法沖破他緊抿成一條直線的、毫無血色的薄唇。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我,
胸腔劇烈的起伏泄露了他此刻內(nèi)心滔天的風暴。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霍沉。
陌生的脆弱感像一層無形的膜,緊緊包裹著他,沉重得幾乎讓周圍的空氣都凝滯。
他甚至沒有靠近一步。心口的銳痛又尖銳地泛了上來,伴隨著一陣幾乎令人窒息的眩暈。
我用盡全力,才聚攏起一絲微弱的氣息。嘴唇翕動了好幾次,
才發(fā)出連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你…都知道了?”這微弱的問句,
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他僵硬的壁壘?;舫恋纳眢w猛地繃緊,
肌肉線條在昂貴的襯衫下驟然顯現(xiàn)。他沒有回答我,反而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傷了。
他猛地跨前一步,高大身軀帶來的壓迫感瞬間充斥著小小的空間。他俯下身,
那雙翻涌著激烈情緒的眼眸直直逼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