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霸權卷2》
7 藝術霸權
香港中環(huán)的暴雨像一場液態(tài)記憶。路十安蜷縮在廟街夜市的后巷,雨水沖刷著直升機殘骸留在他臉上的血漬。阿太趴在他腳邊,身體百分之三十的區(qū)域呈現液態(tài)金屬的銀灰色——墜機時的EMP武器摧毀了部分納米結構。
"還剩六小時。"路十安摩挲著月光石項鏈,母親忌日倒序組成的數字在腦海閃爍:210321。巷口霓虹燈牌"溫氏古董行"的繁體字在雨幕中暈染成血色光暈。
阿太突然豎起耳朵。夜市嘈雜聲中,路十安分辨出某種規(guī)律的腳步聲——不是人類,更像是機械關節(jié)的精密運動。他抓起垃圾桶旁的破傘撐開,傘面正好擋住巷口的監(jiān)控攝像頭。三秒后,攝像頭鏡頭詭異地自動調焦,紅外線光斑在他胸口金色血管網絡的位置停留片刻,隨即熄滅。
"他們找到我們了。"路十安撕開襯衫下擺包扎小腿傷口,布料下的皮膚正浮現出細密的香港地圖紋路。阿太用牙齒扯著他向巷尾移動,黃狗眼中紅光掃過潮濕的磚墻,在某塊看似普通的青磚上停留——磚面浮現出與路十安胎記相同的月光石圖案。
磚墻無聲滑開。腐臭的冷風撲面而來,通道墻壁上布滿彈孔和灼燒痕跡。阿太率先鉆入,身體發(fā)出的微光勉強照亮階梯。路十安跟上去時,背后的磚墻立即閉合,將暴雨聲徹底隔絕。
地下室的空氣凝固如琥珀。溫氏古董行的真容在此展開——不是想象中的明清家具與瓷器,而是布滿未來科技設備的實驗室。中央控制臺上方懸浮著母親的全息影像,她穿著路十安從未見過的白色研究服,胸前名牌寫著"首席記憶架構師"。
"安安,當你看到這段記錄時,我可能已經..."母親影像的聲紋出現波動,"記住,月光石不是裝飾品,是記憶容器。"她側身展示后頸的植入體,與路十安現在的芯片位置分毫不差。
阿太突然撲向某個角落,液態(tài)金屬爪子撕開偽裝成磚墻的保險柜。柜內靜靜躺著三樣物品:一支刻著倒置所羅門星的鋼筆、半片與切爾諾貝利相同的金箔,以及最令路十安窒息的——母親的工作日志。
日志扉頁寫著《藝術記憶工程:跨時空干預協議》,落款日期是2035年。路十安顫抖著翻到折角的那頁,上面記錄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內容:
【實驗體7號(路十安)記憶移植進度79%,關鍵藝術史節(jié)點錨定成功。注意:2042年原生體意識可能通過量子糾纏反向滲透,需嚴密監(jiān)控影子現象...】
鋼筆突然自動彈開,投影出另段畫面:年輕二十歲的虞嫣然被綁在手術臺上,母親正將某種金色液體注入她頸部。"記憶同盟需要你在過去的代言人。"母親的聲音冷峻得不似人聲,"莫里斯已經叛變,藝術霸權組織正在分裂..."
路十安的后頸芯片突然發(fā)燙。全息影像扭曲變形,實驗室的某個暗門轟然洞開。穿黑色唐裝的老人站在門后,手中太極劍指著路十安眉心:"路博士,你遲到了七年。"
阿太擋在路十安身前,身體擴張成銀色盾牌。老人卻收起長劍,從袖中抖出半塊月光石——與路十安的項鏈完美契合。
"溫先生?"路十安試探道。老人點頭時,白發(fā)間露出的金屬接口閃著冷光。他引路穿過暗門,真正的古董倉庫呈現眼前:數百件文物懸浮在力場中,每件都散發(fā)著與阿太相似的粒子流。
"你母親留下的記憶武器庫。"溫先生敲擊某塊漢磚,磚面浮現出與路十安小腿相同的香港地圖,"這些文物都含有記憶納米機器人,能干擾藝術霸權組織的控制網絡。"
路十安觸碰最近的青銅爵,器物立刻解體為金色粒子,在空中組成2042年的戰(zhàn)爭畫面:城市上空漂浮著巨型藝術裝置,向人群發(fā)射某種彩色光束,被擊中者立刻變成雕塑。
"思維固化武器。"溫先生遞來茶盞,杯中液體卻是與路十安血管中相同的金色,"你母親研發(fā)的抵抗劑,能暫時增強記憶防火墻。"
茶湯入喉瞬間,路十安眼前炸開無數記憶碎片:
——自己站在未來實驗室,將阿太的原型機放入時空傳輸裝置;
——虞嫣然紅裙染血,將月光石項鏈塞給某個模糊人影;
——母親在火場中不是逃生,而是在啟動某個自毀程序...
