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晃晃悠悠，車廂里充斥著汗水和方便面混合的臭味。
我和張?zhí)m并排坐著，誰也不看誰。
沉默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心里堵得慌，那個叫阿樂的男人在我心里揮之不去。
靠，我表哥才死多久啊，她就找了個男的，而且還是個爛賭鬼？
“那個阿樂，是你男人？”我終于忍不住，扭頭看她。
張?zhí)m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田野，臉上沒什么表情。
“關(guān)你屁事？”
“他媽的，他是個賭鬼??！是為了幫他還賭債，你才去那種地方上班？”我的聲音壓得很低，但火氣藏不住。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睆?zhí)m回過頭，冷冷地看著我，“你以為你是誰？救了我一次，就能管我了？”
“我……”我被她的話噎住了。
“你除了會打架，還會干嘛？你一個小屁孩懂什么！在外面，沒錢寸步難行！”張?zhí)m沒好氣地說。
我吃癟，轉(zhuǎn)過頭不再說話，只是心里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我寧愿張?zhí)m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也好過為了一個爛人作踐自己。
車子到了厚街汽車站，天已經(jīng)擦黑了。
這里的空氣比廣州更加潮濕，街道上到處是穿著花襯衫和喇叭褲的年輕人，眼神里都帶著一股野勁。
張?zhí)m像對這里很熟一樣，帶著我在蜘蛛網(wǎng)一樣的街道中七拐八拐，進(jìn)了一條小巷子。
“你……為什么會對這里這么熟？”我有點(diǎn)懵。
“閉嘴。”
“……”
巷子盡頭是一家連招牌都掉漆的旅館，叫“幸福旅店”。
她走到柜臺前，從包里數(shù)出幾張皺巴巴的錢拍在桌上。
“開一間房。”
老板娘抬起眼皮，扔了把鑰匙過來。
房間在二樓，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屋子很小，只有一張吱吱呀呀響的單人床，床單似乎很有年頭，墻壁上滿是黃色的污漬。
我把那個破編織袋往地上一扔。
“就一張床？”
張?zhí)m沒理我，把自己的小包放在床上，然后從墻角拿起一床又薄又臟的毯子，丟在我腳下。
“你睡地上。”
我一下子裂開來。
“我-操！老子剛為了你跟人拼命，差點(diǎn)被捅死，你他媽讓我睡地上？”
我氣不過，一腳把地上的毯子踢開。
張?zhí)m被我吼得一愣，也火了。
“不然你想怎么樣？跟我睡一起？阿明，你看清楚，我是你表嫂！你別他媽動歪心思！”
“歪心思？老子要是想對你干點(diǎn)什么，在廣州那破屋里就干了！用得著等到現(xiàn)在？”
“那你滾啊！沒人求你跟著我！”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
兩個人就這么在小破房間里對峙著，像兩只要斗架的公雞。
過了很久，張?zhí)m先撐不下去了，她一屁股坐在床邊，嘆了口氣。
“你打架挺狠的?！彼穆曇艉苄?，“你跟誰學(xué)的？以前我從來不知道?！?/p>
我心里的火氣也慢慢退了，只剩下一路奔波的疲憊。
我撿起地上的毯子，也坐在床沿，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
“小時候，村里有個瘋道士?！蔽铱粗旎ò迳闲D(zhuǎn)的破風(fēng)扇，慢慢說著。
“大家都說他腦子有問題，沒人理他。我那時候調(diào)皮，老去他那破廟里偷東西吃，他就教我扎馬步，練些奇奇怪怪的動作，說能長個兒?！?/p>
這還是我第一次跟人說起這事。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功夫，反正打架的時候，腦子一熱，手腳自己就動了?！?/p>
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好像身體里住了另一個人。
張?zhí)m扭頭看了我一眼。
昏黃的燈光下，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表弟，臉上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的迷茫。
“算了，我睡了?！?/p>
我不再言語，躺在毯子上，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我果然還是累了。
張?zhí)m見狀沒多說什么，隨即也歇息了。
第二天，張?zhí)m對著鏡子，仔細(xì)地涂著口紅。
“我出去找事情做?！?/p>
我靠在門框上，冷漠地看著她。
“做什么？”
“服務(wù)員。”她把口紅收好，眼神有些躲閃。
“我也去?！?/p>
“你去做什么？老實(shí)待著！”張?zhí)m呵斥了一聲，說完就出了門。
我沒聽她的，跟了上去，始終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
她走進(jìn)了一家叫“夜鶯俱樂部”的地方，門口的霓虹燈晃得人眼花。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媽的，又是這種該死的地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站在馬路對面，抽著煙，心里五味雜陳。
過了一會兒，我把煙頭狠狠踩滅，大步走了進(jìn)去。
俱樂部里面音樂震天響，燈光昏暗。
我一眼就看到張?zhí)m正跟一個穿著黑色套裙的女人說話。
那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化著濃妝，手指夾著一根女士香煙。
那女人似乎是這里的經(jīng)理。經(jīng)理的目光越過張?zhí)m，落在了剛走進(jìn)來的我身上。
她從上到下掃視著我。
“他跟你一起來的？”經(jīng)理吐出一口煙圈，幽幽說道。
張?zhí)m一愣，回頭看到我，臉色大變。
經(jīng)理笑了笑，對張?zhí)m說：“你這個弟弟，長得倒是不錯。個子夠高，身材也好，比我們這兒那些鴨-子強(qiáng)多了?！?/p>
她又看向我?！拔覀冞@兒正缺男公關(guān)，專門陪那些有錢的富婆。怎么樣，小帥哥，有沒有興趣？錢來得快，一個晚上，可頂你干一個月的活?！?/p>
男公關(guān)？
鴨-子？
我瞬間感覺全身的血都沖到了頭頂。
他媽的，這是把我當(dāng)什么了？
“你在說什么勾八玩意兒？”我咬著牙問。
經(jīng)理一點(diǎn)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開了。
“喲，脾氣還挺大。就是陪那些寂寞的女人喝喝酒、跳跳舞，哄她們開心。懂了嗎，弟弟？”
我感覺自己被對方當(dāng)成了傻逼，一股惡心和憤怒讓我快要吐出來。
我猛地抓住張?zhí)m的手腕，“你說找事做，就是來這里做這種？”
張?zhí)m疼得臉都白了，掙扎著：“不是……我……”
我沒聽她解釋，拖著她就往外走。
到了俱樂部外面，我一把甩開張?zhí)m的手，指著她的鼻子大罵。
“張?zhí)m，我他媽告訴你！”
“你要是敢在里面上班，我馬上就給老家打電話！把你在這里干的爛事，全都告訴村里人！”
“你不是喜歡當(dāng)婊-子嗎？我讓你在老家也出出名，看你還怎么有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