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木質(zhì)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塊。溫羨魚盤腿坐在豆袋沙發(fā)里,筆記本電腦放在膝蓋上,屏幕上赫然是一封措辭極其正式、抬頭印著業(yè)內(nèi)頂級出版社燙金Logo的郵件。郵件正文熱情洋溢地稱贊了她最近在網(wǎng)絡上連載的小說創(chuàng)意和文筆,并正式發(fā)出邀請,希望能與她面談簽約出版事宜,地點就在本市CBD那座高聳入云的出版大廈頂層。
溫羨魚盯著那封郵件,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豆袋沙發(fā)的邊緣,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頂級出版社!版稅分成!咸魚翻身指日可待!雖然面談……想想就讓她頭皮發(fā)麻,但為了小錢錢……呃,為了文學夢想,拼了!
她正沉浸在“咸魚暴富”的美好幻想里,公寓門鎖傳來輕微的轉(zhuǎn)動聲。沈硯回來了,手里還拎著溫羨魚點名要吃的網(wǎng)紅甜品店的紙袋。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彼χ鴨?,把甜品袋放在玄關柜上,彎腰換鞋。
“沈硯!快來看!”溫羨魚興奮地朝他招手,像獻寶一樣把筆記本電腦屏幕轉(zhuǎn)向他,“出版社!頂級的那種!邀請我去簽約!”
沈硯換鞋的動作頓住了。他臉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固、褪色。他緩緩直起身,目光投向那散發(fā)著光芒的電腦屏幕。出版社的名字像一道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邀請面談……頂層……光鮮亮麗的人群……
那些被他刻意壓在心底、用溫馨日常掩蓋的自卑淤泥,瞬間翻涌上來,帶著冰冷的窒息感。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看到了自己手腕上丑陋的疤痕,看到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那片永遠無法照亮的黑暗。而她,他的咸魚,她筆下那些鮮活的故事,她身上那種笨拙卻純粹的光……她值得站在最耀眼的聚光燈下,而不是……和他一起,窩在這小小的、見不得光的公寓里,被他那些骯臟的過往和扭曲的占有欲拖累。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他沒有看溫羨魚興奮的眼睛,只是沉默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走向客廳巨大的落地窗。他的背影挺得筆直,卻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和……孤寂。陽光落在他身上,卻驅(qū)不散他周身驟然彌漫開來的陰郁寒氣。
溫羨魚臉上的興奮一點點僵住,她看著沈硯沉默僵硬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沈硯?”
沈硯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繁華世界,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冰冷的自嘲:
“去吧。”他頓了頓,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你本來就……該站在光里?!?而不是……和他這個只配活在陰影里的怪物在一起。后面半句,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化作胸口一陣尖銳的悶痛。他不敢回頭,怕看到她眼中可能出現(xiàn)的、如釋重負的表情。巨大的、熟悉的黑暗,再次無聲地將他吞沒。