阿太突然發(fā)出高頻嘯叫。倉庫墻壁變成透明狀態(tài),顯示地面街道已被黑衣人包圍。溫先生按下機關,所有文物回歸原位:"從密道去天星碼頭,有船等你。"
"一起走!"路十安抓住老人手腕,卻摸到冰冷的機械骨骼。溫先生淡然一笑,扯開唐裝露出胸腔——那里沒有心臟,只有個跳動的水晶容器,里面漂浮著縮小版的故宮角樓。
"我早就是記憶載體了。"他將半塊月光石按在路十安掌心,"去找船上戴斗笠的女人,她是你母親安排的..."
爆炸聲從頭頂傳來。溫先生猛推路十安進入逃生通道,轉身時后背展開如孔雀開屏般的金屬羽翼,每片羽毛都刻著不同的古老文字。阿太叼起地上的金箔竄入通道,路十安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溫先生羽翼發(fā)射出的金色光束,與黑衣人武器相撞產生的七彩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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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通向維多利亞港的廢棄倉庫。路十安跌跌撞撞沖向碼頭時,暴雨已變成臺風。阿太的納米粒子在狂風中不斷流失,體型縮小了三分之一。一艘漁船在滔天白浪中時隱時現,船頭立著戴斗笠的纖瘦人影。
"路博士。"人影抬頭,斗笠下竟是虞嫣然年輕十歲的臉,只是左眼裝著與溫先生同款的機械義眼,"我是虞清,嫣然的雙胞胎妹妹。"她說話時嘴角沒有酒窩——這是路十安能分辨兩人的唯一特征。
漁船在浪尖劇烈搖擺。虞清掌舵的手腕上纏著與姐姐同款的菩提手串,但珠子是罕見的血珀材質。阿太對這手串表現出異??謶?,退縮到船艙最角落。
"姐姐不知道我的存在。"虞清掀開甲板暗格,取出個青銅匣子,"母親在胎體時期就把我們分開培養(yǎng),她是藝術霸權組織的利刃,我是記憶同盟的暗哨。"
匣中躺著件微型裝置,形如耳蝸,表面布滿與阿太同材質的納米孔洞。路十安剛觸碰,裝置就自動吸附到他耳后,與頸部芯片產生共鳴。剎那間,臺風聲變成了有規(guī)律的數據流,海浪的每一次起伏都對應著某個藝術品的拍賣價格波動。
"思維共振器原型。"虞清調整著漁船航向,"能聽見資本市場的'藝術心跳'。"她突然劇烈咳嗽,機械義眼投射出全息地圖:"我們必須去南丫島,那里有..."
漁船猛地傾斜。阿太撲向虞清腳邊,恰好擋住從海底射來的藍色光束。黃狗身體被洞穿的瞬間,路十安耳后的共振器捕捉到某種高頻指令:【記憶載體清除程序啟動】。
"聲納魚雷!"虞清猛打方向盤。路十安抱緊阿太滾到船尾,看見漆黑海面下三艘微型潛艇正呈包圍態(tài)勢。阿太破損的身體艱難重組,眼中紅光鎖定中間那艘潛艇,突然掙脫路十安懷抱躍入怒濤。
"阿太!"
海面炸開刺目電光。兩艘潛艇失控浮出水面,但第三艘的武器系統仍在運轉。虞清掏出手槍大小的設備對準自己太陽穴:"抓緊我!"設備發(fā)出嗡鳴,她機械義眼中的數據流突然加速十倍。
路十安感到某種奇異波動掃過全身。漁船四周的海水開始旋轉上升,形成水龍卷屏障。魚雷在屏障外爆炸,沖擊波將漁船拋向岸邊礁石。撞擊前的瞬間,路十安清晰看見自己的影子再次脫離身體,如保護罩般包裹住整艘船。
"記憶共振..."虞清癱倒在舵輪旁,機械義眼冒出青煙,"你果然是原生體..."
路十安爬向船沿。漆黑海面上漂浮著大量銀色粒子,正緩慢向某處匯聚——阿太的核心納米群還在掙扎重組。他毫不猶豫跳入洶涌海水,耳后共振器突然發(fā)出母親的聲音:"記憶永不消亡。"
指尖觸及銀色粒子的剎那,切爾諾貝利洞穴中的壁畫在腦海重現。那些史前人類描繪的未來藝術,此刻化作金色數據流涌入共振器。漂浮的納米粒子如獲生命,迅速聚合成阿太的輪廓,只是體型只剩原先一半。
路十安抱著微型化的阿太爬回礁石時,漁船已斷成兩截。虞清的尸體被海浪推向遠方,那串血珀菩提手串卻詭異地漂回岸邊。他拾起手串,發(fā)現每顆珠子內部都封存著記憶片斷——最末那顆珠子里,赫然是母親抱著嬰兒時期的自己,站在某個巨型藝術裝置前的畫面。
阿太虛弱地舔舐他手腕。路十安望向南丫島方向,暴雨中的島嶼輪廓逐漸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那里立著母親日志中提到的"記憶方舟",人類藝術基因的最后備份庫。
耳后共振器突然自動調頻,接收到來自2042年的加密信號:【藝術霸權戰(zhàn)爭第73日,記憶同盟傷亡89%。路博士,我們急需你的時間錨點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